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推开门,屋子里就传来浓郁的药味,生来便对此敏感的小莲初不由打了一个喷嚏。
半夜就醒来,一直靠在窗前软榻上的小鱼儿闻声回头,看到莲绛走了进来,而他的怀里,竟然有一个小小的脑袋。
而那个小脑袋在屋子里环视一圈,目光一下落在了小鱼儿身上,好奇的打量了起来。
“多多!”小莲初注意到小鱼儿手里藏着的那个娃娃,开心的大喊,像泥鳅一样从莲绛怀里挣脱,就那样光脚踩过地毯,一骨碌的爬上了小鱼儿的软榻,伸手去抓小鱼儿手里的娃娃,“小哥哥,我家多多怎么在你这里?”
怀中一空,小鱼儿还没有反应过来,小莲初就低头检查起布娃娃来,“咦,多多怎么穿了新衣服?”
“你说这娃娃叫什么?”小鱼儿看着眼前的小娃,颤声问。
“多多啊。”
“多多……”
小鱼儿怔怔的望着眼前小莲初,眼中一下涌着泪水,却看到莲绛正在不远处看着自己,只得咬唇将泪水逼下去,扯出一丝笑,“你喜欢这个娃娃吗?”
“喜欢。”
“那就送给你。”小鱼儿笑道。
“咦。”小莲初抬起头,将多多藏在怀里,语气颇为霸道,“本来就是我的。”
“是你的。”小鱼儿点头附和,“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初,你呢?”
“小鱼儿。”
“小鱼儿?”小莲初好奇的打量着眼前面容清秀的哥哥,“你现在叫小鱼儿,长大了,是不是叫大鱼儿?”
小鱼儿哭笑不得,又见莲初只穿了单衣,忙掀开被褥替它盖上,还将平素里自己收集的玩具给莲初。
到底孩子还是喜欢孩子,小鱼儿是小莲初第一个年纪相差不大的朋友,结果不到半盏茶功夫两个人就打得一片火热。
倒是陪着小鱼儿进来的莲绛,被两个小孩儿完全忽视,也找不到机会插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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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门口暗人禀报,莲绛一看来人穿着黑色绣金莲衣衫,眼眸微沉的出去。
黑色绣金莲是斩夜军团的标志,看样子,是有战事禀告。
冷下山去寻那霜发夫人,火舞随行身侧,替他撑伞往正泰殿行去。
斩夜军使一路禀告,“前慕氏降臣以成科为首的在边戍暗自养兵,怕是有异。大雍莫河一带,秋叶一澈增兵,且有大批暗卫涌入。”
莲绛抿着靠在位置上,又将接下来几条军事一一听完,眉蹙得更深。
所谓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如今大冥版图过大,这才一年,竟然有人蠢蠢欲动按耐不住。
秋叶一澈沉寂三年,却此时聚兵,难道还真敢以卵击石的攻大冥?
“成科先前的死对头是王利。”莲绛幽幽开口,“如果本宫没有记错,王利可有一个女儿在大冥宫?”
“是的。”火舞回答。大冥建立来,每三月选秀一次并非谣传,有一个旁枝强大的后宫是另外一种治国之策。
“封那女子为嫔,让其稍一封家书回去,以表此子思乡之情。”
火舞微微一愣,躬身,“属下这就去告知艳妃娘娘。”后宫这些事,向来都是艳妃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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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妃娘娘,这天怕是要起雪雾了。”
艳妃挵着袖子站在拐角望着方才莲绛离开的方向,低头轻轻咳嗽了几声,肺部还有淤血,怕是还要两天才能痊愈。
“你方才看到陛下抱着那小孩儿去了南苑宫?”
“是。”宫仪小声的回答,“那小孩儿身上裹着陛下的衣服。”
“的确。”艳妃冷冷一笑,“这大冥宫不曾有过这么小的孩子,一时当然找不到换洗的衣服。你且去通知那几位成日显得无事可做的贵嫔娘娘,这会儿可是好生表现的时候了。”
宫仪含笑,“是,奴婢这就去。”
“把药给我吧。”艳妃从宫仪手里接过食盒,自己撑着伞朝南苑宫走去。
南苑向来冷清,院子里的池子都结了的冰,却无人打理,看上去更加荒败,门口的侍卫看到来人是艳妃,纷纷行礼,推门让其进去。
艳妃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屋子里传来一阵嬉笑声,其中一个幼儿声音陌生,一个则是一直卧病虚弱的小鱼儿。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艳妃提着食盒推门而入。
里面笑声戛然而止,正对着门口的小鱼儿手一伸,将身前一个娃娃一下拉入怀里,目光警惕而冷漠的盯着艳妃。
艳妃目光扫过小鱼儿,最后落在他怀里的藏着人,神色不由一愣——竟真的是一个孩子。
“咦,你怎么突然抱我?”莲初从小鱼儿怀里挣脱,抬起头看到小鱼儿神色不对,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紫衣女子立在门口,神色差异的盯着自己。
“娘!”
小东西一看艳妃,欢喜的从小榻上跳下去,直接扑了过去,拉住艳妃的手,“娘,你来接我了吗?”
小孩儿看起来不过两岁,卷发蓬松,脸蛋精致,皮肤若雪,漂亮又可爱,而灵动的大眼满是期待的望着自己。
艳妃只觉得喉咙一紧,盯着脚下的孩子,最后强扯出一抹笑,“你……你喊我什么?”
小莲初被问的一愣,这才发现眼前的娘亲怎么有点奇怪。
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眉眼,还穿着如此鲜艳的衣服,对方虽然笑着,可看着自己的眼神竟有点像那奇异铺的老太婆和那罐子里的臭女人。
见小莲初突然不说话,艳妃蹲下身子,反手握着它的手。
身前有一个影子一闪,榻上虚弱的小鱼儿竟然一把将小莲初拉住,然后抱在怀里,恭敬的道,“艳妃娘娘!”说完,又对怀里的阿初道,“阿初,快点喊艳妃娘娘。”
“艳妃娘娘。”阿初被小鱼儿这一提醒,已经完全确定,眼前这个女人,不是自己的娘。
“原来你叫阿初啊。”
艳妃整了脸色,脸上笑容越发温和,“可真是漂亮的孩子。来,让艳妃娘娘抱一下好吗?”
“不要。”小莲初往小鱼儿怀里钻了钻,“我可不是随便让女人碰的!”
艳妃将食盒放在桌子上,将里面的药端出来,可目光却一刻都不离小莲初,“为什么女人不能碰你啊?”这孩子,越看越像莲绛。
“我是男人。”小莲初不耐烦的回答。
艳妃不由惊讶,可脸上笑容始终不变,只有那眼神变幻莫测。
这小东西有些精明,怕是再问,它什么也不会说。艳妃将药端起来,放到小鱼儿身前,“小鱼儿,你该吃药了。”
“陛下说了,我可以不用喝药。”
“可我没有得到旨意。”
“我的病情从今之后都由霜发夫人照看,这个旨意整个大冥宫都知道。难道说,还要我解释给艳妃娘娘?”
小鱼儿冷笑盯着艳妃,这个目光让她一惊,这是三年来,小鱼儿第一次表现出这么强势。
这个十三岁的孩子,已有王族特有的桀骜气质。
“不喝也罢。”艳妃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她今天过来,本来就是借送药之名来确认一下这个小孩儿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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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起药,艳妃又看了一眼小莲初,发现那孩子竟用不属于它这个年纪的审视目光盯着自己。
那么瞬间,在孩子的目光下,她竟然觉得微微不适,拿起伞就朝门口走去。
冷不丁,身后却传来一个质问声,“你为什么要偷我娘的脸?”
那稚嫩的声音,却有一份冷厉!
艳妃抬起手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脸,回头看着小莲初,发现它眼神阴沉得可怕。
“你说什么?”
艳妃笑容凝住!
她脸上这张,是天下无双的脸,早在十多年前就销声匿迹,根本不可能再有人见过这脸了,也不可能再有第二张脸了。
“我姑姑说,没有脸的人,才会去偷别人的脸。”小莲初小嘴儿勾起一丝讥笑,盯着艳妃,一字一顿的说,“你没有脸吗?、”
“你!”艳妃身子一晃,抬手指着小莲初,这一动怒,身体内伤口全都牵扯开。
她一时站不稳,扶着桌子连声咳嗽。
“艳妃娘娘,你千万不要生气。”一旁的小鱼儿接话,“阿初不过是一个孩子,它什么都不懂,只知道看到什么说什么!您千万不要见怪。”
“呵呵……我哪里敢见怪。”艳妃直起身子,盯着两个孩子,“只是小殿下你身体不好,可要好好照顾自己。这霜发夫人扬言不会入宫,可一时半会儿的,陛下也没法带你出宫,你可一定要保重。”
这些年,她未曾对小鱼儿起过杀心,是因为这孩子对她还有用,且身体虚弱不会造成什么威胁
如今看来,她也是养虎为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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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恍惚惚的走到门口,依然能感觉到一道锐利的目光盯着自己。
艳妃看着天空中的雪雾,只觉得脸侧微微作疼。
偷来的脸?
那孩子的话,字字诛心!
回到宫中,她趴在铜镜面前,检查着自己的脸。
这张脸,因为当年她细心呵护,原本被毁得面目全非,可她鬼手逆天,让其恢复了原貌。
这不是胭脂浓的脸,是她自己的脸。
唯一可惜的是,自己当年被那贱人砍断了右手,她只有用左手替自己换脸。
效果却并没有自己期待的那样完美。这张脸,虽然漂亮,但鬼手已去,再造容颜却不能如真容那样鲜活动人,甚至,连笑容都僵硬不自然。
因此,她急需要恢复自己的右手,让这张脸完全的属于自己。
宫外传来一群女人嘻哈的声音。
“为什么这么吵?”
艳妃大怒,伸手将镜子前的梳妆盒扫在地上,外面的宫仪吓得忙跪在地上,“方花园的几位娘娘听说南苑宫来了一个小公子,都带着礼物纷纷去拜访。”
艳妃坐在位置上,捂着胸口喘气,冷笑,“她们行动到是快,先让她们进来,让我看看都给小公子带了些什么。”
很快,七八个穿着鲜艳精心打扮的女人走了进来,恭敬的跪在地上,朝艳妃行礼。
这些女人有些入宫已有两年,有些一年,几乎都没有见过夜帝。昨儿夜帝从外面带了一个小孩儿入宫的事情,不说这大冥宫穿得沸沸扬扬,就是整个赤霞城都传开了。
据说,那孩子是夜帝的儿子。为了这个孩子,夜帝还和人大打出手,如今那孩子就在南苑宫,这群女人怎么能放过这个机会。
“不错。”
艳妃摸着手上的一件衣服,“方才我去看了那小公子,摸样漂亮的打紧,这衣服我看它穿得正好。”
“谢谢艳妃娘娘夸奖。”做着衣服的宫嫔开心的回答。
这些女人私下里无聊,也会做些小衣服,没想到,如今排上了用场。
艳妃又摸了摸那衣服,递还回去,又笑吟吟的道,“我出宫时感染了风寒,方才已经去瞧过它了,我就不去了。南苑宫的小殿下身体虚弱,屋子里长年都是药气,你们这么多人,不放带着那小公子出去走动走动。”
几个女人一听艳妃不去,无人再和她们争风头,当即眉开眼笑,带着自己的东西纷纷退了出去。
等她们都离开,艳妃抬眼看着旁边的宫仪,“你跟着,到时候伺机而动!”
“是,”宫仪伺候艳妃三年,早学会了察言观色,当即明白艳妃话中之意。
行了礼,飞快的跟在了几个女人后面。
=======女巫の猫=========
而南苑宫的寝殿里,正在玩着小莲初完全不知道自己就要被一群女人侵袭了。
“你砍手来,我砍头!”
小鱼儿惊愕的看着眼前蹦蹦跳跳的莲初,完全无法理解这么小的孩子,为何玩这么恐怖的游戏。
难道说,这就是他未来的小媳妇儿?
看着莲初胖乎乎的手握着一个泥人娃娃,残忍的将其头扭了下来。
小鱼儿大骇:是个男孩儿不说,还这么暴力,这完全和自己想象的两回事啊!
“哪,我又把你的小兵扭死一个!你现在还有三个!”莲初将泥人的‘尸体’归还给小鱼儿,自豪的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五个泥人,“你三打五,输定了!你是要投降,还是要挣扎一下等我把它们全部都拧断?”
小鱼儿看着一地‘尸体’,心疼的道,“我觉得,我还是投降!”
“太好了!”小莲初伸手将小鱼儿身前的仅剩下的三个泥人都拿过来,放在自己这边。
它身后,那些小玩具已经堆积如山了。
“这些都是我赢来的,不是你送的哈!”小莲初再三申明,“我可没有平白无故收你东西,我没有欠你人情哈。”
说着,开始清点自己的战利品。
这小东西完全继承了父亲收刮他人钱财的癖好。
“小公子。”
“小公子!”
正当这个时候,门突然被撞开,立时,一群蝴蝶般的女人涌了过来,没有等莲初反应过来,它就被抓起来,像一个肉球一样被人抢来抢去。
可以对付像碧萝那样恶毒的女人,也可以对付像景一燕那样狡诈的女人,但是,此时的小莲初哪怕有三头六臂也招架不住一群女人。
更何况,小东西根本就没有弄清状况。
它只知道,那群女人的手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屁股,小腿儿,手,肚子,没有一处逃脱这些‘女人’之手。
就连小脸蛋儿也惨遭非礼,被那群女人蹭得一脸的胭脂水粉。
“哇,好多肉啊。”
“皮肤真白。”
“肉肉的真软乎。”
“这脸可真漂亮啊……”
“哟,是个女孩儿吧!”
一群女人看着这漂亮的孩子,惊问。
“脱了裤子就知道了!”
当小莲初被人拔得精光时,它惊觉反应过来,朝着人群外也吓傻了小鱼儿大喊,“怎么这么多女人?救命啊!我的裤子。”
“好像是……”小鱼儿愣了愣,“应该是你爹爹的老婆?”这些女人他见过一些,生病期间,她们偶尔会送些东西,比如衣服之类的。比起艳妃,小鱼儿不讨厌这些女人,她们虽然来看他的目的不单纯,但是却没有任何害人之心。
“我爹怎么这么多老婆?”
小莲初此时被一个女人驾着胳膊,另外一个女人正拿出桃红色的裤子替它穿上,其他女人也毫不客气的揉虐起来。
“我做的这衣服才合身呢。”
莲初被一群女人折腾的毫无招架之力,也不知道这些女人给自己穿了什么带了什么,反正自己就像方才那个泥娃娃一样,任由人宰割。
“哟,娘娘们,小殿下这屋子这么小,你们全挤这儿,也不怕闷着小公子。”
艳妃身边的宫仪提醒。
众女人当即反应过来其中一个,抱起莲初就往外面走,“小公子今儿去我宫中吧,我宫中可做了许多糕点。”
她这话刚出,其余几个女人纷纷上来又是一阵哄抢。
“我宫中也不缺糕点,可多玩的。”
这孩子刚进宫,就传来风声说这孩子没有娘。
若真的得宠,过继在谁名下,必然会母凭子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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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苑宫内有一方结冰的莲池,上横着一座仅能过一人的白玉砌桥,一群女人就这样争夺者孩子上了桥,抱着孩子的是一穿红衣女子,她走得飞快,哪知刚到桥上,就感到有人一只手放在她腰肢上用力推了一把。
本来女人就多,还下了雪雾,那女子抱着小莲初直接往冰池里栽下去,她下去的瞬间,伸手一抓,却是将紧挨着她的一个女子也拖了下去。
“轰!”
那冰本不容易裂开,可相继两个女人落水,承受不住这突来的重量,直接被砸开一个洞。
“落水了,落水了。”
“救命啊。”
这下整个小桥上一片混乱,尖叫四起,闻声出来的小鱼儿看到乱作一团的池子,连连咳嗽却找莲初,“阿初,阿初……”
他趴在莲池旁边大喊,吓得惊慌失措的女子这才反应过来,那孩子也跟着掉水里面了。
落水的两个女人都自身都难保,在水里挣扎尖叫,哪里顾得找掉下去的孩子。
池子里浮冰碎开,小莲初落水就喝了几口刺骨冰凉的水,它伸手抓着一块浮冰,冻得只哆嗦,刚冒出头,就看到小鱼儿身子一歪,竟也被人挤了下来。
“小殿下!”
好在旁边一个女子眼疾手快,一下抓着了他衣服,小鱼儿掉在池子边比较厚的冰层上。
可莲初却没有这么幸运,它穿的衣服太厚,吃了水直接往下沉,那些吓得魂飞魄散的女人哪里敢深入这快两米的寒池救人。
一个紫色的身影掠空而来,在冰上一点,抓起小莲初身形却如水中鹤凌空而起,落在了屋檐下。
“艳妃娘娘?”
“艳妃娘娘?”
那些女人像看到救星一样,大声哭喊。
然而站在屋檐下的女子面容冷清,一双黑眸折射出阴狠的目光冷飕飕扫过众人。原本还在大哭的女人,马上闭了嘴,只觉得此刻的艳妃和昔日有些不同。
因为,她们从不曾见过向来笑容可亲的艳妃竟然有如此阴森可怕的眼神。
艳妃目光落在了一旁的宫仪身上。
她身形往前一闪,那纤白如玉的手竟然掐住那宫仪的脖子,然后往桥墩上狠狠一撞。
“啪!”
那宫仪额头与白色桥墩相撞的瞬间,鲜血四溅,离得太近的几个女人被糊了一脸的鲜血。宫仪眼瞳大睁,身体却软趴趴的滑在地上。
艳妃亲手杀了自己的宫女?
惊魂未定的众人被残忍而血腥的一幕吓得呆在原地,连哭和尖叫都发不出来,一个女子直接晕倒在地。
此时的艳妃,却正是十五乔装所来。
如流水所料,整个大冥宫全加强了守卫,根本就进不来,是她想起那日山中机关,才得以用艳妃的身份赶到这里。
可万万没想到,找到这里,却是看到这一幕。
“阿初……”十五低头吻了吻阿初冰凉的额头,亦顾不得那些被吓得半死的女人,跨过那具尸体直接过桥。
“怎么回事?”
刚走到桥上,那门口处站着撑伞而立的莲绛。
长发黑袍,周身如修罗般散发着可怕的戾气,目光扫过众人落在十五怀里的莲初身上时,他碧眸中陡然涌起惊慌,竟丢了伞一个跨步而来,直接从十五怀里抢过阿初。
“阿初……”
他颤声唤道,发现孩子被冻得全身冰凉,湿漉漉的都发都结了冰渣。
手心抵着莲初后背,他回身大喊,“准备热水。”说完,抱着阿初转身朝自己的正泰殿走去。
十五就着湿透的衣服快步跟上,莲绛却是轻功而行,十五逼不得已,施展轻功跟上。
赶到屋子里,莲绛一边抱着多多,一边去寻衣服。
“要先脱掉它衣服!”看到他慌乱的样子,十五上前,再次抢过孩子,将小莲初的衣服脱光,然后背对着莲降,将自己的身上衣服也脱掉。
“你做什么?”看着女子露出细腻光滑的肩背时,莲绛大脑片刻空白。
“这是最好的取暖方法。”
用母体温暖小莲初,是目前最有效的方式。
可瞬间,十五又想起一件尴尬的事情,她在寒池中沉睡三年,身体并没有什么温度,只得侧首对莲绛道,“陛下,您会沐春风吧。”
莲绛瞬间恼怒,十五已回身,捻手如飞,将莲绛衣服解的瞬间,已经将孩子塞在了他衣服里,然后一拉,裹好!
这个动作,做得一气呵成!
莲绛原本气得铁青的脸,却瞬间,烧红了起来。
而十五则是侧身,将自己的衣服拉好。
怀里的阿初掀开眼眸,可怜兮兮的望着莲绛,开口,“爹爹,好冷。”
“你睡会儿。”莲绛抱紧莲初柔声安慰。
它本还想说什么,可体内的沐春风却像一道暖风灌入体内,让它身体又暖又软,舒服得反而想睡觉。
它好想抗议:这爹的那些女人,太凶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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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传来轻叩声,“陛下,热水和炭火送来了。”
“不必了。”莲绛沉声。
“等等,有用的。”十五忙开口阻拦,火舞将东西放在门口,退了下去。
十五将被褥抱在怀里,蹲在炭火边一点点烤得暖和了,将其重新铺在床上,对莲绛道,“陛下,将它放在床上吧。”
低头看着怀里睡得踏实的小莲初,莲绛犹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的将它放在床上,自己则有些无力的靠坐在旁边,脑子里却突然浮想起十五方才不小心露出的肩头。
光滑细腻,如牛奶般白皙,莲绛脸微微发热,目光也不由再次落在十五身上,看着她半蹲在身前,手里拿着毛巾,细心而温柔的替莲初净面。
黑发慵懒的挽在后背,几缕从额头垂下,不时的拂过睫毛。
也不知道是因为刚刚受了冻,还是怎么的,她睫毛颜色很浅,却反而衬得一双眸子有一种难以描述的静怡之美。
那望着阿初的眼神,亦像水纹涟漪般温柔,丝丝缕缕的荡进莲绛眼底,那么片刻,他竟看得有些失神。
十五似有所感,一抬头,两人四目相对,却都默契的避开。
莲绛清了清嗓子,“你不是受伤了吗?”
十五一怔,才知道,他口中的你指的是‘艳妃’,便应了一声,“还好。”
冷漠的语气,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
莲绛蹙眉,也不知道如何开口,便也低头看着阿初。
“陛下,是不是有些困了?”耳边,女子的声音传来,“陛下脸色不好,昨晚没有休息?”
虽然三句话,他眸中蕴着一丝欣喜,道,“昨晚它闹腾的有些厉害。”一整夜的沐春风,从未间断,他早就觉得精神不济。
“那陛下休息吧,我会一直在这里守着。”
她的手,一直放在被褥上。
方才发生的那一幕,她发誓再也不会让莲初离开她视线,若是她再晚点来,她真不敢想象莲初会怎样。
都说孩子是身体里掉出的一块肉,可是,孩子受点伤,却是痛上加痛。
莲绛看着眼前的女子,恍惚中竟有一种如梦似幻的错觉,好似,那晚的梦再次重现。
恰此时被子里的小莲初翻了个身,将双手放在头顶,撅着屁股开始酣睡。
小小的手,又软又白,十五正要将它手放进被子里,莲绛突然伸出一个手指放在莲初的手心,睡梦中的莲初本能的抓着他手指。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莲绛忍不住露出一个满足的笑,“艳妃?”
十五抬头看着他,发现他眉眼端的是温柔缱绻,“你觉得这孩子像本宫吗?”
十五脑如雷鸣,自然不敢回答,莲绛却开心的自言自语,“你看它眉眼,我觉得像极了了。”
“它说它小名叫阿初,大名叫莲初……”他忍不住低头,轻吻孩子的面颊,“你说这世界上,还有谁姓莲啊?”
十五颔首,眼眶绯红,却紧咬着唇怕莲绛看出什么异常来。
“它看到我的第一句话便是:我觉得你像我爹爹。”他沉寂在昨日初见阿初的时刻,“这么慌乱的街道,十辆马车,它偏生爬进我在的那辆。”
“你说,这是缘分吗?”他顿了一会儿,声音却有些悲戚,“我觉得它就是我的孩子。可是……我却记不起它。”胸口传来一阵压抑的钝痛,他倾身,企图用这种姿势缓解这莫名其妙痛楚,“人生苦短,需经历生离死别,多少人无法承受那分离之痛,而自我束缚。可我觉得,生死离别,根本不痛!最痛的是,什么都记不起!”
“记不起,你活着的目的,记不起,你要等的人。”他笑容变得越发苦涩。
也或许,你要等的人,已经来到面前,却认不出……
他长叹一口气,看向十五,发现女子趴在床沿边,后脑面对着自己没有任何反应。他探身一看,发现她似也睡了着了,又禁不住笑了笑。
自己什么时候竟然这般啰嗦了。
看着女子的睡颜安宁,屋子里灯光昏黄,刚好落在她脸上,能照出那细小的绒毛和被光照的近乎透明的粉色耳垂……他竟忍不住伸手想要摸一摸,却最终收了回来,靠在床头也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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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十分安静,偶尔传来炭火爆开的细微声响,十五睁开眼睛,眼眶通红,睫毛湿润。方才莲绛那一席话,似是在自言自语,可只她听来,却是对她血淋淋了的控诉。
是啊,有什么,比记不起更痛苦呢!
行尸走肉的活着,一生一世都在寻找,可找到了,却又认不得。
她抬起头,看着莲绛闭眼而睡,那漂亮的唇角还噙着一抹餍足的笑,长发垂落,他睡得那样安静,放在床头上的手,被阿初紧紧握住。
如果可以,她也希望时间永远停止在这一刻。
然而,爱他如她,怎么会没有发现刚刚他倾身缓解心痛的动作呢,尚秋水的诅咒,仍旧未破。
手指飞快掠走,点了他的穴位。
十五起身,将莲初裹在厚厚的衣服里,然而,小东西的手却紧紧的握着莲绛的手指,不愿放开。
“对不起,阿初。”十五歉意的对小莲初说道,然后掰开了它的手指。
再看莲绛,这一次离别,怕是没有再如此独处的机会,她弯腰,似贪婪,似虔诚吻了吻他的侧脸。
唇触及到他脸颊的那一刻,泪水再也忍不住滚落出来。须知终究会离别,十五咬牙,开门走了出去。
都听说夜帝宠爱艳妃,十五就着这个身份,一路往前走,竟无人拦。
为了担心再一次迷路,从西面上来时,她就一路做了记号,只需要沿着记号往回走,很快就能离开大冥宫。
走了两个行宫,风越来越大,漫天雪雾,跟着标记,十五找到了藏在树后面的黑色大披风和龙骨拐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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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离死别,哪里痛!最痛的是,记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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