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此事,老夫也已心灰意冷,决定隐居山林。若是你有自信能破了前夜我的那一剑,大可来寻我报仇。不过你可记住,没有第三条命了。”夜枭缓缓朝外走去,木门耷拉着半开。
“欧洲联邦总部留有你军校学习的照片和资料,你暂时是安全的,但他们将那个大开杀戒的怪物和你联系起来也只是时间的问题。”踏在门槛上的时候,夜枭像是又想起了什么,转身对着失魂落魄的维奇说道:“另外,皇朝在不久之后会对三峡之下的华夏研究总局发动一场袭击,这是他们筹谋已久的。虽然皇朝和联邦两个都不是什么好货色,但皇朝这个复辟组织行为方式更加激进疯狂些,若是他们得逞,将华夏研究总局占为己有,联邦必不会善罢甘休。这华夏的两大势力若是正式开战,华夏将名不聊生。你若是对长江两岸人民心怀愧疚,可以试着去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当然,这只是个建议。如果你害怕联邦政府或者皇朝的疯狂报复,也可以现在就回头,到你阿富汗的领地去。那么,有缘再见。”
话音未落,夜枭便消失在风中,只剩经历风霜岁月蚕食的木门摇曳着发出酸涩的声音。
维奇没有抬起头来,而是倚在阳光无法照到的爬满青苔的墙角,像是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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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
野草萋萋,随风摇曳。夕阳低垂,远处老树昏鸦。
一座废弃已久的道观立在斜阳深处,断壁残垣,屋角锈蚀的铁马在风里叮叮当当的作响。
道观前是一片白茅地,两侧各建有茅屋,不过也已残破不堪。
一道颓废的身影从一侧茅屋中拨草而出,走到观外时,抬头一瞥歪斜的牌匾——“红枫观”,大概是过去的某段时间,这里曾会长满火红枫叶吧。
维奇裹着黑色风衣漫无目的地走在深秋小巷中,这里似乎是某个镇子荒废的区域,巷子中无人来往,倒是周围荒废院子里的槐树洒下满地落叶。
几片枯叶在风中翻飞,一片萧索,一片平静。
寂静的小巷中只有维奇一个人,血红的夕阳将他修长的影子投在地下,衣袂在风中曼舞。
该何去何从呢?
维奇本以为在经灰鹰和赤峰动乱之后,自己很清楚该干什么,但现在却踌躇了。
自隆死后,维奇感觉自己只是被这个世界和生命推着在前进一般,包括拯救灰鹰,大败赤峰,联盟天幕,对抗黑岩。
从一开始的求生挣扎到后来的建立一方势力的野心,好像一切的一切都是时势在推着自己不断迈进。
而自己的最终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向联邦宣战,为隆,林暄和枉死的蛮人团战士复仇?
这太异想天开了,即使自己吞并了整个阿富汗,对于庞然大物般的联邦政府来说也只是微不足道的存在罢了。
何况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自己,隆和林暄三个妖族擅自潜入人族地盘。
杀死威廉倒是个不错的目标,维奇和子妍等人也是为此而不断努力着。
但结果呢,因为自己的一意孤行,子妍死了,白千玦三人也是下落不明。
而自己此行的目的却是要去寻找已经重新过上安稳生活的蛮人团旧部,将他们绑在自己这架随时会爆炸的复仇战车上,向血族或者联邦进行冲锋?
“像你这样的妖,注定不会得片刻安宁,你身边的亲友也注定会一个接一个死去。日后你若是再遇上自己想保护的人,就让他离你远一些,这才是真正对他好。”
夜枭的话仍犹如芒刺在背。
蛮人团因为自己已经牺牲够大了,若再去奢求他们做些什么,连维奇自己都觉得自私无耻。
走着走着,天便黑了下来,转过一个街角,在维奇眼前的是一条几十米高的石阶,再向上眺望,仍是接连不断的阶梯,隐在黑暗中,仿佛要连到天上去。
原来是在重庆啊!
维奇等人一周前曾匆匆路过这里赶往武汉,没想到几天后却又回到这了。
重庆是著名的山城,地势险峻,这个安全区便依山势而建,像这样夸张的石阶也只有这里才能看见。
石阶两侧有层层叠叠的木屋,其上挂满了灯火。
维奇迈上石阶,走在最左侧,人们裹着棉衣欢笑着急匆匆地从维奇身边跑过,却谁也没注意到这个裹着黑色风衣,大冷天露出半只光滑小腿的金发青年。
耐不住喜悦的小孩子裹着厚厚的衣服,在台阶上蹦蹦跳跳,欢脱得像只兔子,两旁的大人笑着训斥着,护在左右,一家人幸福美满。
大概是这个小镇的什么节日或者例行的晚会吧?
石阶上的人越来越多,都是三五成群,一家人出行的样子,他们脚步匆忙,脸上带着洋溢的喜悦,互相打着招呼,就连严寒都渗不进去丝毫。
维奇羡慕的望着这些平凡的人,感受着他们之间的温馨喜悦,那是他这一生从未感受过的滋味。
在那血族城堡的成长生活之中,大多数时候都是寂寞冰冷的。
看着眼前一张张陌生的笑脸,维奇会觉得这个世界也许并不一直是那么残酷。
即使是平凡弱小的人们,也能温柔地将这个冰冷的世界融化一角。
这才是扎根于人类甚至妖族心中最强大的力量,因为爱,因为要守护这份爱,所有强大。
可是当维奇突然想到三天前的自己抹杀了不知多少曾经像眼前这般幸福的家庭,他的心脏便一阵抽搐。
自己真的是犯下了无法弥补的过错啊!
就如此自责着,维奇浑浑噩噩地登上了最后一格石阶,石阶之上是一个颇为宽阔的大街广场,此时已是人头攒攒,热闹非凡。
刹那间,焰火冲上天空,炸为巨大的金色菊花形状,照亮了幽深的夜空。紧跟着越来越多的焰火射上天空,红、蓝、紫、白、绿各色盛开,其中还夹杂着少见的金色。绚丽夺目的流光纵横飞舞,街上的孩子们拿着闪着火花的小棒,在广场上互相追逐打闹。
整条街上红灯高挂,人人比肩接踵,两边摆着各色的小摊,小贩高声吆喝,有新鲜软糯的栗子,也有沾着蜂蜜芝麻的胡饼,还有火焰上翻烤的鱼干,诸般种种都是叶羽不曾见过的。
维奇有种突然闯入了另一个世界的感觉,
这里人来人往,情侣们手牵这手你侬我侬,大人们牵着孩子有说有笑,小贩们卖力吆喝着,所有人脸上都带着笑容,温暖柔和。
维奇愣愣地站在广场石阶前的一角,感觉自己就像是这个集会中的一个异类。
来来往往的人都有人作伴,他们互相分享着自己琐碎的生活,互相分享着烦恼和喜悦,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融入并享受这个小镇一年一度的盛会,都没有人理会站在街边角落的维奇。
不知为何,这种热闹喜悦却让维奇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他站在那里许久,却越发感觉落寞。
他甚至不敢踏前一步去走进这个盛会,生怕打扰了那些可爱的人们的幸福。
他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的自己感受到了无比的孤独和隔阂,就像是林暄和隆死后的那段日子。
虽然在那之后他又遇到了一些伙伴,他曾以为自己再也不用承受那种寂寥,然而现实再一次将他打入了深渊。
还是走吧,自己不属于这里。
维奇转身正欲离去,眼角却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的身子猛然一顿,转头定睛望去。
那道身影是如此的独特,以至于维奇在攒动的人流之中一眼捕捉到了他。
在秋末初冬的寒冷季节,仅披着一件醒目的红色无袖短褂,搭配蓝色的白底短裤,腰系一件黄色汗巾,头戴一顶红边渔夫帽,如此独特的打扮在维奇所认识的人之中也只有一个——路西!
他还是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此刻正背对着站在一对母女身后,鬼鬼祟祟的样子。
那位年轻的母亲正在挑选一架饰品铺上的货物,并和摊贩老板讨价还价着,而她身旁的女儿还是一个才四五岁的小女孩。
小女孩正从厚厚的袖子中伸出两只粉嫩的手指紧紧的攥着一根冰糖葫芦,似乎是很珍惜的样子,不时才伸出小舌头添上一口,咋咋嘴巴。
而每当小女孩视线未落在冰糖葫芦上时,其身后那个猥琐的身影便夸张地将头生生扭转一百八十度,以迅雷不及,猛虎扑食之势弯腰吞下一颗山楂,并在小女孩视线到达之时,像个弹簧一般起身回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四处打量。
小女孩起初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直到竹签上的冰糖山楂只剩下三颗时,才放声哭了出来。
其身旁的母亲一惊,连忙蹲下声安慰女儿。
女孩依然说不出话来,只是啜泣着指了指手上的冰糖葫芦。
母亲狐疑地望了望四周,停留在打扮古怪的路西背上的视线格外的久,不过没有证据也没有找他的麻烦,只是安慰着女儿,承诺会给她再买一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