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5 S(BGM:Behind the Mirror:镜子背后)
苏瞳头疼到了极点,按照人体疼痛分级来说,他大概处于一种…刚生了一堆孩子的痛感当中。
宿醉…宿醉…宿醉…他如此想道…
“我应该少喝一些…”
坐起身环顾着四周,一眼看去像是很普通的居室。他身处在某个小区的楼梯房内,看着自己一身浅蓝色的睡衣,捂着剧痛的额头,勉强地…推开了窗。
带着眼袋的双眼看去,与往常没什么不同,他家住在这类老式楼梯房的顶层。
四楼,爬着不累人,也不用担心类似电梯杀人案这种意外。
就像是…蜗牛的壳…
“爸爸!~”
一声莫名其妙的呼喊声传来,而苏瞳突然被这一声呼唤惊出了冷汗…
(不会吧…不会吧…)
落地镜中映着大床,卧室门外的敲打声活泼而富有年轻的动感。
砰~砰~砰~!
“爸爸!爸爸!起来吃午饭啦!”
苏瞳想起来了…
他连忙打开了门,看着女儿的样子,心中充满了欣慰与惊喜!还有…正在端上热气腾腾饭菜的妻子。
可是…他看不清…看不清她们的样子…
妻子似乎从微表情中读出了他的想法,善解人意的她说道:“你又犯病啦?”
苏瞳只得应着她,僵硬地点了点头,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抚着女儿的头,但是又想起来…泰国佛教中,小孩子的天灵不能随意乱摸,因为会盖住灵光,并且让她变笨。于是这种亲昵的动作只得僵在半空中。
他有认知性缺陷脸盲症,这种病症多发于三十岁之后的人群,精神上的高压与生理机能的退化,是主要的致病因。并且还会伴随一些精神疾病上的并发症,比如神经衰弱。
而妻子却为他灰色的心态注入了一份光,她毫不顾忌在场旁观的女儿,上去给了苏瞳一个热烈的拥吻…
那一瞬间,苏瞳感觉自己的心要化了,双唇相抵,心脏炽烈的跳动着,整个身体都有着一种无法言语的热度。
爱情,就是这种滋味!难以被时间冲刷掉它的魅力。
“羞羞!羞羞!”女儿叉着腰,一手指着这对不害臊的老夫老妻。
良久,直到妻子主动分开,苏瞳一口气才喘了出来,他甚至有些难以自控,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给刚才接吻导致的窒息感减压。
可是…还是看不清,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爱人长什么样。
妻子调笑着他:“你的胡子弄疼我了!”
苏瞳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然而又是一阵剧烈的头疼,他走向客厅的老式木柜。看来…他是一个很没用的男人,包括简陋的家装与电器,还有这不足五十平米三线城市的三口之家,以及一个能在休假日睡到午饭时间的男人…都在凸显着他们物质上的贫穷。
他找到了刮胡刀,又回过头看了一眼妻女,眼睛里瞬间又有了摆脱颓废的动力,他决意要为了她们,继续在职场中承受着一份能够致病的压力。
洗手间的镜中,是一张略带沧桑的老脸,苏瞳低头看了一眼身份证…
生日:1986-7-18
小心翼翼地塞进口袋,清理着脸上的胡渣。耳边却传来女儿幼稚的询问。
“妈妈~妈妈!”
“嗯?”
“昨天晚上好吵呀!”
“咳咳…爸爸喝醉了,当然吵了。”
“可是可是…”
苏瞳的手有点抖,或许是因为酗酒的原因。
“可是什么?”
妻子的声音很好听,她给苏瞳的感觉,代表着无与伦比的善解人意,智慧与理解,美貌与知性的集合体。
女儿歪着头,有些难以理解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很快就将所见的说了出来…
“半夜我被你们吵醒了啦…然后看见…爸爸在撞妈妈!”
“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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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瞳的下巴多了一道疤…他满脸通红地看着她们,闭口不谈任何话题,往嘴里塞着午饭。
而妻子则是捂着嘴,偷笑着,心照不宣地帮他用酒精棉止血,随后贴上创可贴。
显然他们当天商量了一下要不要换一套隔音效果强些的房产,并且就女儿的青春期性早教的话题做了深入探讨,顺便查询了国家二胎政策开放的客观事实。
而这个虚无的幻境,苏瞳从起床的那一刻,心动的那一刻,就彻底迷失在其中。迷失于其中的美好。迷失于其中的奋斗,迷失于其中的幸福感。
随着宿醉的头疼逐渐减弱,他脑海中的记忆也越来越多。他是个普通人,普通到了极致。
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听得院长口中的故乡,他称呼为父母的人,因为逃避计划生育的罚款,将他托给了孤儿院。
少年的叛逆让他不再认曾经的父母,他当过乞丐,犯过罪,进过少管所,而妻子…
十二岁的他敢于持刀抢劫时,莽撞能让他拥有夺人生命的勇气,而唤醒他良知的人出现了。
一个流浪的小女孩儿闯进了他的生活,从此与一个乞丐相依为命。
当他长大,混迹于大街小巷,靠着各种各样的地方语言,对着六十年代出租碟的老式美帝电影学英语。掌握着信息、人脉,发展裙带关系。只为了讨一份生活,养活比自己小了五岁的青梅竹马。
苏瞳得送她上学,于是他用机灵地攀上了一位玉石老板的大腿,老板是个美帝人。而作为一个小跟班,他赚的不多不少。刚好能维持一份生计。
他是个文盲,没有学历,只能从商。而在女孩儿二十二岁时,他已经小有成就,有了房产与一份稳定的工作。
他们结婚了。一切都是那么顺其自然,物质上的贫穷改变不了渴望幸福的初衷。
后来,他们生了一个女儿,很可爱,也很奇怪。可爱于女儿天真的举动,奇怪在女儿很小的时候就很懂事。或许因为苏瞳也是这般早熟,可惜的是,常年来职场商场的勾心斗角耗尽了他的心力,而患上脸盲症之后,这种病在医学界还没有治愈的方法。
苏瞳的眼中,一切都像是隐藏在雾中的镜子,真实而触手可及,双眼却只能看见咫尺天涯之后,转头就忘却的容貌。
他们后来又有了一个孩子,是男孩儿,和苏瞳很像,几乎一模一样,而苏瞳也只认得这张熟悉到了陌生的脸…
他看着身为姐姐的女儿,时常训斥着自己的笨儿子。
他看着女儿出嫁,女婿和自己扳手腕,结果不识好歹的赢了自己时,女儿用香槟将女婿的后脑勺砸了一个要缝十三针的口子。
他看着妻子更年期来了,时常与自己吵架,最后依然只能用嘴堵住那个八婆的嘴,用最直白的语言来抹平生理上的焦虑。
他看着儿子再一次有了儿子…
他与妻子共赴黄泉,人生中最大的美满达成了。
平凡到了极致。
而他再次醒来时…有个人潜藏在冥府的大门前。他是个金发碧眼的老外…
苏瞳不认得他,不过感觉很熟悉,就像他看着脸盲但是一点儿也不嫌弃他的老板。
“你又输了,死兔子…”
“呃?”苏瞳不理解…他到底在说些什么,因为生老病死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儿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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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说话,打开门,在对方诧异的眼神中,让苏瞳滚去下一次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