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对于打架这种事情,唐平川可以说是司空见惯,毕竟西宁县是个小地方,池浅王八多,从学前班时期的推推搡搡到小学时的拳打脚踢,再到初中时的长条椅钢管铁棒折叠刀,除了没见过弄出人命之外,唐平川亲眼见识过各种形式的挂彩,只有人想不到的,没有小朋友们弄不出来的。
放在大城市里,那些个怪招迭出的奇葩打架事件大约是不多见的,越是天高皇帝远的偏远山区,越是穷山恶水出刁民。
在打架这种事情上,唐平川觉得自己已足够称得上是见多识广的,原以为再没有任何手段能够让他眼前一亮,只是今晚,唐平川当真是开了一回眼界。
小马哥在回身的那一瞬,被擒住的右手腕骨便已骨折,待小马哥转身与苏煦面对面并且疼得龇牙咧嘴之时,一记刚猛无俦的膝撞便已结结实实撞在了小马哥全身上下最脆弱的那个部位。
唐平川似乎听见自小马哥的下身传来的一声若有若无的脆响,他不禁联想到了自己做水煮荷包蛋时的情形。
就在小马哥疼得弯腰蜷缩在地上时,苏煦的脚尖直捅小马哥小腹上方的那第一条肋骨。
唐平川发现苏煦出招并不是打一步看一步的,而是在出手之前的那一瞬间,便已考虑好了之后的接二连三。
或者说……根本就没有考虑,而是凭肌肉与骨骼的条件反射以及身体记忆。
从折断腕骨到膝撞下身再到脚尖捅断肋骨,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的停滞。
“好久没打架了,大城市就是这点不好啊。”
苏煦叹了口气,在展示了惊人的爆发力与全身的协调与平衡能力之后,他竟然连大气都没喘一声。
作为理工神人的唐平川不禁怀疑,假如让苏煦去进行高空走钢丝的表演,他甚至连平衡杠都用不上。
同时唐平川也十分肯定,苏煦此时的脉搏速率绝对没有丝毫的提升。
不经意间露了一手的苏煦对于自己的技惊四座并未上心,只是将目光投向那个看上去柔弱实质上却比不少汉子还要虎的小姑娘。
回过神来的唐平川当即上前一把扶住徐佳宁,关切问道:“我没有来晚吧?你有没有事啊?”
徐佳宁摇了摇头,本想说点什么,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被小马哥重重扇一耳光时都没有落泪的徐佳宁,脑海中想着的是那些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室友以及所谓的闺蜜,竟然能够毅然决然将自己出卖得如此彻底。
而一个直到今天才正式知道自己名字的面馆老板,却为了救自己而二话不说就强闯了这家据说后台不小的KTV。
两相对比之下,徐佳宁赫然发现自己的职校生涯,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想到这一层,隐忍多时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淌了下来。
“你们是什么人,搞什么的?”
几个穿着黑色皮夹克,腰圆膀子粗,将青色纹身纹在手背上生怕冬天人家看不见的社会人士走了进来,显然是那些被苏煦雷霆手段震慑住了的小马哥的弟兄们偷偷摸摸跑出去向KTV方面请来的救兵。
社会上的打架斗殴,说复杂是有点儿复杂,毕竟背后的暗流涌动往往是由着那些从来不浮出水面的大人物在操控,但说简单也挺简单,因为当事人往往都是些没脑子的愣头青。
打架有三看:看哪边人多,看哪边家伙狠,看哪边后台硬。
看穿了这三条,该怎么站队,或者说该不该站队,就一目了然了。
那几个原本溜出去请救兵的男生此时躲在门框附近,“唰”的一眼就已经将包间之内的局势看了个一目了然。
论人数,对方三男一女,女的可以忽略不计,那个戴着厚重眼镜的面馆老板显然也没什么战斗力。
论家伙,对方压根儿就没带家伙……反观KTV这边的大叔们,指虎、棒球棒、甩棍一应俱全,不仅武装到了牙齿,而且——重量级也不在一个层面,稍微懂点格斗理论的人都知道,无论拳击、散打、MMA都是按照选手的体重来区分比赛量级的,重的肯定比轻的有优势,大块头肯定比个子小的强。
论后台,这个就更不用想了,常在这家KTV里嗨粉溜冰泡妞的二世祖们虽然这个销金窟的正主究竟是何方神圣,但只要知道他绝对罩得住,就足够了。
原本看见小马哥被暴揍时连大气都不敢喘的男生们此时有了KTV方面站台,立时便又有了胆气,接二连三走进包间站在了几位黑色皮夹克大叔的身后。
身为第一职校首席开瓶器的小马哥这会儿估计是废了,那么对于这位表面柔弱性格却不弱的平面设计系的带刺小玫瑰,今晚大约人人都有机会分一杯羹。
值此天赐良缘,这些个垂涎已久的牲口们岂有开溜之理?
“我问你是什么人!你小子是聋了还是哑巴啦?也不打听打听这场子是谁罩的,敢在我这儿闹事?”
为首的那位帮子最宽腰最圆的皮夹克见苏煦没答话,怒意陡然飙上来了,迈开步子走上前去就要一把拽住苏煦的衣领,没成想却被对方微一侧身伸手反制揪住了耳朵。
苏煦迈出右脚抵在了皮夹克男的后脚跟处,一步落地即生根,与此同时欺身一晃过中门,侧身扬臂往前一靠,在体重方面对苏煦形成碾压优势的皮夹克男竟如一张被一指敲翻的麻将牌一样向前扑倒在了摆满果蔬酒饮的大理石桌面上。
唐平川神色微凛,不禁伸手托了托鼻梁上厚重的眼镜,传统武学原来并不神秘,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原来都有其明确的意义。
只是……那落地即生根的小小一步,与那一式源自开门八极的侧身靠法,没有个十几年的陶练功夫,根本就没有可能应用于战机稍纵即逝的实战当中。
“威哥!”
一众皮夹克男齐声惊叫,倒不是因为他们口中的威哥被揪住耳朵按在大理石桌上,而是因为在苏煦的另一只手里,拎着一个被砸断了的啤酒瓶。
半截啤酒瓶的前方,如三叉戟一般伸出的尖锐玻璃刃,直抵着威哥惊恐万状的眼球。
“你在我面前装逼?”
苏煦笑吟吟道:“我还真是有点好奇了,区区一个昌化县,巴掌大块儿地方,还能养出什么千年老妖怪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