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也是巧合。于书楷前脚刚说完不想看到李家娘子, 他师后脚就给他派发了一个游学的任务,让他多出去走走,别一直呆在府城, 早晚会学傻。
“去哪儿游学都行吗?”于书楷神色古怪的指了指他自己,忍不住提问道, “我觉我性子一丁点也不闷, 也算不死读书, 游学对我只怕意义不大。”
“性子确实闹腾了些,也活跃了些。”大儒摸着胡子点点头,却也没有收回自己打算,“这跟性子没关系。我学问本来就不是靠死记硬背来的。到处多走走、多看看,对你有好处。”
顿了顿, 大儒又接着说道:“不是说们家在五水县开了一间铺子?生意怎么样?去过问过问,权当换个心情。”
“可是老师,我们家在府城也有一家书肆,我娘子开。”于书楷耸耸肩, 认真。
“夫知道。”对于书楷这个学生, 大儒向来尽心。许小芽开书肆事情, 大儒当然知道。最起初时候, 大儒还惊叹过,没想到于书楷娘子还能读书识字。
等后来听说许小芽读书识字是嫁给于书楷之后才学的,大儒连带对于书楷都多了几欣赏。至于许小芽并不会写文章,读书识字也算不多么厉害,在大儒这里根本算不什么事。
能开书肆就很好了, 看懂于书楷的本就不错了。有于书楷在一旁熏陶着,许小芽又不需参加科举,难不成还必须得跟于书楷一样成日里都死读书?
不不说, 大儒是一位很开明的长辈,也极其讲理。他睿智,从来都不仅仅彰显在他学问上,更多是彰显在他品性上。
比如在许小芽开书肆这事上,大儒就很支持,还特意去光顾过。只不过大儒去书肆时候,于书楷和许小芽都不在,看书肆于家下人又不认识大儒,故而于书楷和许小芽直到现在都不知晓此事罢了。
“行了,们家书肆也不需娘子时刻守着。正好趁着游学,带你娘子到处走走,换个心情。”大儒摆摆手,说着又补充,“也不看看最近文章,是越来越没灵气了。再这样下去,早晚把自己给拖死。”
说起来,大儒最欣赏就是于书楷写文章灵气。当初就是因为看中这一点,哪怕于书楷的文采根本入不了大儒眼,大儒也收下了于书楷这个学生。
而今伴随着在他身边时间越来越长,大儒可以看出来,于书楷的学问确实好了很多。不过伴随着他强加给于书楷的课业越来越多,于书楷写出来的文章确实有了很大的精进,同时却又少了在大儒看来更为珍贵的灵气。
以大儒才想着让于书楷到处走走,换个心情,也是为了轻松一下。
于书楷到底还是被大儒支走了。虽然不是很清楚大儒说的谓“灵气”是什么,于书楷却也知晓,大儒是真心对他好的。
于是乎在回到家里后,于书楷直接就跟许小芽提了五水县事情。
“这个时候去?不会影响课业?夫子那边也答应了?”完全不在预期安排,许小芽诧异问道。
“就是夫子让我到处走走。说是我文章越来越没灵气了。”于书楷摸了摸鼻子,委实有些尴尬。
“啊?有吗?可我觉夫君最近本越写越好看了啊!”许小芽并不是很懂文章好坏,可她很喜欢看于书楷写本。
而且她是真心觉,于书楷写本很精彩,她越看越入迷,丝毫不觉于书楷的本退步了。
“这个夫子倒是没说。”为了大儒在外人心目中崇高地位,于书楷并不会时常提及大儒也喜欢看他写本这一事实。
不过他此次被大儒放假之前,大儒还找他讨要了最新的本内容,于书楷自然不会否认自己本质量。某程度上,他也就在话本这件事上算是无可挑剔特长了。
“以说,夫君还是很厉害的。”许小芽一脸认真肯定。
于书楷顿时就笑了:“好,我还是很厉害的。”
虽说在大儒那里确实受到了一定打击,可许小芽说了他很厉害,那他就是很厉害。转瞬间,于书楷就又恢复了往日的自信。
眼看于书楷笑了,许小芽忍不住就红了脸:“那,我准备收拾东西,咱们一起回五水县?”
“嗯,权当出门散散心好了。”既然已经做出决定,于书楷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摊摊手,一脸的无辜。
许小芽点点头。不过在她转身开始收拾东西之前,许小芽先去找了一趟于大娘,小小声的将事情转述给了于大娘知道。
“有这么一事儿?那老没事吧?心情有没有变坏?”于大娘听的一愣一愣的,担心不已的问道。
“没有。我倒是觉,夫君能够休息一段时日也挺好。自打来了府城,感觉夫君真一日比一日忙,太辛苦了。”许小芽并不是一个贪心人。她当初嫁给于书楷的时候,就没想过于书楷必须得在科举一路上走出多远。
而今于书楷能成为举人,对许小芽而言已然是意外惊喜。在许小芽看来,这都是于书楷辛苦和努力换来的。以能让于书楷轻松一些,她极为赞成。
于大娘跟许小芽一样,也是这样的想法。她并不在乎于书楷必须当大官,如若于书楷觉辛苦、觉太累,大不了他们暂时就不考科举了。反正家里不缺银子花,不管是在五水县还是在府城都有大宅院住,于书楷根本不必将自己折腾的太累。
秉持着这样的想法,于大娘很快就接受了大家一起回五水县事实,而且还乐滋滋开始准备起了她打算带回五水县包袱。
“媳妇,快帮娘看看,咱们家有哪些东西可以带回五水县?如果到时候时间够,我还想回上米村一趟呢!”对上米村,于大娘总是惦念着。
乃至于一有时间,于大娘就很想回上米村看看。尽管,她在五水县和府城其实住的也挺自在。
“娘想带什么东西回去都可以。咱们这次回去会坐自家马车,载的下。”许小芽知道,于大娘从来不需其他人帮其做决定,也不需她多言。
“那怎么可以?咱们家现下人多了,光是孩子就三个,马车再大还能载多少东西?万一挤着咱家三个孩子怎么办?”于大娘这般说着,忽然又打消了原定念头,“算了,还是以三个孩子为主,我就不带东西回去了。”
“娘,我正要跟说这事儿。咱家马车一辆不够用,再买一辆。”许小芽说。
“嗯?再买一辆?会不会太浪费了些?咱家平日里也就老去他师那里需用的上马车,其他时候都用不上。多买一辆感觉会不会放在家里闲着了?”于大娘有些迟疑说道。
家里确实不缺银子,但于大娘向来都不是铺张浪费性子。不过于大娘在许小芽面前惯常不强势,只要是许小芽想做事情,于大娘鲜少会反对。
在于大娘这里,只要许小芽在,于大娘巴不让许小芽当家。这份殊荣,是于大嫂她们三妯娌谁也不曾拥有。
“不会浪费。咱们家现下人越来越多,一辆马车实在不够用。平日里夫君去读书需马车,咱们其他人出门也不是用不上马车。多出一辆马车之后,爹和娘下次出门就不用自己走了。等小元宝儿和小银宝儿再大一些,爹娘带他们三兄妹一起出门玩儿,没有马车是肯定不方便。”许小芽仔细跟于大娘解释。
“媳妇说的对。这事就听老媳妇。”一旁于老汉本来始终都没发言,只是默默听着于大娘和许小芽的谈。不过听到许小芽说他和于大娘以后要带三个孩子出去玩,于老汉忍不住开口了。
于大娘从来都不是讲不通理人。加之此刻跟她讲理还是许小芽,于大娘怎么可能不答应?
故而于老汉一开口,于大娘这边立马就不坚持了,跟着点点头:“那成,还是老媳妇想的周到,娘都听老媳妇。”
“既然这样,买马车的事情就麻烦爹盯着了。”许小芽看出来,于老汉在府城比于大娘更加不自在。主要还是因着于大娘可以找到很多事情干,于老汉却除了带小福禄玩就找不到更多打发时间的事情了。
偏偏小福禄现下已经开始读书识字,能够跟在于汉身边时间实在有限,于老汉空出的闲暇无疑就更多了。
也是以,此刻能够让于汉做事情,许小芽二不说就推给了于老汉,丝毫没有跟于老汉客气。
于老汉可不就是闲的发慌?他又不能跟于大娘一样,没事儿还凑去许小芽的屋子里哄小元宝儿和小银宝儿。两个孩子实在太小,于老汉也确带不来。
以至于此刻突然交给他一项任务,于老汉别提多高兴了,当即就精神抖擞挺/直/了后背,重重一点头:“嗯。”
尽管于老汉并没有很多,可许小芽看出来,于老汉是真很高兴。
既然如此,许小芽便不提多事情了,之后还特意给于老汉送来了买马车的银钱。
“瞧你这丫头,娘和们爹还能要银钱?赶紧,快收回去。不过是一辆马车而已,娘和们爹出得起!”别说,而今于大娘确实口袋里有银钱,底气也十足。
“娘,其实我是有私心。不出意外,这新买马车还是得咱们房用,以后都会留在府城。既然是四房用,肯定房给银钱。否则,一旦用了爹和娘银钱,日后大嫂她们那边就不好交代了。”许小芽并未跟于大娘外,一本正经的说道。
毕竟没有家,哪怕于大娘再偏心,手里再多银钱也不好公然贴补四房。加之马车这么大的物件,藏都藏不住,肯定给于家其他三房一个说法。
“我又不挪用公中银钱。这么些年下来,娘没拦着她们藏私房钱,娘自己还能不留点私房钱?”说到私房钱,于大娘别提多有底气了。
本来么,她对于大嫂她们三妯娌就从不苛刻。相对应,于大嫂她们三人也别想反过来要求她这个婆婆必须把手里有银钱都分给她们。
“那娘就自己收着。等以后小福禄他们都长大了,娘喜欢哪个孙子和孙女,就给谁买糖果吃。”许小芽笑了笑,顺答如流。
以说,许小芽这几年还是成长了不少。早先她可不会这般拐着弯的跟于大娘说话,而今却能很自然而然的说服于大娘了。
“娘还能少了给孙子孙女买糖果银钱?”被许小芽的语逗笑,于大娘到底还是松口妥协了,“成成成,而今咱们这个家里,媳妇是最大的。说什么就是什么,娘都听你。”
如若是别的时候、为了别的事情,许小芽肯定会反驳于大娘此时此刻的说法。但是为了说服于大娘不跟她抢着给银钱,许小芽索性就认了于大娘:“嗯,都听我。”
于大娘自然不会觉许小芽一朝变脸换了个人,而且还故意想要跟她抢着管家。恰恰相反,于大娘巴不许小芽以后都能强势起来。这样一来,于大娘就能彻彻底底放心了。
给银钱这事,于老汉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家里银钱,他向来是不管的,都交给于大娘管。而且在于汉心里,他很赞成许小芽说。虽说一家人不必那么清楚,可如若能免去一些矛盾和冲突,当然就是最好不过了。
再者说,于老汉也有私心。跟于大娘一样,于老汉也是偏疼小儿子。既然小儿子如此大有出息,那么就一直让于家其他三房占小儿子好处。唯有这样,于家其他三房才不会仗着自己是哥哥嫂嫂,日后万一哪天起了贪心,却反过来当白眼狼。
像五水县府宅,于家三房可以住,但他们所有人心里都清楚,买府宅银钱是四房出的。像五水县铺子,于家三房都在努力赚钱,但他们不能忘记,铺子也是四房花钱买下来的。
而今不过是一辆马车而已,房又不是出不起银钱,没必白白给于家其他三房送去可以说是非把柄。退一万步讲,哪怕于家其他三房不一定会说,但可以提前规避就及时规避,委实能省去不少口舌之争。
不不说,在大方向上,于老汉看更长远。他甚至从来不会提他和于大娘来给银钱的,直接就接过了许小芽给银钱,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于书楷倒是没掺和买马车这事儿。虽说他确实不用去大儒那里,可他本还写,不能中断。趁着这两天还没出发离开府城,于书楷抓紧时间在赶进度,连李君懿那边都没有及时知会。
直到临出发前一日,于书楷才去找了李君懿,告知他们一家即将离开府城的事情。
“游学?好端端的为何游学?写文章没问题啊,而且越来越好,都快赶上我了。”李君懿对于书楷的进度很是了解,全然不认为于书楷的文章有哪里写不好。
反之,李君懿觉于书楷现在正一日比一日厉害,很快就能跟他比肩,明明就是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少了灵气。”于书楷耸了耸肩,忍不住就无奈勾起了嘴角。这两日他写本写很顺手,在某个霎那忽然就明白了大儒对他点评从何而来,“李兄,最简单例子,一直都很喜欢我写本,却从来不会觉我文章写足够好。”
“本跟文章本来就不一样。本是讲故事,哪怕文采不够,但故事精彩,就很能吸引人,也能让人忍不住神怡。”说起于书楷的本,李君懿无疑是最忠实读者,止不住的夸赞。
“李兄,刚刚答已经是最佳答案了。”说来也是好笑,于书楷从始至终都只是将写本当作赚银子手段,并未太过上心。可也恰恰正是话本,他写最随意,最是没有压力。
反之,在写文章这一路上,他始终都在很努力精进自己才学,不断的往上攀爬、追逐,下足了功夫却也仅仅是在往既定套路上走罢了。
换而言之,他或许能按着既定套路走很顺利,也能写出固定模板下好文章,却不可能有任何突破,亦达不到大儒对他标准和求。
听着于书楷的答,李君懿先是微微皱眉,稍稍沉思之后,不由就摇摇头:“是我太过短浅了。”
“确实,本哪怕有再多不足之处,依然能长久吸引我坚持不懈想要深/入、并且随之追逐。在我眼里和心里,本不可挑剔。我非但不会觉本里那些不足需改进,反而觉这些不足极为巧妙增添了本的精彩,甚至认定本本身就理当如此。”李君懿不说这么多还好,越说整颗心越发开朗。
到最后,李君懿几乎是感叹了:“但文章,我一眼就能挑出哪里需改进、哪里又可以写更好。我甚至可以给足够建议,帮你改的更加完善。明明,我文章也并未到登峰造极地步。”
于书楷便不说话了。李君懿方才这番话,已然将有区别仔仔细细写很清楚。想来,李君懿亦是明白大儒用意了。
跟李君懿说好此事第二日,于书楷一家人就离开了府城。
等李家娘子听闻此事时候,于家人已经快要抵达五水县了。
“他们真都走了?小福禄和小元宝呢?也都带着?”不敢置信的看着心腹丫头,李家娘子心情实在不怎么好,“孩子还这么小,没事干嘛非折腾孩子?一路上颠簸来颠簸去,不辛苦?不受罪?”
“是,都走了。奴婢去打听过了,他们一家人是大清早离开。为了五水县,他们还特意多买了一辆马车。”很清楚李家娘子肯定会生气,心腹丫头却也没办法不如实答。
“多买了一辆马车?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从来没有听到风声?平日里都在忙什么?我不是让时刻紧盯着于家动静?”果不其然,李家娘子下一刻就拍了桌子,怒。
“可是小姐,买马车的事情不是于娘子亲自去办。”心腹丫头抿抿嘴,不服气辩解。
她是有盯着于家动静,却也不可能闲着没事连带于汉也一并盯着啊!想也知道,许小芽不出门,她便也无需在意于家其他人。难不成还让她跟在于汉身后,去盯着于老汉一举一动?是她疯了,还是自家小姐糊涂了?
“不是于娘子亲自去办怎么了?于家又不是只有于娘子一个主子,家里什么事都要于娘子亲力亲为?那龙凤胎不需人照顾?我现在的问题是,于家为何买马车,这一点你想不到?无缘无故不是要出远门,多买一辆马车闲在家里就看着?于家是富贵人家吗?是讲究排面的大户人家吗?”李家娘子简直要气疯了。办事不力还敢在她面前狡辩,是她平日里脾气太好了,才让这些奴才越发肆意了?
“于家本来就只有一辆马车,是给了于举人在用。于家主子那么多,又添了龙凤胎,多一辆马车真不是什么大事……”心腹丫头不是成心给李家娘子添堵。主要是李家娘子此刻的指责根本不在理,心腹丫头不禁就觉自己很委屈,也极其冤枉。
“好啊,看来我这个主子是没有任何威慑力了是吧!”李家娘子脸色猛地沉了下来,语气里满是山雨/欲/来,“我说一句,恨不嘴十句。是我这个主子太软弱了,还是你这个丫头太放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