鸿瑞总部,CEO办公室。
趁着午休时间,丁如林挽着汪青云回自己办公室喝咖啡,并把付向荣叫进来陪同。
付向荣在职场上对丁如林恭恭敬敬,一旦把办公室的门一关,两人俨然就成了哥们,毕竟这两位年龄相仿志趣也相投,付向荣把沙发留给两位大佬,自己竟然大大方方坐在了丁如林的老板椅上玩电脑。
丁如林亲自给汪青云煮了咖啡,对于这位真正意义上的集团元老,丁如林无论表面上还是在内心深处,都有些既敬且畏的感觉在里面,这与工龄或资历无关,而是汪青云在处理大小适宜方面,确实有着他的独到之处,既能迅速带动团队与国际接轨,又能很好的接上本土经济的地气。一言以蔽之,鸿瑞董事会随时都可以猎一个职业经理人回来取代丁如林,然而汪青云在集团高层所能发挥出的承上启下润滑作用,现阶段却是无可替代的。
丁如林往沙发上一靠,活跃了一下紧绷了一上午的面部肌肉,以半开玩笑的口吻随意说道:“开了这个口子,以后不好办呐,汪总,你这是给我出难题啊……”
“非常时期,用非常法。蓝海实业不跟我们搞,就会跟别人搞,此消彼长,这个亏,我们以前或许能吃下,现在嘛……真有点吃不消。”
汪青云有一说一道:“决策层给我们的任务重啊。聘一个唐平川,决策者压根儿就不会晓得这芝麻绿豆大的破事儿,可若是这么大一个项目泡汤了,那咱们就火烧屁股了啊,说白了,这其实是形象工程。”
丁如林翻身而起,正襟危坐,他知道汪青云这话还真不算是危言耸听,如今鸿瑞的市值怎样,全国股民又不是瞎子,一旦与蓝海实业顺利搭上线,将会释放一个良好的信号,这既不是投资学范畴的问题也不是盈利周期的问题,CEO办公室眼下应该考虑的,恰好就是汪青云方才着重强调的——企业形象工程。
“有件事我一直很在意……”
丁如林考虑再三之后,直截了当抛出了心中困惑已久的疑问:“顾斐思上次推桌子,真的只是因为苏煦?”
“苏煦?哈哈……那小子出身农村,没这么大能量吧。”
汪青云不假思索回答。
丁如林默然低下头,他从汪青云方才展示的态度当中读出了一条显而易见的讯息:轻视。
既然汪青云轻视苏煦,那么他就不可能会帮苏煦,换言之,汪青云肯在任命书上签字,或许就真的是为了大局考虑了……
“那可不可以这样……说到底,顾斐思是因为招商部总监缺席而推桌子的,那我要不干脆临时任命一个有资历有能力的家伙,暂时把招商部给兼起来?”
丁如林和和气气提议,他打算再试探一次。
汪青云的站队方向,是至关重要的一项参数,丁如林在这个问题上,绝不可以错。
“嗯,这个想法,很有道理。”
汪青云微微颔首,热腾腾的咖啡气雾缭绕,使他的眼神显得飘忽不定,声音也仿佛轻飘飘没有了往常那种斩钉截铁的力道:“苏煦那小赤佬,用离职来威胁,等同于带刀逼宫嘛……这种手段,不宜鼓励,不宜提倡,只宜打压,买账第一次,就会有第二个人用,那成何体统啊,是吧?”
丁如林翻了翻白眼,心想:可你还不是签字了?
汪青云抿了一口咖啡,不慌不忙说道:“唉……我毕竟没有任命总监的资格嘛,再说了,上边还有董事会盯着,晕招还是妙招,大老板们心里也自有一杆秤,另外那些总监一个个也都不是省油的灯,你说让谁把招商部兼着多捞点油水,那他们当然个个乐意,趁现在能捞多少是多少,大难临头再各自飞嘛,他们那些一表人才的领导,个个年富力强的,在猎头网上都一个个都炙手可热,那还不是天高任鸟飞?以前刘总带着大伙打天下的时候,哪像现在这样豪杰并起啊,如今好乘凉的大树可是多着呢,而真正称得上有领导艺术的高酷帅,还得再过个几年才能成型,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不趁着现在多往上爬点,或多往兜里多捞点,等那些天之骄子开花之时,觍着脸跟小辈们倚老卖老,不好看,不少人都是受不了那口鸟气才走出来的,到时候这人他们肯定不拉不下脸去做,所以趁现在,无论他们有多狼,我都能理解。”
丁如林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饱则伤敌,饥则反噬其主。”
“刘总可以指哪儿打哪儿,我可没这本事啊。”
汪青云叹息道:“那些鸟人,考虑的会很多,万一蓝海的合资项目水了,那就是锅从天降,真有能耐的硬手,没必要博这么一把,要是勉强操作,后果不好说。”
丁如林背后汗湿一片,表面上以无所谓的口吻笑着自嘲道:“再走几个,下一个滚蛋的就是我了。”
“丁总,这事儿,还得你自己拿捏。”
汪青云拍了拍身边这位小辈的肩膀,语重心长说道:“字,我是签了,总得做做表面文章,向基层展示一下,咱们管理层不墨守成规的姿态嘛……至于说CEO办公室的最终决策,还得是你一手掌控,毕竟丁总你才是直接对董事会负责的人啊。”
丁如林回头看一眼正在玩电脑游戏的付向荣,随口问道:“老弟,敢不敢接,把顾斐思那老家伙搞定了,今年我给你再多申请一份特殊贡献奖,你又可以包个美女去爱琴海度假了。”
“我PASS,冬天爱琴海不是下雨就是大风。”
付向荣眼睛依然看着电脑屏幕。
“那去澳洲,这会儿还是夏天。”
丁如林面带微笑,不依不挠。
“还是PASS,最近我迷上网球了。”
付向荣松开鼠标,一本正经道:“我退休之后,想当网球教练来着,或者开个网球俱乐部,到时候记得带你家闺女过来玩啊,我亲自教。”
丁如林无可奈何,对着付向荣笔了一个国际手势。
汪青云放下马克杯告辞,付向荣退出游戏,紧随其后,留下丁如林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他的脸色怅然若失,可在他的目光之中,却透着丝丝冰凉入骨的寒意。
付向荣追了几步走在汪青云身侧,低声说道:“老汪,你这回,真的把丁总的狼性逼出来了。”
“现在的年轻人啊,一个个跟个太监似的,只会逢场作戏搞些形式主义,弄得我还以为,国内的学校都是些古代的净身房呢……”
汪青云淡然道。
“还别说,我还偏偏就喜欢被太监环绕着,有种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的爽感,真正踩着别人的脑袋当主子的感觉,我在海外那么多年,是从来都没有机会享受的。”
付向荣笑吟吟调侃了几句,开玩笑说道:“汪总,等苏煦搞定了这起合资,接下来丁如林必定要一步一步卸磨杀驴,到时候你们CEO办公室,可有得折腾了,您一把年纪了,简简单单撞个钟多惬意啊,整得跟个甄嬛传似的,不觉得烦呐?刘先生曾说,喜欢勾心斗角的,其实都是弱爆了的废物。”
“烦不烦,不是我考虑的,我只是在想方设法,做一些对集团有利的事。”
汪青云冷声道:“鸿瑞需要拿下这次的合资,至于说之后的内耗……你一个等着接班的,喜欢打球就好好打球,喜欢看戏就安静看戏,没事儿少淌浑水。”
“是。”
付向荣收敛笑容,微一躬身,轻声道:“有汪总您这句提点,我就懂了,下次丁如林再叫我去抬桩,我就说美女约了我打球……”
“我管你?你别说我约你打球就成。”
汪青云忽然指了指付向荣的腰际,没好气地说道:“两年之内,你找个真正意义上的好女人,把人生大事妥妥的给办了,只要董事会那边挑不出刺,总裁这个位置就稳了,你要是自己不稳,错过了这班车,到时候别怪我不替刘总兑现承诺。”
“是。那必须的。”
付向荣深深点头道:“不需要两年,一年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