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翠花看得一阵心疼,索性将气都加在了道士身上,心中对于道士的最后一份好感也消失不见了。
可和正在菜圃里撒欢的骏马一样,道士也没有死里逃生的感恩和身为客人的觉悟,他撇了撇嘴:“走可以,你得跟我一起走。”
“你想干嘛!”张翠花忍不住后退了三步,她没想到这个道士的品质比她想象的更坏,她想拿点什么自我防卫,但手边能找到的只有用来开垦菜圃的锄头。
她抓其锄头护在胸前,紧张兮兮地看着满脸笑意的道士,说道:“我劝你不要冲动!我只要大叫一声,小胖就会带着它的兄弟立刻回来的,到时候你就插翅难飞了!”
张翠花希望能够通过威胁赶走这个不请自来的神秘道士,但是显然失败了。
道士一步步走向她,张翠花只好一步步后退。
最后张翠花一把丢掉手中的锄头,转身就想往屋里跑。
她不愿伤害别人,即使在之前的那个地狱里,她也不曾伤害过任何人。
但是一双手臂从她背后紧紧地拥抱住了她。
张翠花奋力挣扎,却始终挣不脱这个有力的怀抱。
脑海中又浮现出十年前经历的地狱情景,张翠花想要哭喊,却有人比她更早哭出了声。
“两千年。我等了你整整两千年,也找了你两千年。”
道士的头搭在张翠花的肩上哭得泣不成声,涕泗横流,打湿了张翠花的衣衫。
张翠花愣住了,她能够感受到背后这个道士的心中的悲伤,还有这个拥抱,也是莫名的熟悉而温暖,仿佛她曾经经历过一样。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也不会再让你受苦了。”道士说的强硬而决绝。
那一天,骏马在菜圃里欢腾,而道士李淳风抱着张翠花,抱了许久许久。
几天后,张翠花便决定要跟着老李走了,老李说要回一个叫什么昆仑的地方度此余生。
张翠花也不知道昆仑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在哪里,但这些都无所谓,只要有老李在身边,她去哪都无所谓。
张翠花唯一有些不舍的便是这山中陪伴了她整整十年的野兽们,尤其是几个如同孩子般的小霸王,尤其是小胖。
小霸王们都极通人性,他们也看出张翠花要走了,十年来每天为他们烹饪,撸毛,抓虫子,玩耍的妈妈突然要走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可恶的男人。
那一天,几个小霸王们将李淳风堵在了角落,犹如乡间恶霸欺负小孩子般杀气冲冲的怒视着他,口鼻喷出腥气,毫不客气地吐在李淳风脸上。
张翠花忧心忡忡地远远望着,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老李被他们拎去前自信满满,拍着胸脯让自己不用担心,给他和孩子们一点私人沟通的空间。
因为距离太远了,张翠花看不真切。
只能看见老李嘴巴动个不停,仿佛能和这些异*流沟通似的。
而这几个小祖宗一开始还耸起浑身的肌肉,犹如魔神般俯视着老李,一转头便纷纷坐在了草地上,恭敬地望着居中的老李,脑袋还像小鸡啄米一般点个不停。
而被几头凶猛异兽包围在中间的老李此刻倒像是个给学生授课的老师,还不时在空中指指点点,而那些霸王们的视线则跟着李淳风的手指一动而转来转去,丝毫不敢松懈,简直比平时等待烧烤时还要乖巧。
最后,老李不知又从怀里掏出了什么东西,分别塞给几个霸王。
接着,张翠花一声惊呼,合不拢嘴巴。
那些心高气傲,凶狠残暴的霸王们居然给老李磕头了。
他们纷纷四肢趴伏在地上,低垂着头在地上连碰三下。
然后老李才将他们一一扶起。
这对于张翠花来说太不可思议了,普通人见到这一幕是会对人生产生怀疑的,不过一转头,她便把这个放下了,因为她无所谓。
对于她来说,老李究竟是神仙还是神棍都无所谓。
老李笑意盈盈地过来了,张翠花最后还是耐不住好奇地问道:“你跟这些小祖宗说了什么啊?对我都没这么乖过。”
张翠花的话里有些醋意,她已然将这些猛兽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以后你就是他们的师母了。”李淳风故作神秘,并不详细解释,只是说道,“我跟他们说,以后他们若学有所成了,自然可来西域寻你。”
“瞎说一气。他们怎么会认得去什么西域的路,又不是去一个隔壁的小村子这么简单。”
嘴上这么说着,但对于李淳风的话,张翠花却全都信了。
“嘿,我们走吧!”李淳风握紧了张翠花的手,笑得像个少年。
“嗯。”张翠花低头,如同少女般腼腆一笑。
一如两千年前。
李淳风望着张翠花的笑容,记忆与现实仿佛重合,他激动地又有些想哭。
他握着张翠花的手握得更紧了,这一次,这一生,这一世,再不分离。
李淳风内心许下诺言。
临走那一天,漫山遍野都是为张翠花送行的野兽。
张翠花坐在宽阔的马背上,搂着李淳风的腰,面朝着夕阳。
她蓦然回首,发现小胖和几个小霸王正立在最醒目的石岩上望着自己。
“吼——”小胖仰天长啸一声,啸声震动山林。
接着,百兽齐呼。
张翠花微笑着回过头,将头靠在李淳风温暖的背上。
火红的夕阳在泛黄的土地上投下两人一马的的剪影,慢慢融合成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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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绪又回到这个夜晚。
张翠花从背后抱住了李淳风,将脸贴着他的背部,感受着老李温暖的心跳,轻声的温柔问道:“怎么了?”
经过几年的相处,张翠花已经很了解李淳风的习惯了。
这身道袍平时都被李淳风郑重地压在箱底,平时的他都穿得像个田里老农似的,丝毫没有道士的样子。
但是今晚却一反往常地沐浴更衣,穿上了道袍,也没有到田里农作,早早便出了门,直到现在才回来。
再联想之前夜空中一阵火光大作,张翠花虽然对什么星象之学毫无研究,但是对老李却很是担忧。
“不用担心,没什么大事。”李淳风摸了摸张翠花粗糙的手掌,以示安慰。
“那就好。”张翠花这才心安了些。
李淳风转过了身,望着张翠花又笑了笑:“不过我们要准备准备,过两天可能有几个客人会路过这里,而且应该会在我们这住一段时间。”
“是嘛!”张翠花一听有客人来顿时喜笑颜开。
这个村子总共也只有十几户人家,其他人还都是李淳风在这苦寒之地救助回来的劳苦人家。
平时邻里和睦,再加上李淳风道术通神,在这严寒之地竟开了十几亩良田,整个村子算是自给自足。
但唯一一点不足的地方,便是这里人迹罕至,几年都见不到生面孔,日子平淡却不新鲜。
一听有客人来,张翠花自然欣喜,风风火火地便急着出门:“那我赶紧去把隔壁的客房收拾一下,好让客人住的习惯些。”
“哎——”李淳风拉住了她,“不急不急,这么晚了还收拾什么,等明天也不迟。现在这个时辰不是应该干些正经事吗?”
张翠花像个黄花大闺女似的娇嗔地白了李淳风一眼:“你个老不正经的......”
李淳风温柔一笑,灯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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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风雪中,两道身影顶着风霜蹒跚走来。
一个高大如魔神的身影走在前头,为后头娇小的人儿遮挡风雪,凛冽的风让人浑身抽紧,寒冷一丝一丝地像是虫子一样透过浑身的鳞片往体内钻。
维奇默默地打开手中紧紧攥着的图纸,他细细地端详羊皮纸分辨山的走势,良久,微微地点了点头。
“维奇,我们是不是又走错了,怎么刚出了那个热得要命的沙漠,就又到了这个冷得要死的鬼地方!”白千玦背着子妍,即使缩在维奇身后,她还是能感受到刺骨如刀的寒风。
不得已,她只好展露出狐妖状态,希望浑身雪白的绒毛能为她多保留一些体温。
“我们出了新疆,这里应该就是与青海,西藏的交界处了,叫做昆仑。听说在华夏古时候还挺有名的地方。”
他们正站在雪谷中央,两侧雪峰仿佛竖壁直立,遮天蔽日,阳光被山峰上的冰雪折射,隐隐泛着五颜六色,却是个荒无人烟的所在。
寂寥的雪谷深处,一棵顶雪的大树直指天空,树身黑得仿佛焦炭,扭曲如虬龙,辨不清是什么树种,但是似乎已经枯死多年了。在这里看见这株奇形怪状的树,只让人觉得心里萧瑟,倒是不算奇怪。
前方宽阔的雪地是一片白茫茫的,隐约可见近一些的地方一个个被霜冻成黑白色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竟毫无生机。
天空中浓重的铅云覆盖着,其间隐隐有雷光闪动,高耸的雪峰直插入黑云之中,倒像是人间魔境。
维奇望着这片死亡之谷,也是不由叹息出声。
九死一生地击败外星生命,可以说为整个地球除一大患的他们刚刚从无垠的沙漠脱险的他们此时又陷入了绝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