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没想到,自己工作室迎来的第一位客人,竟然是乔美瑜。
听李铮提起过,贝蒂离开后就一直没找到乔美瑜。此时的她,已经不复往昔的风光无限,但是那双眼里看过来的目光依旧锐利,带着恨意。
“搬出来了?林耀晨不要你了?成了下堂妇?”乔美瑜开口第一句话就很难听。
于洋在一边听到了,很是不悦,站起身走过来,“这位女士请你说话的时候放尊重些,这里不欢迎没有素质的人,尤其是患有狂犬症乱咬人的病人。”
林暮在心里给于洋点赞,不愧是自己*出来的学生,够硬气。
“你!”乔美瑜气结,“你算什么东西!”
于洋同学回答得不卑不亢,“我是人。敢问小姐,你是什么东西?还是说你不是东西?”
乔美瑜一张脸都被气绿了,“林暮,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林暮挑眉,“正经客人有正经的对待方式,对待你这样的呢,这种方式最合适不过,我们呀,崇尚以牙还牙。”
乔美瑜气得恨不能上去撕了林暮,“你别以为自己有多能耐,离开林耀晨,你什么都不是。”
“哦?”林暮转了转手上的戒指,仔细擦拭,“你这话可就说得有点过分了,我们之间的情趣你一个外人怎么会懂?对了,我忽然想起来,小哥哥在四处找你呢,看你也怪想他的,要不帮你打个电话约出来叙叙旧?”
乔美瑜哪里有勇气再见林耀晨,她现在躲都躲不过来。如今敢上门找林暮也不过是因为觉得他俩之间出了矛盾,林暮搬出林宅这么多天都不见林耀晨的踪影,可想而知,他们之间一定出了问题。
“你别这么得意,有些事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她很有自信,自己现在手里可是握着一把好牌。
林暮淡定地看着她,让于洋先出去,然后坐在沙发上看着她,“有话直说。”
乔美瑜端起架势,“给我什么好处?”
林暮挑眉,“不想说了?那就算了吧,门口在那边,慢走不送。”
“你……”乔美瑜瞪大双眼,林暮这丫头她是越发看不明白也不是对手了,她总能踩住自己的软肋。
“你也别得意,我下面要说的事,绝对够你喝一壶的。”乔美瑜在一边的沙发上大摇大摆地坐下,“我见过你亲生父亲。”
乔美瑜说完暗中观察林暮的表情,发现她没有出现诧异和疑问的表情,以为她不信,“你不相信?我真的知道你父亲也见过他。”
林暮点头,“我知道,这没什么稀奇的,我也见过。”
乔美瑜一怔,不可置信地瞪着她,“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知道诚叔就是我亲生父亲?”林暮淡然地问道。
乔美瑜目瞪口呆,“你……你怎么知道的?”
林暮无奈耸肩,“你的消息太过时了而已。”
“那你肯定不知道他死前都说了什么。”乔美瑜虽然底气不足,却还是决定放手一搏。
林暮眼神微闪,淡然地追问,“说了什么?”
这一问正中乔美瑜下怀,她仰起脸,“我有条件。”
“说。”
“给我钱,三百万,不讲价。”
林暮噗嗤笑出声。
乔美瑜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你笑什么?”
林暮摇头,“没想到,风光无限的乔家大小姐也会有一天做出威胁人要钱的事,觉得有些可笑罢了,当真应了那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乔美瑜脸色立马变成猪肝色。
“想当初上学的时候,你乔大小姐最擅长的本事就是威胁别人,那时候用的是你乔家大小姐的身份,现在怎么变得这么低级?用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来要挟我?你是脑袋秀逗了还是智商退化了?”
“你不想知道?”乔美瑜不相信,林暮怎么会不想知道自己亲生父亲临终的时候都说了什么。
林暮摊摊手,“小哥哥已经传达给我了,况且,我和父亲也算是相伴十多年,还有什么可遗憾的吗?乔大小姐这幅牌,打得有些偏。”
乔美瑜咬碎了银牙,怒目而视林暮,她没想到林暮早就已经知道,也没想到林耀晨会对她说这些。本以为自己手里握有筹码,可如今却只是她的自以为是而已。
“乔小姐如果没事也没病的话还是尽早离开吧,我这里是是非之地,万一被那些正在找你的人找到,可就不太好说了。”林暮起身走向自己的办公桌,对她视而不见。
乔美瑜从窗户向外看了一眼,有几辆车子停在马路对面,有些可疑。林耀晨在派人找自己自己,自从被贝蒂利用完之后,她的处境更加艰难,她躲得很辛苦。
“我还会再回来的。”乔美瑜离开之前说了这样一句,然后愤愤地离开,走的时候还不忘将连帽卫衣的帽子戴上。
林暮冲着她的背影说道,“欢迎下次光临。”
于洋听见了,噗嗤一笑,“老师,你这是在诅咒她生病吗?”
林暮给他一个你猜对了的表情,“聪明。”
于洋哈哈大笑,他的这个老师,私下里很像孩子,一点架子都没有,他很喜欢。
看了一出小丑自导自演的戏,林暮忽然就有些困了,她吩咐于洋如果有人来就喊她,然后去了休息室。
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她忽然满脑子都是父亲。那个有些跛的男人,是那么忠厚老实,不管是待自己还是待别人,向来是和蔼可亲,恭敬有礼。现在想来,那些能骑在他肩膀上假装坐飞机的日子是多么幸福。
也许真的是血缘关系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无法隔开,和父亲相处的那些瞬间林暮现在仔细回想,能记起很多很多细节。那些幸福的瞬间构成了她不幸中最快乐的部分,里面有父亲有林耀晨,这些已经足够抚慰她所经受的苦难。
想到这,她就想到林耀晨的病。昨天和老师捅了视频电话,威尔斯教授的意思是,林耀晨精神上的病症很可能是属于遗传性的,并且在童年时期或者少年时期就有过显现。
他害死了兰馨却不自知,很大可能是因为那时候正是他犯病期,对于自己做下的事并不能很有目的性的去记住,反而是刻意去忘记。
林暮仔细想来也觉得很有可能,那时候兰馨刚去世,他的阴晴不定有些异乎寻常。可是当时大家也都只以为他是无法接受事情所谓的“真相”,现在仔细回想,林暮当时觉得伤心难过的事竟然有些毛骨悚然。
林暮那时候有一只折耳猫,是林耀晨和她在路边捡回来的,很可爱很小只。有一天她放学回来就找不见了,她四处呼喊,把家里每一个角落都找遍了也没找到,然后她就在自己二楼的房间看见林耀晨站在泳池边,手里拎着那只折耳猫,目光森然地看着她,在她惊诧的表情里,放手将小猫扔进泳池。
等到林暮跑下楼去捞上来的时候,小猫已经断了气。林耀晨当时的目光冷得吓人,林暮质问他为什么这么做,他一语不发,被她多问了几句然后就拖着她一起跳进泳池,还按着林暮的头不允许露出水面。
那时候,他眼里的神情很怪异,现在想来才知道,那是一种欲死之人自杀前的孤勇,他当时肯定是想要两个人一起死掉。
他们被下人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晕了过去,后来躺在病房里,林暮绝望的以为他是想弄死自己,从不曾想过为什么水性很好的他也会和自己一起晕死在泳池里。
从前她并未了解过心理疾病,后来深入学习后也从来不刻意运用在自己身边人身上,可现在她竟然有些后悔没有及时去判断,林耀晨阴晴不定的性格背后到底藏着怎样的痛苦和难以忍受的折磨。
林暮叹了口气,翻个身,忽然就好想念林耀晨。
她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翻林耀晨的朋友圈。他很少发动态,还停留在两人在意大利结婚时的那一条。
林暮在那条下面给他留言,“我好想你。”
不到三分钟,林耀晨的电话打了过来。林暮看着来电显示手都有些抖,这些日子他们从没联系过,成了彼此最熟悉的陌生人。
“喂?”林暮接起,率先张口。
那边静默不说话,可以听见周遭嘈杂的环境,像是在马路上似的。
“你在哪?”林暮问道。
身处闹市的林耀晨看着周遭来来往往的人,忽然有那么一瞬间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在做什么。
“我也想你。”半晌后,他说道。
林暮的眼泪忽然稀里哗啦往下掉,“小哥哥……”
她泣不成声,他静默听着。
如果他们之间不存在那些不该有的问题多好,他做一个简简单单的林耀晨,她做简简单单的林暮,即便相识很晚,即便兜兜转转,只要最后他们相遇,那边能相知相爱。免去那些羁绊,就可以不用这么痛苦地获得幸福。
可如今两人之间有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们笼罩在内,世界是灰蒙蒙的。
“小哥哥,我爱你,很爱很爱。”林暮带着哭腔,语气却非常坚定。
林耀晨死灰般的双眸忽然有亮光闪烁,他许久不曾上扬的嘴角微微有了弧度,“我也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