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年后。
2013年,已是飞龙设计公司总经理的李昊阗,望着言小睛匆匆离去的背影,直到她掩门而去时,才重新开启了那个叫做“飞飞”的游戏。和自己在同一个公会的网名“飞儿”的人也在。
“李总,你今天怎么有闲啊,工作时间也玩起游戏来了?”飞儿在游戏里边撩着翅膀,和他打着招呼。
李昊阗本想问她为什么失约,害得他在肯德基外,被一个号称男朋友是警察的姑娘给数落了一顿。但一想罢了,这只是游戏里的朋友,不必当真。
“任务、业绩、目标三座大山把我压成了五百年前的孙悟空,所以要趁员工不在的时候偷个懒,陪着你一起飞一会儿。”
飞儿发来了一个微笑的表情,说:“今天早上的爽约,是不是让你对我失去了热情。不过,你要预备好我随时会出现在你的面前。记得你曾把一个女生比做兰花,用自己的成功和深情为她准备一个温室,来养育和呵护她一生。”
李景阗猛地一惊,急急的打过字去:“你是谁?是飞瞳吗?——别下线,求你回答我!”但飞儿只是给她留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的表情符号,然后,角色中的头像渐渐地变为灰色。
李昊阗关了电脑,仰在老板椅上,叹息一声,陷入了沉思之中。
是的,很多年前,他对王飞瞳说过,要把所有的风霜都隔在外面,给她一个温馨的、阳光满屋的家,床头上摆上她最喜欢的布娃娃。
如果窗外有雪花飞舞的时候,若不喜欢那番清冷和萧条,就给她戴上一个特制的眼镜,让雪花呈现彩虹般的温暖的色彩。
“昊阗,兰花那么难伺候,又弱小纤细,你怎么不去种一枝牡丹花呢,那多好,热情、奔放,花头还那么大。”她的手势很污,李昊阗知道,她是在暗喻胸部发育得特别傲娇的言小睛。
想到这里,他打开办公桌的抽屉,拿出了一张老照片。
照片左上角显示的时间是十年前,——2003年春天,那时他十七岁,读高一。里面正中位置的是孙昭武,左右分别是李昊阗及他的师弟们,唯一的师妹言小睛也在其中。
照片的背景是一座粉刷一新的房子,照片里的人额头上都冒点汗滴,特别是言小睛,她前额上的头花被染成了片米色且结成了一团,就像一朵粉嫩的牡丹花在笑脸上绽放。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位面色苍白、娇美如兰的女人,亦兰菲。她紧紧依偎在孙昭武的身畔,如果没有他的坚强有力的臂膀紧紧的搂在她腰际,亦兰菲没有知觉的双腿就会失去倚靠,而瘫软下去。
那一天,由言小睛提义,李昊阗组织,要把孙老师的小院拾掇一下,来迎接春天。孙昭武也欣然允诺,他也想让这个小家焕发春色。因为,经过多年的积累,他的账号上的钱终于突破六位数,向着二十万的目标挺进。
只要凑足了二十万,就能给亦兰菲做一个朽木回春般的手术,让她婷婷玉立地迎接美好的春天。
在忙了一天后,孙昭武把同学们留下,要亲自下厨,来一场丰盛的家宴。张大勇和陆三一听,顿时觉得口中馋涎涌动起来。嘴里推辞着,但离开的脚步却如坠满了铅。言小睛更是积极,已经换上了围裙,去角落里的石棉瓦围成的厨房戴上了围裙,等着给孙老师做洗菜、顺菜工。
大家都知道孙老师做菜是天下一绝。师母虽然腿脚不便,就是因为长年吃他精心烹制的菜肴,数年来容颜依旧,停在少女时代,和胡子拉茬、长年劳碌的孙昭武相比,不知情者,还以为是老夫少妻。
在厨房里忙活着洗菜的言小睛突然奔了出来,向角门处冲去。
“李昊阗,你干嘛去?”她拉住正往外走的李昊阗。
“我有点急事儿,你给孙老师代个话,今晚的聚会我不能参加了。祝你们玩着愉快。”
“不行,不能走。好像每到这个日子,你就神秘失踪。——这次,你哪儿也不能去,除非你告诉我,你去做什么?”言小睛语气里充满了委屈,见李昊阗就要不理睬自己顾自而去,她情急之中薅住了他的脖领。
“放开,放开……小睛,让别人看到,像个什么样子!”李昊阗低声焦急地说。
“不放!你不能出去!”言小睛加重了手上的力气。
李昊阗吁了口气,定定地盯了她一会儿,缓声说:“小睛,我好像没有对你授权你样子约束和管理我吧。”
言小睛看到他的眼神中有一丝冷漠,不由地把手从李昊阗的衣领处垂落下来,眼泪在忧伤的瞳孔上打着转。
李昊阗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转身离去。他知道,只有稍稍地用言语或神情刺伤一下她,言小睛才能就范,否则她会纠缠不休。
虽然有点于心不忍,但这也是无奈之举,因为他想赶快脱身,因为今天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他要到光明影院去看他这几年在这个日子必看的一部影片:《夺爱》。
这部影片是三年前,他和王飞瞳所看的唯一一部电影,他深深记得,那天是3月28日。
这几年,李昊阗所在的青泉市兴起了好几家新的影院,相比之下,这个光明影院因设施落后,没落了很多。本来它属于市文化局的下属单元,但由于经营不善,只好转包私人经营。销售方式也灵活了很多,推出了包场业务。
像《夺爱》这样的老片儿,想要看,只能点播了。这要花去相当于平时票价五倍的价格包场。
光明影院可以容纳三百观众,今晚却只有一人,在一个巨大的银幕下,李昊阗坐在情侣座上,因为当时,王飞瞳说,虽然我们不是情侣,但情侣座宽敞。
诺大的电影院黑漆漆的一片,放映员并没有按常理把灯光打开,因为只有一个观众,似乎没有那个必要。这无边的黑暗笼罩着李昊阗,带着一股陈腐的馨香,就如陈年老酒那样的香水,萦绕在他的鼻端并渗入他的意识,把往日的时光重新拉了过来,三年前,和王飞瞳在一起的日子,历历在目。
并离开了他的思绪,随着墙缝处钻入的一股风吹到了银幕上。初一时的王飞瞳在上面渐渐呈现出来,她的脸庞有些模糊,是因为映照在古街的一块茶色的玻璃橱窗上。
她的身后还有一个男孩儿的笑脸,李昊阗仔细地辨认了一下,原来那是初一时的自己,在自己的身后,还有灿烂的阳光和透过浮动的白云悠悠散射出来。
他上前一步,指着橱床里的一个穿红色裙子的布娃娃说:“你喜欢她吗,送给你吧。”
王飞瞳犹豫了好一会儿,面色浮上了一层和豆蔻年华极不相称的忧伤,叹了口气,算是答应。
接着,境头给了一个远境,她抱着那个红色的布娃娃向李昊阗走了过来。并且在行走时身体越长越高,衣服也在不断地变化,手中的布娃娃也快速地由艳红转变为浅灰红色。
李昊阗惊异地看着迅速长大,身材渐渐高过自己一头的王飞瞳向他迎面走来,使得他手忙脚乱,不知所措。猛然地睁开眼,原来是一个黄梁一梦。
但愕然间,一股轻风向自己身畔拂来,他仰面定睛一看,一位戴了太阳眼镜的少女,正抱着一只红色布娃娃,在一个男青年的携手下,越过李昊阗,在影院最后一排座位上,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这让李昊阗有些犯疑,像《夺爱》这种陈年旧章的片子,竟然也有人来陪着自己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