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仲的体颓然倒了下去, 再没有一丝气息。
孟尘利落的把剑抽出来。剑非凡品,剑上未残留一丝血迹,雪亮如初。
以意识到童仲的不对劲, 还是薛朗的提醒。来边镇前, 他和薛朗详细的把上一世的细节梳理了一遍, 薛朗得和他一去边镇的人有童仲,并且还曾和他单独一组行动后, 立刻变了脸色, 猛的拍桌站来:“这人有问题!”
孟尘微讶:“怎么?”
薛朗咬牙切齿:“他是个变态!”
孟尘对童仲此人的印象, 只停留太虚幻境中陷害薛朗那件事上, 于是问:“怎么个变态法?”
薛朗不肯了,只是严肃着脸色告诉他:“总, 童仲对你的态度很不对劲, 不管他是不是幕后黑手,你一定一定要多留意他。”
孟尘便留了心,并薛朗的强烈要求下,穿上了那件他送给薛朗的鲛丝衣。鲛丝衣是极品防御法器,火毒不侵, 并且可令分攻击符篆失效。也因此, 他这一次才抵御了童仲的傀儡符, 并将计就计,勘破了童仲的真面目。
只是,童仲对他使用傀儡符,只是出于一些龌龊的私欲, 若是童仲操纵他杀害了其他弟子,从而致使他被诬陷为魔修,孟尘是不信的。
一, 童仲没有这样做的动机;二,傀儡符能发挥多的量,取决于施术者的修为。上一世,孟尘虽然没达到化神,也有元婴境,而童仲只是个筑基弟子,能用傀儡符让他的意识暂沉睡已经很难得了,不可能再驱使他杀人;三,上一世,童仲被找到也是昏迷状态,若这不是童仲的自导自演,明现场还有三个人。
孟尘思索片刻,果断的把那张傀儡符重新往自己背后一贴,随后往墙角一坐,双眼无神的垂下了。
距离这处巷子不远的一个房顶上,三个影鬼鬼祟祟的趴着,只露出半个脑袋,和炯炯有神的眼睛。
萧关看着坐墙角装死的孟尘,一脸懵逼问:“他干啥?”
赵静晨结合方才孟尘演戏逼出童仲真面目一事,不太确定道:“守株待兔?看来,孟师兄似乎还等人上钩。”
“……哦。”萧关点点,神色依旧有些恍惚,“那什么,为啥你俩这么淡定啊?童仲刚才那些话把我脑壳都震碎了。听他的意思,他……他喜欢孟尘??那种喜欢???”
赵静晨:“像是。”
萧关表情裂开:“可……可他俩不都是男的吗!?”
一直扒着屋檐紧紧盯着小巷情况的薛朗终于有反应了,不满的回瞪了萧关一眼:“男的怎么了?你性别歧视?”
“……倒也不是。”萧关抓抓发,表情纠结,“我以前听过有同性修士结成道侣的,还是一次边见到这种事,有点,有点……”
“别有点了。”薛朗打断他,目光重新盯住巷子中孟尘的影,“安静,当心打草惊蛇。”
“嗨,这个你不用担心。”萧关笑了,“静晨向庾年长老借的‘自顶’可是圣品法器,除非乘尊者这,否则绝不会被发现。”
两天前,孟尘找到他和赵静晨,想请他们帮一个忙。
他和赵静晨当都非常吃惊,毕竟多了这么多年的同门师兄弟,孟尘动和他们话的次数都寥寥可数,更别开口请他们帮忙了。吃惊归吃惊,他和赵静晨还是毫不迟疑的答应了,并很认真的问需要他们做些什么。
孟尘便请赵静晨去向他师父借来了可以隐匿形气息和声音的自顶,并让他们一前往边镇。
萧关本以为,孟尘是怕魔修难对付,让他和静晨来帮忙的,没想到抵达边镇后,孟尘让他们跟着薛朗行动,薛朗则带着他俩撑着自顶,一路默默的尾随孟尘。
萧关和赵静晨一开始一雾水,直到他们看见童仲背后对孟尘下了毒手。
“我原来看着童仲还挺老实的,没想到这么不是东西。”萧关摸了摸下巴,问薛朗,“这么,你早就发现童仲不对劲了?”
薛朗低低嗯了一声。
“要怪也怪孟尘,修为高也就算了,还非得长那么看。”萧关着,摸了摸自己的脸,“不过也没办法,有的人就是天生丽质,比如我……”
就这,薛朗和赵静晨齐齐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萧关也立刻严肃了神色,凝神往巷子里看去。
空荡荡的巷子里,突然多了一个人。
那人一袭黑色斗篷,带着兜帽,严严实实的遮挡住面容。斗篷太,看不出体型,能看出这人量不高。
薛朗屏息凝神,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斗篷人轻盈的步伐,脑中没由来闪过一个念——
这有点像个女人。
不明份的斗篷人先是走到童仲边,看了一眼他胸口被剑刺穿的伤痕,然后走到孟尘前,无声的细细端详他。
青年微垂着,目光无神,像对来人一无觉,手边落着佩剑,隐隐还能看到背后露出的一角黄色人形符篆。
眼下的情景,很容易让人预测出一个结论:死掉的弟子对另一人使用傀儡符,结果因修为不够,反被失控的对方杀。而中了傀儡符的人虽没□□控,也失去了自我意识。
斗篷人喉咙里似乎发出一声低笑,继而弯腰,把孟尘手边的剑拾了来。
萧关和赵静晨一惊,立刻想冲下去,被薛朗伸臂拦住。
“再等等。”薛朗面色沉着,紧紧盯着斗篷人的一举一动。
这人不会现杀了孟尘。
上一世的情景应该和现下类似,当的孟尘是真的失去了意识,这个斗篷人没有下杀手,而是变成了孟尘的模样,再杀了太玄宗弟子嫁祸给他。
薛朗暗暗咬住牙关,眼底隐隐燃一簇怒火。
这个人,不要孟尘死,还要他败名裂!
果然如薛朗预料的那般,斗篷人拾剑,步伐从容的走出了巷子,这个过程中,他的形逐渐发生了变化,个微微增高,容貌也一点一点显现出来,到最后,竟完全变成了孟尘的样子!
“化形术!”赵静晨失声道,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他难道是想——”
“孟尘”此已经来到了先前和众弟子的约定地点。等待片刻后,四名弟子陆续回来了,看到他立刻跑上前来,要向他汇报探查情况。
“孟尘”转面朝向他们,手中的剑刃泛一抹寒光——
“现!”薛朗厉喝一声,和萧关纵从屋顶跃下,半空中抽出佩剑刺向那假孟尘,赵静晨则迅速举手向天空射出一枚信号标,一间向太玄宗发出了紧急求助!
信号标窜到高空炸开,变成一片耀目的鲜红色。“孟尘”听到动静,脸色遽然一变,形轻巧一晃,避过薛朗和萧关的剑招,就要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然而一转,他的脚步便顿住了。
因为他面前站着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
其他几名不情的弟子看着眼前冒出的两个孟尘,一目瞪口呆,全都傻了。
“处心积虑到了这一步,为何急着走呢?”孟尘,“多留一会儿吧。”
假孟尘缓缓眯眼,冷冰冰道:“你方才装的?”
孟尘不答,只定定看着他:“你到底是谁?”
假孟尘嗤笑一声,毫无温度的视线扫过周围如临敌、虎视眈眈盯着他的几张年轻面孔,轻轻开口:“本来只需要死三四个人。可惜了。”
话音方落,一股可怕的威压骤然空气中爆发!
“炼虚!”萧关不可置信的声吼,“小心!!”
这斗篷人,竟有炼虚境修为!
场除了孟尘,多都是金丹境,被炼虚强者的境界一压,活像被巨石当胸狠狠一砸,唇角立刻溢出了血迹。孟尘当机立断喝道:“萧关静晨,带其他人走!”
萧关赵静晨并未逞强,立刻扶着摇摇欲坠的几名弟子拔腿狂奔。赵静晨抽出自己的佩剑扔向孟尘:“孟师兄,接着!”
孟尘当空接剑,动作毫无凝滞,行云流水般向斗篷人刺去!
炼虚境仅乘下,同化神境又隔着一道鸿沟。孟尘道自己毫无胜算,不能不上——
这是唯一的机会,他必须要弄清楚这人究竟是谁!!
与此同,薛朗袭而上,从另一方向和孟尘同向假孟尘刺去。假孟尘眼中露出一丝讥讽,厚重凛冽的灵剑刃上凝出一层白霜,带着强悍的杀意向两人劈来!
剑势卷狂风,刮上刺的皮肉生疼。孟尘和薛朗眼疾快的避过一剑,形还未停稳,下一剑已携千钧势再度杀来——
和孟尘想要留下他一样,那假孟尘亦急切的想将他毙于剑下!
孟尘显然没那么容易对付,更别旁边还有一个薛朗——严格来,他们还是一次并肩作战,极其有默契,并不和那假孟尘面交锋,而是双双运“踏流波”,一边躲避杀招,一边牵制住假孟尘的动作,以拖延间。
假孟尘似乎也明白援军降至,眸低浮一层不甘和恼怒,还是扔下长剑,将轻功运到极致,纵向空中飞去。孟尘眼角一跳,道对方要逃,想也不想的追了上去!
薛朗心道不,脸色遽变,急声高喝:“小心!!”
果然,那假孟尘陡然空中回,伸出手掌,冷笑着冲孟尘当胸打去!孟尘神色岿然不动,目光坚冷如铁,竟似拼着被击中的代价,也要拖住对方!
就这,远处遥遥射来一道白光,快的让人看不清,一瞬间将那假孟尘打飞出去,如折断翅膀的鸟,踉跄从半空摔到了地上。二道白光接踵而至,假孟尘骤然喷出一口鲜血,化形术难以为继,直接被打回了原形!
仙剑从天而降,钟离靖缓缓落地,后是太玄掌门和一众长老。
孟尘微微松了口气,心中升另一道忧虑。
他本不想惊动钟离靖。
“发生了何事?”庾年惊疑的看着趴地上看不清面目的斗篷人,“这便是那魔修吗?”
方才接到紧急信号,庾年和步云坚本想带几个得弟子赶过来,谁想到见钟离靖一言不发的从天极峰出来,御剑往边镇去了。这下可惊动了门派上下,连太玄掌门也亲自来了一趟,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
赵静晨上前一步对庾年道:“师父,此人份不明,用化形术变成了孟师兄的模样,想杀害同门师弟,意图陷害于他!”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萧关也道:“不错,我和薛师弟也亲眼看见了,我们都可以作证!”
孟尘则整理了一下辞,隐去不能的分,将童仲和斗篷人做的事,以及自己引蛇出洞的布置,原原本本的向掌门等人叙述了一遍。
众人皆听的心惊胆战。试想,如果孟尘先前没有觉察不对,当真中了傀儡邪术,又被斗篷人冒充杀掉同门,那事后能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还真不一定!
“这人到底是谁!?”戒律长老傅严向来嫉恶如仇,听完后立刻步向地上的斗篷人走去,冷笑道,“既然敢做这等阴险恶毒事,又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要如此煞费苦心陷害我太玄子弟!”
他一把扯掉了斗篷人的兜帽。
一黑发顺着兜帽散落下来,黑发下,是一张洁白冷漠的脸。
空气凝固一瞬,赵静晨不确定的喃喃道:“白……长老?”
眼前人,竟赫然是翠霞峰长老白碧!
傅严的怒火霎冻结脸上,庾年和步云坚也露出了震惊的神色,连掌门也没料到会是如此:“白碧?”
他皱眉,沉声道:“我们需要你一个解释。”
白碧低咳一声,抹了抹嘴角鲜血,目光望向众人中央的钟离靖,随后淡淡移开,冷冰冰的扯了扯嘴角:“事情是我做的。没什么解释。”
“你为什么要陷害孟尘?”庾年满脸不可思议,“你和他有过节?可他只是一个小辈!多的仇恨,需要你用这种……这种歹毒的手段,去栽赃陷害一个无辜人!?”
这亦是孟尘想问的。
今天前,他无论如何也没想过,这个幕后人,竟会是白碧。
他和白碧往常几乎没有任何交集,于他而言,白碧就只是一个前辈,偶尔遇到,亦是以后辈礼节待,从未有不敬处,更不曾得罪过对方。
可没想到,对方竟恨他到了如此地步,要他死还不够,甚至要让他生不如此。
“没什么原因。”白碧闭上眼,姣的面容上一片漠然,“我就是想这么做。仅此而已。”
后,任谁问也再问不出一句话,掌门摇,下了命令:“押回太玄地牢,严加看守。”
——
此事被压了下来,除了场的长老和弟子,并未告宗门中其他人。
毕竟堂堂一峰长老用化形术去诬陷一名弟子,实是上不了台面的事。
白碧被押入地牢,掌门亲自又去问过两次话,依旧没能让女人张口一个字。这天,孟尘拿到了掌门手令,来到了太玄地牢。
太玄地牢位于一座天然的山峰底,由人工开凿加工而成。和执法堂的小黑屋不同,关的都是犯了重罪,或是走了邪门歪道的奸恶人。
孟尘前世也有幸这里待过,对这里环境还算熟悉,婉拒了看守弟子的带领,独自一人找到了白碧的牢房。
印象中,翠霞峰的白碧长老人如其名,清冷如月,白璧无瑕,容貌姣美,又有炼虚境的实,是修真界中声名远播的人物,亦是让无数宗门弟子钦佩敬慕的存。
现她陷囹圄,手脚带着镣铐,依旧从容自如,不见一丝狼狈态。见孟尘到来,她也只是轻轻掀了掀眼皮,没什么情绪的看了他一眼:“我就道你会来。”
“因为想不通。”孟尘道,“我不明白,你究竟为何要这么做。”
无冤无仇,又无利益关,白碧到底为何会对他下手?
牢中的女子静静看着他,神色逐渐发生了变化,有审视,有怜悯,还有一种奇异的悲凉和厌恨。
“孟尘。”她终于开口了,清冷的声音空灵的回荡幽暗的地牢里,如冰凉的雪,一点点渗进孟尘心里。
“你当真不道,你的师尊,对你抱有怎样的心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