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商部办公室里，总监办公室之外，共有四张办公桌十六台电脑，其中八台电脑是属于分管全国各片区的招商代表的，四台供客服与客户接待使用，剩下四台是留给经理与助理的。
随着前任总监的转岗，他手底下的核心团队即经理、助理也顺理成章调到了营运那一块儿，空出来的两名经理两名助理的岗位现在已经被总裁办公室内定了，只是在章程上，需要苏煦签个字批复一下邮件，之后的流程才能往下走。
这事儿，没有人跟苏煦探讨或知会过，现在这位牛逼哄哄的特助就是过来通知一声“把字签了把邮件批了”。
“知道了。”
苏煦随手找了本财经杂志，靠在椅背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翻阅着，偶尔抬头瞟一眼那名特助的口若悬河。
这位哥们别的本事有没有还真不好说，但口水是真的多。
“知道了，那你还不签字？”
特助两只又大又圆的眼睛猛地一翻，把手里的文件“啪”朝着办公桌上一砸，抓起一支签字笔又是猛然一拍。
一“啪”接一“啪”。
邻座的OL桌上，陶瓷马克杯里的速溶咖啡险些泼出来了几滴。
苏煦继续躲在杂志后面，果不其然，这名城府不深沉吨位却有点深沉的特助又开始了他的唾沫横飞。
“你们部门的编制不满，日常工作怎么开展？”
“上次的总监大会上，有人已经提过这个问题了，那个会你没参加，当时不知道就算了，现在是我通知你！”
“我现在是代表集团总裁在对你发出通知。”
……
一段各种角度刁钻的长篇大论过后，等这位总裁特助说累了时，苏煦阖上杂志往对方怀里一扔：“你看看封面上有多少你的口水……”
后者的肥硕脸颊连红都没红一下，镇定自若道：“苏总，我是跟你谈工作，问题迟早是要解决的，你转移话题有用么？”
“按照公司章程，部门经理、助理的任命，都是先要我同意吧。”
苏煦用脚蹬了一下地面，把椅子朝后方挪了挪，与邻座的OL离得更近了一些。
“只要你签了字，就代表你同意了。”
特助则是把椅子往前拖了拖，抓起签字笔，作势要往苏煦手里塞。
“呵呵……”
苏煦笑了笑，道：“我不同意，所以我不打算签字。”
“诶！你这人怎么这样呢！”
胖子急了，这会儿，他那张原本荣辱不惊的肥脸终于有点儿发红，两边脸颊就像催熟的番茄，看样子是因为着急而导致的：“我刚不都跟你说清楚了么，那几名员工都是985大学毕业的，实习期也过了，能力素质各方面都还行，现在他们有意向来招商部发展，咱们公司也有义务提供平台让他们与企业共同成长……”
“停。”
苏煦摇了摇手指打断，平淡道：“我刚刚说，我不同意，你是没听见，还是听不懂普通话，抑或是……你反对？”
“我……”
原本很有口才的特助突然间似乎有些词穷了。
“总裁办公室的特别助理，应该不至于听力有问题，不懂普通话更不可能，那也就是说……你反对我？”
苏煦微微一笑，缓缓道：“那么问题就来了，你一个特助，哪来的权力，插手我部门内部的人事任命，嗯？你一个特助，难道比总监的权限还大？”
“你……”
胖子急得脸更红了，仿佛熟透了的柿子，鲜红欲滴，轻轻一捏就能淌汁。
“你什么你啊，啊？招商部是我负责管理，还是你负责管理啊，嗯？你一个月才万把块钱的工资，管的事情，倒是挺多的。”
苏煦笑眯眯看着对方，虽然显得和颜悦色人畜无害，但说出来的一字一句却是直击核心。
“我是代表总裁办公室过来的！”
特助拍案而起。
“我知道啊，所以呢？这就是你在办公区高声喧哗的理由？”
苏煦又往后缩了缩，有点怕对方的口水溅到了自己身上，他听见身后的OL轻声笑了笑。
已有不少职员频频朝这边扭头观望。
“我……我到底要怎么跟你解释，你才能明白？”
特助仿佛些泄气：“任命，是汪总的意思，我只负责传达，你别管我一个月工资多少，我是替汪总办事，现在是公司总裁让你同意任命，你懂了吗？”
“哦，知道了。”
苏煦心平气和道：“汪总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我不同意。”
“你这人！怎么这样！你这人没救了……”
特助摇头叹气以掩饰他自己的紧张不安：“行吧，那你等进一步的通知吧，走着瞧。”
苏煦平静看着这名二世祖离去时沮丧的神情与失落的背影，轻声叹息道：“没有心气的纨绔子弟，就老老实实的游手好闲得了啊，何苦一定要出来献丑呢……被人当球踢，当猴耍，很好玩么？丢来丢去，丢的终究是自家父辈的脸面啊。”
“苏总，你真的敢得罪总裁？”
耳畔，忽然传来一句弱弱的疑问句，是身后近在咫尺的年轻OL在问自己。
“敢与不敢，我倒是没有想过，我考虑的是该与不该。”
苏煦淡然道：“如果是找关系进来想混个岗位的人，在我的部门里，客服与客户接待甚至招商代表，这些都有的商量，但是经理和助理……肯定不行。”
年纪轻轻的OL不敢再多问一句，总部的职场水太深也太冷，做事只是一方面，做人则是更重要的一方面，尤其是在这鸿瑞的多事之秋，不确定该不该说的话最好是别说，不确定该不该站的队最好别站。
就基层来说，眼下最不确定的因素，莫过于这名年纪轻轻并且背景不明的招商部总监了。
没有人会相信，刘总曾经的一名保镖，有勇气为了这么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去和汪青云唱对台戏。
这已经不是胆大包天，而是智商下线了。
楼上的走廊间，阳秘书手臂撑着玻璃护栏居高临下俯瞰着总裁特助的落荒而逃，脸上笑意盎然，对于明明很有才却偏偏没有多少担当的阳琅来说，没有好戏看的人生，简直就是一场寂寥的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