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五年,二月初春。
他姓五,名叫五号基因合成人。曾经的名字有:V字头,亚当斯,蛇纹狮。
当时,他在奥地利的一家旅馆里发现了夏虫,她过的很惨…
具体有多惨?
他发现夏虫时,她被绑在了一把椅子上,她的头上套了一个黑色的布袋。一旁的冰柜里放着木桶。五哥作为亚当斯的今生来说。他曾是一位刑讯逼供的大师。
她受过水刑。还是加了冰的花式水刑。
浑身没有外伤,单就水刑。
她的体温恒定43℃,喜欢赤道热带,体表没有羽毛庇护,失温的现象甚至让她几欲垂死,
她几乎说不出话来,直到布袋被五哥掀开,那对亮蓝色的眼睛,如同蓝宝石的眼睛,
却是夏虫最不想见到的眼睛。
恐惧遍布了她的全身,苍白的肤色却因为体温异常的原因强行散着一种病态的粉红。
天使?
“不要害怕。”五哥撕掉了胸前的石匠猎人徽章,像是个邻家大哥哥一样,看着这位不死的天使。
一头金发,俊朗的外观与那冷漠到了极点的语气,丝毫不容置疑的语气。正如一头雄狮。散发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威压。
“嗯…”声音颤抖,身体颤抖,头发也跟着她不时的肢体挣扎。在颤抖。
五哥抱住了这位无性人,凉透了的衣服与那还带有半月纹的指甲,证明她还有人照顾。然而照顾她的人,可能已经背叛了她。
或者把她当做一个诱饵,来引五哥入局。
“告诉我。约翰在哪?”他的眼睛蓝的发亮,仿佛一眼望去,能看见星星的海洋。
夏虫迷惘地摇了摇头。
五哥狠狠地抱住了她,又脱下外套,帮她擦着头发,再问了一句:“告诉我…约翰在哪?”
她依然感觉很冷,因为五哥的体温只有37℃。或者说,还有别的原因。
她觉得…他应该走。于是她盯着自己的腹部。
“走…快走…你是好人。”
单纯而简单直白,一点也不难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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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是没有心肺的,依照团子教导过小五的话来说,它们这种无性生物,需要飞行的话,必须做到胸部肌肉强健,还有轻巧的身躯。
那么团子的另一个说法就是,依照五行,心主火,肺主金,没有了心火的怒意,肺金的那份锐利。
才能安安稳稳的给神充当信使,才能完完全全忠于神。
虽然没有自由,但是她很忠诚,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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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哥探向夏虫的腹部,在温暖的体表却摸到了一线刀口,与其中棱角分明的包裹。
掀开她的衣服,那上面用中文写着…
“给你寄了份快递,约翰留。”
夏虫哭泣的恳求着五哥,让他离开…
“这是尘晶炸弹…走吧…走吧…”
就这个距离来说,以聚变能量为单位的星辰砂爆炸,就算只有一罐加多宝那么大的体积,能量也相当于一吨多的塑胶炸弹。足够让半径两百米内的房屋全部变成废墟。
五哥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他表现地十分冷漠,冷漠地从上衣口袋中翻出尼泊尔狗腿刀。
冷漠地听着夏虫的惨叫,冷漠地准备开始活体解剖。
床单被撕开,塞进了夏虫的嘴。
楼下的旅店招待奇怪地望着他们所在房间的方向,思考着这位房客是不是有什么古怪的性癖。
而五哥把夏虫带着椅子扔上床,他已然成为一位禁欲主义者,像青桃那样,如是说团子是父亲,青桃则是指导他成为猎人的导师。
他对人体已经没有了任何欲望,似乎他存在的意义只剩下把那位自称最大之恶的仓鼠扔进地狱,扔进最好的监牢里。
第三次询问。
“告诉我…约翰在哪?”
“你好。亚当斯。”
带着闷响,源自夏虫的腹部,看来不止炸弹,还有一台录音播放机,或者是手提电话。
“我姓陈。”五哥答道,明亮的灯光下,他的脸冷峻地不像个二十五岁的青年。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告诉你一些事情。”
“我不会相信你。”
“你怎么知道,你不会相信我呢?”语气轻佻,从夏虫的腹部传来。实然有种很奇妙的寓意。腹部是女性孕育新生命的地方。然而天使是无性的,代表了最为纯洁的生命体。它们没有欲望,没有私心。更不可能怀上孩子。
不知道是不是约翰的恶趣味发作,还是在暗示着什么,比如现在这一幕,正是五哥为夏虫做剖腹产,然后取出代表约翰留下的复仇欲望饵食,还有一枚毁灭一切的爆炸物。
约翰:“聪明人总是会干一件事儿,来达成多个目标。”
五哥手里的刀犹豫不决,他似乎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信息,甚至已经看见那个躲在阴影里偷笑的小丑面具。
约翰:“你仔细想想,在电梯旅馆,谁守在你的房门外?谁又有能力去砌墙?”
能穿越墙壁的女人,能通行土方的白俄罗斯人?青桃…
五哥的额角开始冒汗…
约翰像是十分舒心,在电话那头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谁一直知道团子的行踪?谁把我的消息,以及真相带给了你?”
都是…她?
约翰:“团子最信任的联络人是谁?而最后准备归隐田园的同那个人结婚的打算,又是谁牵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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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绒汉堡公墓,青桃这次可算是真的让团子下葬了,可算是,真的让她掉了一次眼泪。可算是…
她真的…真的…
不带一点谎言的…
悲痛欲绝。
身旁的神父向她阐述着一个万古不变的事实:“敌人永远是最好的人。对我们来说…”
青桃擦着眼泪,却怎么也停不下来,她终于可以脱去假面具了,然而,真情实感的突然爆发,却遏制不住面具再也无法脱下的事实。
“因为敌人永远是敌人。”
“而朋友不一定永远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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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不想听…”五哥挥刀正欲开腹,而约翰的话却生生停住了他的动作。
约翰:“小月…这个名字很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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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0 S
老神父喃喃说道:“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特工,你要知道,在五十年前。我们还是战友。”
抗争法西斯,苏美合作,她的故乡在莫斯科。
“是什么让冷战发生呢?”青桃问出了这个愚蠢的问题。
“我曾经有一位爱人…”约翰神情淡漠,演技十分逼真。
“她是一位热情的吉普赛姑娘,又有俄罗斯血统。是苏联的特工。”老神父怀念着故人,嘴上唠叨个不停:“苏联损失了两千七百万人。二战没能分开我们。”
“而在之后的冷战,我亲手杀掉了她。因为任务…任务…任务…无尽的任务…”
青桃悉心听训,而这堂课,也是她自己想要上的最后一堂。
老神父摆着头,有点醉,可能是团子的亡灵在纠缠着他?
“朋友变成了敌人,战友变成了尸体。为了祖国。为了崇高的理想主义者。”
青桃每一次开飞机,总想绕地球一周,她正是为了多看一眼故乡。
“可是我们才是邪恶的一方。”
门徒训斥着老师?
不,这一幕显然没有在老神父意料之外。可能青桃坠入情网都是他的意料之中。
“邪恶,并不是愚蠢,我就是邪恶本身,那又如何?”淡漠生死的年轻面庞,眼神已经死去多时。留在人间完全是因为自身的执念。
“桃子,回家吧。不想回家的话…女儿迟早要出嫁的。”
老神父抚摸着团子的黑色墓碑,像是怀念着另一位至交,这个时代,能同他碰杯的人已经不多了…
“你…算是一个。”
而他的对手也不多了…
“亚当斯…你…算是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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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对她做了什么?”五哥怒吼着,像是一头护崽的野兽。但是他仍未失去理智。
“她是我的眼睛,监视着你的一举一动,你依然依赖着你的欲望,甚至摆脱不了那份基因中的本能。”约翰嘲笑着他:“你让我很失望…五号。”
五哥实然是最为完美的复制品,因为其他的克隆体都被销毁了。这个时代,不需要失败品,也不需要特异种。
石匠的审美观大概和普通人的主流审美一样,不适合他们口味的都会死。
“看来…你救不了她。”约翰否定了他的能力,也否定了夏虫的生命。
“你不是她的神,也救不了你自己,最终你会陷入一个欲望的泥潭,和我一样,变得臭不可闻,依然坚持着自己的理想。”约翰说着不明就里的话,但是五哥压根没理他,以完全不搭调的话反击着。
“我不会死。她不会死,谁都不会死!”语气坚决,眼神中仿佛能透出一股清澈的山泉。
“哈哈哈哈哈哈…”约翰听见了来自上辈子的挣扎之语。然而…五哥打断了他。
“你!也不会死!”
五哥…甚至想要去救他?
救这个已经走上歧途到了极致的老狐狸?
为什么?
无法理解!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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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突然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他唯一一次输给亚当斯的智力对决。
亚当斯神气活现地大声嚷嚷着:“我们之间智力的差距,在于头围!”
这种说法实在很丢人,因为谁会夸自己脑袋大就显聪明的。银狐显然被这一句无懈可击的生物化学理论,辩驳的体无完肤。
确实…脑容量决定了智商。
“但是…你没法照顾到每个人啊。”他有些无奈。
亚当斯:“没关系!”
约翰:“可是…”
“没关系!”
“但…”
“没关系!”
“好好听人说话啊…!”
“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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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格魅力?这就是那家伙的人格魅力?约翰不由得想到,这种降低自己智商迎合普遍智力偏低的愚蠢人类,以及他们坚信的利他主义?就是人格魅力?
不得不说,老狐狸的思想确实已经很成熟,成熟到了可怕的地步,任何带有希望的光,到了他的眼里,都会变成可以攻击的弱点。
正如他口中所述,他正在干所有人类能犯下的最大的罪恶,并且以此作为标杆。
而利他主义者这种英雄做派,也是必然会消亡的,因为…人天性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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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不可及…”约翰挂断了电话,他的心乱了。被那一句…我能救你。打乱了。
甚至打的有些意乱情迷。原谅那谁谁用这个词。
马上,他又强行接通了电话,他已经无法回头,或许用另一种说法。他坚定地秉承着自己的信念。
和五哥当初的选择一样,他是要下地狱的。
而五哥,或许也得下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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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我给你一个选择。”约翰说道:“这颗炸弹连接着她的脊柱神经,她已经是一个废人。你要用上辈子最熟练的杀敌技巧干掉她,才能解除这颗…”
“没关系!”五哥开始动刀。
“好好听人说话啊喂…你是笨蛋吗?”
“对…我就是一个笨蛋!”他正试图让自己开心起来,就像团子教导过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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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桃死了,她活埋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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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样只会把炸弹引爆!”约翰有些心焦,因为对手的智力完全不在一个重量级上…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
“那就让它炸了吧!”血染红了床单。五哥搜索着那台电话,完全没管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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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子死了,和青桃埋在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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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失去更多了!”五哥掏出那个塑料袋的时候,夏虫已经奄奄一息,但是他不能停下,他还得挖的更深些。
“你这样做没用的!按照我说的来!”约翰发现自己败了…而且败的很彻底。
“没关系!我能办到!”五哥鼓励着自己,然而没有实力的乐观,只能是愚蠢的表演。
“你简直像一个小丑。”
“小丑有泪妆。还是你比较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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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月死了,死在二十一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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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我还能救人。我还能救人…”他像是犯了魔怔…亚当斯的记忆也一同涌上心头。
“你只会毁了一切。就像你当初做的一样!愚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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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死了,甚至只有一张便条寄回来。
“BOSS,下边儿见,我喜欢打麻将。对了,麻将是我故乡的一种玩具,听说很好玩。我听我老家人说的…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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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谁都救不了!”约翰最后一句无力的挣扎,回答他的…却是一种愚蠢的自信。
“你不会让我死的…”红肿的双眼,自信的眼神,仿佛穿越了空间,透过话语,直刺那位邪恶至极的人心脏。
“你不会…”五哥一字一顿的说道:“你不会让我死的。”
从夏虫的腹部掏出了炸弹,压根没有链接什么脊柱神经。
看来…约翰是真的输了,这时他就站在旅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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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他从来就不是一个能对BOSS开枪的人,依稀记得他们俩在“经典人类”上课的时光,那位红发的吉普赛女郎是他们的老师。
不得不说这俩都有点儿恋师癖。
最后他命令着瓦尔基里送走那个意志消沉,再也不像狮子的亚当斯之后,他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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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约翰又伸了个懒腰,像是打起了几分精神。他嚼着槟榔,一种华夏特产。很甜,并且带着酒气。他十分喜欢。
“你终于回来了。亚当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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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那一刻,星辰砂在剧烈地挥发,产生的光与热让约翰始料未及,他确实是有引爆炸弹的想法,不过那也是自己安全撤离之后了。
“怎么会…”他死死盯着那窗口透出来的光。而一位不请自来的旅客,正站在五哥面前。那只系着铃铛的羊角猫,以时光之沙的媒介,四维旅行者的到来。让这场游戏变得更为有趣了。
“终于找到你了,解开我的铃铛!解开!我的束缚。”
红色的双眼,没有异色瞳,比夜晚里的明灯还要更加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