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6年秋。
沙漠之下,一把钢制骨架的黄色大伞,撑开了一片约有五平方米的小空间。
约翰和苏正吃着干粮,葵儿也跟着他们接下了这份国境隔离带内,调查狼人与法瑞斯军队动向的委托。
此刻外边儿的太阳毒的要命,他们选择了白天睡觉,晚上赶路侦查的方式,一点一点在这方圆百公里左右的沙漠中搜寻任何关于兽人国度的消息。
当年的翠水河入侵已经被画上了句点,对于这种冷处理,众多的情报贩子各有说法。
而两年前发生了什么?约翰已经算的七七八八。
在翠水河一带,法瑞斯雄狮绑住了狼人,以最简单粗暴的声东击西的方式,打开了懈怠多年的西漠防线。
然后来一份外交书面赔礼,略过那些书面语言,意思大致上是:我们的刀兵库房和放牧圈子被狗崽子盗了,砍到你了还真是对不起啊,不过他们不是我们的人。
就是这样,在几乎断粮的春季,让狼人以送死的战术,力求在潘德拉的郊区化整为零,成为劫匪为法瑞斯递交战术情报。
最终去年,这批狗崽子被潘德拉的驻军即将清缴干净时,法瑞斯做出了狼族回归声明,以人道主义的借口。发动了一场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单方面碾压战。
奇怪的是…野樱花方的军备体系像是在一瞬间哑了火。没有人去阻拦那些兽人,包括瑞秋,年迈的潘德拉七世已成一只挨打不还手的惊弓之鸟。
有人说,他在害怕另一个功高震主的“奎因”崛起。
也有人说,这条老狗已经没了牙。
1336年开春,
也就是这个战火没纷飞,却打着一场旅游观光式奇怪战争的潘德拉,做出了割地退让。就像是写在剧本上一样。
当巨象踩过卫星区的小麦田,用象牙撬开草草围起的外城区围墙。这份停战协议就那么“恰好”的送到了狮心王的手里。
“一切…都在圣光的掌握之中。”约翰用手指在这个临时小伞屋里,在沙地上画着F。
这是一场演给所有人看的戏,圣光给了兽人开春时节补给的能力,那是“牧神”。
约翰曾经特地去查过关于这个名词的意义,带来丰收的神,生有羊角的神。
而圣光帝国囚禁的42位魔法师中,其中一位也有“牧神”的称呼。那家伙是一名木精灵,掌握的生命魔法曾经被用来研究永生,这在圣堂裁判所的眼里,显然过界了。
葵儿用水系魔法在这片沙漠地下造出了些冰块,为伞屋降温。
“多谢…我正需要一个清醒的大脑。”
约翰看着手中的笔记本,密密麻麻写着关于潘德拉最新的动向。上面四个鲜红的大字,关于他曾经的挚爱:瑞秋。
《骑士之礼》
冠冕堂皇的名字,内容被约翰注明:拳击外交。
具体是指,法瑞斯即将在秋季祭奠先祖的节日,派出一支极为精锐的部队,与曾经屠杀狼族的瑞秋交锋,用这个光明磊落的方式,化解两国的仇恨。
“哼……全是骗子。”
苏沉吟道:“我们要去吗?”
约翰却是沉默不语,他抚摸着左臂中的白蔷薇。终究是说出了那句不符合自身理智的话。
“当然,我不能看着她去送死。”
入夜。
沙下悉悉索索,撤下伞屋,约翰一行人穿着黑色的金银鼠军装,从沙坑中爬出。他们装备精良、造价昂贵,甚至超过了大西洲任何国家的标准军备。
包括圣光帝国的白骑士,那种靠着神术士的回复能力。支撑着重甲冲锋的单一兵种。
他们有战术背包,飞索钩爪,符合空气动力学的流线型萃毒飞刀,最近亚当斯已经催促着约翰捣鼓起火元素旺盛的黑火药了。从任何方面看来,金银鼠都在欣欣向荣的发展着。
瓦尔基里正在渗透着整个大西洲,她们在诠释着信息化战争的优越性。
“不过,她们和它,都迟早属于我,金币是我的,美女也是。”约翰不由得想到。
而现在,约翰这个三人小队,安静地如同仓鼠,偷溜到了临近法瑞斯边界的一个小村庄。
“有一部分驻军。这是前哨。”约翰望向那几个大帐和简陋的木制哨塔,月光洒在沙地和草原上,一半像是银色的大海,一半则是生机勃勃的旷野。
他们潜伏在交界处,用约翰自制的望远镜,窥伺着人员分布。
约翰询问着:“苏。你留守还是?”
“不,我可不想当累赘了。”
“前辈也要一块上?”葵儿从皮裤大腿外侧扯出一柄青色蛇形刃,脱下军靴。精灵天生有着静音步。
“别叫我前辈了…我的姑奶奶。”
“没关系,大海的那边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嗯……没错!”
“明明是学无先后,达者为先……”苏好心的提醒着她。
不等他们做出下一步战术研讨。那个身披黑玫瑰军装的红发男人从其中一个帐篷走了出来。
“骗子公爵?”苏不由的压低了声音,紧张的念出这个名字。
约翰又进入了思考状态,粉色的眼睛死死盯着那黑骑士的身影。
“敏感时期,三军统领只身降临敌国。果然全是谎言。”
而诺瑞阿当的身上突然白光大作,像是反侦察手段奏效了一般,他看见了隐藏在夜色下的三只“仓鼠”。
“糟糕…”
约翰一行人这次的任务,并没有配备坐骑,瓦尔基里还没渗透到法瑞斯来,当地伪装成商人的女兵们,她们弄不到骆驼。
“能空投支援吗?”约翰询问着葵儿。
“不行,你上次做的那滑翔翼蓝图太复杂了,咱们的工匠全蒙了,精细的零件花费的时间太长,打废了很多铁。载重也是个问题。”
“好吧…我知道我们缺时间。”约翰想起了亚当斯那张欠揍的笑脸。就像他平时说的一样。
“魔法和工业才是第一生产力。”
他和苏都觉得这句话真是扯淡,但是自己又没法反驳他。
“不见了?”苏惊讶的看着那黑骑士,诺瑞阿当已经消失了。
短短的一个呼吸的时间,这种错愕感让约翰难受的要命。
直到有一个影子覆盖在他们的头顶。突如其来的袭击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碧蓝重剑劈下!
三人翻滚出攻击范围,同时湮没在飞溅起的尘雾中,一时分不清雾中何物的他们同时对那人发起了进攻。
抽出白蔷薇,平日里和亚当斯的对练,已经让约翰蜕变成了一名合格的战士,他褪去了一身好战的热血,成为了一部冷静运转的机器。
而苏站定之后,那力量一路从脚趾、小腿、大腿延展到腰部与躯干,最后由手臂击发。橡木锤带着圣焰狠狠地砸向雾中人。
葵儿手中闪着绿芒的毒刃已然掷出。刹那间引弓搭箭,瞄准了那阴影,但是怕误伤到队友,她在等待着雾气散去。
又是一阵肉眼可见的冲击波,震散了这片尘雾。
三人的攻击几乎是落于一处,而可笑的是,那人只是将重剑搭在了肩上。
叮叮当当的声音过后,他们看似声势浩大的攻击。全然被轻松的接下。
那张略带沧桑的脸,唏嘘的胡渣。带着点儿戏谑笑意的眼神。以及令人胆寒的力量。
没错,诺瑞阿当…就是他。
“嘿~,这儿有一场化装舞会?”
回答那个男人的,依然是三个方位,三名战士的夹击。不问立场,不问缘由。
不知道为何,约翰和苏还有葵儿都觉得,眼前的男人十分的危险。就像是一头笑面虎。
军靴上甚至恶趣味的挂着铃铛伴奏,诺瑞阿当像是一名优雅的舞者,用着极为简朴的黑玫瑰军队剑术。指点着三名后辈。
“退三,进一。低头,对!没错,你跳的很棒。”
阿当教官的剑速很快,震打削击,所到之处只是轻轻一点,他在调侃约翰的同时,像是背后长了眼睛,那柄橡木锤的目标太大了,苏全力挥出的锤击根本挨不到他的衣角。
而葵儿不时放出的冷箭,也被轻松的闪开。看来现在对他有威胁的只有风系魔法加持的约翰。
“下面是管弦乐,你的肺活量得持久一些。”
阿当改成了双手持剑。
大开大合的剑法,“蓝”的每一击都让约翰难以招架,狂震不止的白蔷薇让约翰的手崩开了口子。
一记重劈的同时,就像是踩到了鼓点儿上,那支毒箭擦着阿当的后脑勺飞出老远,而阿当根本没想劈中约翰,他只是单纯的想跳支舞而已。
三个年轻人气喘吁吁,阿当则是保持着开战前的风度。
“你们想干什么?当英雄玩过家家游戏?”
说着,阿当将“蓝”收回皮套中,他抱着双手极为悠闲地看着他们。
“你…到底…站在…站在哪一边?”约翰乱了气息,他用酸麻的双手支撑着自己坐起。
阿当陷入了深思,他皱着眉头,先是看了眼苏,然后顺手接下远方射来的毒箭,那个木精灵小丫头躲在沙丘后面。
远远的,像是惊弓之鸟一样,看了一眼阿当,又把脑袋缩了回去,只留下一对耳朵说着:“你看不见我!”之类自欺欺人的话。
最后阿当用双手比了一下自己、约翰与苏的距离,说出一句能把约翰气吐血的话。
“当然是中间了啊~。你没长眼睛呀。”
这个所谓“中间”,严肃的来说,真的…是真的。
除开骗子公爵这个代号以外。
字面意义上,诺瑞阿当…这位身有高原血统和一身武艺的黑衣将,真的选择了中间人的角色。
野樱花奴役了他们四百年,甚至挑起了故乡的种族分支的灭绝。
在一只看不见的大手之下,他被当做了棋子。变成了一个推动历史马车的“齿轮”。
而现在,他自由了。
“每个人都有点儿野心,当划开别人的胸口或者自己的胸口被划开时。”
“看见它之后,每个人都想征服世界。”
阿当教官将他们仨绑上了一匹骆驼,宽恕了约翰他们无礼的行为。往骆驼脑袋前吊上一把新鲜的菜叶。
送他们回家。任务失败的约翰趴在骆驼背上,极为懊恼的看着那红发男人。
“可恶…什么也没问到!”
“老爷…印象中,那骗子公爵…没这么矮吧?”
虽然阿当在高原人中,个子算是相对矮小了,但是依然有着1米83的身高。眼前的诺瑞阿当,还不知道那军靴加了多少内增高。不过从骆驼背上看过去。绝对不超过1米8。
“那是谁?变形术?”约翰心中突然一阵诡异的恐慌感。这种陷在迷雾里对未知的惊惧,让他满腔的怨气,却找不到一个宣泄的方式。
他感觉自己被耍了,无论是芙蕾雅的书信还是眼前这个假公爵。以及潘德拉一系列反常的举动。
“哼……谁知道呢?”
怨天尤人的情绪中,约翰苦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