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经德尔斯伯里海域的时候,风浪陡然变得很大,时间明明是正午,天空却已乌云密布了,笼罩在风中少女号上的灰蒙蒙一片积云,无形之中给这艘邮轮上的旅客们心头覆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
海风呼啸本身并不罕见,只是天色与海水的颜色变得如墨一般漆黑,既让人看不清也让人看不透,让人不禁会展开想象:在这深浓的黑色海水之中,究竟藏有多少未知且不可知的秘密?
或许,这便是深海恐惧症的由来?
隔着圆形玻璃窗观看海洋的苏煦,嘴里含着一支名贵的天然海泡石烟斗,他平时抽的是香烟,而此刻……他却果断选择了海泡石烟斗。
不知从何时开始,烟斗之于侦探,正如宝剑配英雄。
尽管天气恶劣,苏煦仍然沉浸在破案的满足感当中,他一直都是一个相当自我的人,环境很难影响到他的心情。
而反观坐在沙发上端着热咖啡闻着热气的姜南鸽,则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这间客舱里的供暖设备很先进,但姜南鸽却仿佛蹲坐在严寒的西北风当中。
程实有点看不下去,揶揄道:“姜导,我现在就想对你唱一首《凉凉的》……”
“跟我想象中不一样……”
姜南鸽终于被打开了话匣子,他似乎感触良多:“曾经,某位学者第一次去某国时,说过这样一句话——那里满街的人,都是没给侮辱过的样子。这话,我现在总算是懂了……在国内,我需要戴着墨镜围着围巾,甚至有时还得带保镖出行,而在冬青花王国,我不需要那样,因为这里的每个人都不认识我……可是,真的蛮冷清的……凌总的评价是很准确的。”
“你不是很喜欢低调的么?”
程实一针见血道:“其实你喜欢的只是故作低调而已吧。”
“平平淡淡的生活,似乎真的不太适合我。”
姜南鸽轻声叹了口气。
“不止是你一个人这么认为啊。”
程实慢条斯理道:“The-five-Norditries虽然社会发达,贫富差距非常小,然而自杀率却很高啊。”
“噢?这是为什么?”
姜南鸽疑惑道:“为何贫富差距小,天下大同,反而会有更多的人自杀呢?”
“姜大佬你身为名导……有些东西却并不太懂呢。”
程实也不卖关子了,很干脆的解释道:“当贫富差距大的时候,不幸福的理由,也就越多啊,一个不幸的人可以为自己的不幸找各种理由——没有显赫的出身、没有好的学历及文凭、没有好的运气、天生穷酸命、命犯扫把星等等等等,总而言之一句话——怨天怨地怨裁判。而当贫富差距极小的时候,就比如说——出身跟别人差不多、学历及文凭也和别人差不多、运气也是差不多,在大家方方面面的社会属性都差不多的情况下,个体之间的差异,就不能再被人们刻意忽视,而会被无限的放大了,在那种情况下,理由也就不好找了啊。人类啊,一方面渴求着真理,另一方面,他们也是同样积极的避讳着真理的啊,据说有一本德文书是不允许被人阅读的,盖因书中有一些不得被知晓的秘密……姜导既然博闻多识,自然也应该略知一二吧?”
“哦……”
姜南鸽深深点头,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啊。看来,还是大陆比较适合我……”
苏煦收回目光,转过身来看一眼姜南鸽,问道:“姜导,你来我这里……该不会是来谈谈人生的吧?”
“当然不是,我一直都是一个务实的人,我是来向你通风报信的。”
姜南鸽放下咖啡杯,正色道:“苏煦老弟啊,麻烦了啊!”
“什么麻烦?”
苏煦坐回了沙发上。
姜南鸽意味深长看一眼外边黑漆漆的天空,忧心忡忡道:“很严重的麻烦,big-trouble!”
“那么……是你的麻烦,还是我的麻烦?”
苏煦见姜南鸽一脸的郑重其事,不免有些纳闷了。
案子都查清楚了,而且自己也明确表示不打算掺和这个事情了,怎么还会有麻烦呢?
“当然是你的麻烦。”
姜南鸽白了苏煦一眼,冷冷道:“我像是那种喜欢自找麻烦的人么?假如我是的话,无论我多有才,我都混不到今天这个地位上面来。”
“那你的意思就是……我自找麻烦咯?”
苏煦更加疑惑不解了:“我不是早就说了,这案子我不插手么……”
“是啊,你是说了,可问题是……你还说了一句很多余的话。”
姜南鸽微微眯眼喝了口咖啡,悠然道:“说错话会惹麻烦,说多余的话,同样也是会惹上麻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