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平装着为难说:“这样吧,小温,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干脆你替我去转达一下这个意思,免得我过去跟他们说,言语不合又要激化矛盾,反而不好收场。”
黄平的鬼主意,温纯自然看得一清二楚,学习结束了,袁大超他们再找到路桥公司,他完全可以翻脸不认帐,甚至可以耍无赖,谁跟你们说的,你们找谁去。
这烫手山芋就等于变相地扔到了温纯手上!
不过,温纯已经下了决心要帮袁大超他们一把,所以,也就没计较黄平的一肚子的坏水,先把事态控制住了再说。
温纯的脾气和风格是,认准了的事就一定要办到。
有了黄平的承诺,温纯又把袁大超拉到一棵树下,小声和他商量:“袁师傅,刚才我跟黄总商量过了,他说,欠大家的钱,公司是认账的,但在党校学习期间,确实不好解决,他已经答应了,学习结束再办,你看,是不是先把大家带回去,这么扯来扯去的,反而伤了和气,也还是解决不了问题。”
袁大超想了想,问:“这位领导,贵姓?”
温纯说:“我姓温,叫温纯,袁师傅,喊我小温就行了。”
“温领导,你说的也在理,我只是担心,姓黄的现在把我们打发走了,到时候还是一推三六九,乡亲们的欠款要不回来,我没法跟大家伙们交代啊。”袁大超说完,还特意看了看可怜巴巴蹲在地上的老头儿。
袁大超的担忧,温纯早就考虑到了。
“袁师傅,这事我也不敢跟你打包票。不过呢,既然我帮着来回传了话,我能帮上忙的一定不会推辞。毕竟我也不是他们公司的人,只能表这么个态,袁师傅要是信得过我,就暂时先把乡亲们带回去,已经拖了这么些年了,还是劝大家不要冲动,从长计议吧。”
温纯的话说得语重心长,袁大超听了,多少有点感激。
一位陌生的领导,能体察到老百姓的疾苦,答应给素不相识的平头百姓帮忙,已经很不容易了。
再说了,不听温纯的劝,袁大超又能如何呢?
打和闹,还是不能解决问题,只会把问题复杂化。
温纯给袁大超留了自己的手机号码,既是让袁大超放心,也是做给黄平看:为了帮你摆脱麻烦,我温纯也被卷进来了。
袁大超蹲在老头儿身边,又把大家伙喊到一起,合计一会儿,然后站起来,带着这十几个人垂头丧气地走了。
村民们走了,黄平如释重负,招呼都没和丁浩和温纯打一个,转身就回教室去了,光秃秃的头顶在太阳的照耀下泛着油腻腻的光亮。
丁浩厌恶地看着黄平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温纯也要走,被丁浩喊住了。
丁浩关切地说:“小温,李校长刚从市委组织部回来,市委领导对进修班近期发生的一些事情非常不满意,你也看到了,李校长的脸色也很难看,他让我马上去他的办公室,你要有点思想准备啊。”
丁浩的话没有说得太透,但温纯还是能够理解。
所谓近期发生的事,周五晚上收拾“老鹰手”是引爆点,温纯无论如何是脱不了干系的。
丁浩提前告知一声,无非是他有某种预感,李邦兴从市里带回来了坏心情,绝对不会只是因为这一件事。至于还包含别的什么,丁浩不知道,所以也说不透彻。对此,温纯还是非常感激的,他心里清楚,丁浩对于自己的关照,除了周五的事和他休戚相关之外,还有丁浩视祝庸之为师长,而祝庸之又比较看重自己这么一层关系在里面。
“谢谢你,丁校长。”温纯想丁浩投过去感激的目光。
丁浩笑了笑,转身向办公楼走去。
温纯也快步走向教室。
冷静下来,温纯暗暗好笑,也暗暗叫苦,进入党校才一周,就惹下了一大堆的麻烦事。
假扮王晓翠的男友,要帮她彻底摆脱西山县的马民权,这事已经满城风雨了,却还一点希望都没有看到;
答应郭长生,要帮他解决曾为锁的无理取闹,可到目前为止,和曾为锁都还没有联系上;
现在又下了决心要帮袁大超他们讨还欠债,更是连方向都找不到。
是不是自己过于冲动了?
席菲菲说过,在官场中你永远不能喜形于色,更不能快意恩仇,否则,你就不是一个成熟的官员,更不会成为一个成熟的政治家。
进了党校,又像是回到了血气方刚的学生时代,满怀一腔热血和激情,路见不平,便忍不住要拔刀相助。
事已至此,暂且顾不得那么多了,古代的七品芝麻官还懂得,当官不为民作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呢。
尽力而为,相机行事,车到山前必有路,做到问心无愧就好。
回到教室里,科学发展观的讨论还没有结束,不过,中心话题已经被刚才发生的事情抢跑了。
郭长生最为关心,问:“老黄,怎么回事?”
黄平摸了摸光头,说:“没事,几个要债的村民,找到党校里来无理取闹。”
“哦,”郭长生松了口气,这麻烦不在自己身上。
李喜良说:“我看那几个村民挺可怜的……”
黄平不满地打断了李喜良的话头:“他们可怜,那谁来可怜我们路桥公司呢?”说话的时候,眼角瞟向了季萍媛。
季萍媛瞪了他一眼,说:“老黄,你可怜吗?你少吃一顿饭,少唱一晚上歌,少洗一次桑拿,都可以解决他们手里的一张欠条,你说这个话,不怕大半夜里做恶梦。”
被季萍媛抢白了几句,黄平不说话了,只把桌子上的书翻得哗哗响。
还别说,黄平跟谁都可以耍无赖,可对季萍媛这个财神奶奶,却不得不礼让三分。
胡唯一和黄平的关系近一些,便笑着出来打圆场,他说:“萍姐,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也说过,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老黄他们多半也有他们的难处。”
蔡文志插话说:“老胡,国有大公司拖欠村民的几个小钱,还拖了好几年,这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李喜良连声附和:“是啊,是啊。”
黄平冲了一句:“国企就应该是唐僧肉啊。既要负责为国家创利,承担经济责任,还要负责为百姓分忧,承担社会责任,这个压力也太大了点吧。”
季萍媛说:“这就是中国国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