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林乙柒也有着自己的顾虑。
她本来打算,今天就跟岳言断袍割义,以前的真心权当喂了狗,摊牌之后就回到清镇重建孤儿院。
所以,她无论如何不能当众提及手链的来历,要是牵扯出方束来,免不了又惹人非议,剪不清理还乱。
因此,甄钰自然而然占了上风,她颇感得意,趁机再踩上林乙柒一脚。
“林乙柒,怎么不说话了?在场有这么多公检机关的亲朋好友,被我拆穿了,是不是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活埋了?还是说……你打算继续厚着脸皮明抢?!”
甄钰的音量逐渐升高,引来更多人的侧目。
林乙柒始终冷漠地看着她贼喊捉贼,感叹这副果敢的面孔能够以假乱真,倘若她不是早就领略过甄钰的风采,她或许还会以为,甄钰是个正直善良的官二代。
僵持之时,林乙柒无意中感受到来自岳言的热烈注视,她那灵光的脑子,忽然就有了办法。
林乙柒气质沉静,不紧不慢地对岳言说,“你来告诉她,这条手链是不是我的。”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让众人把焦点再次转移到岳言身上。
林乙柒是故意而为之,她在试探他,只是岳言浑然不知。
她心想,以前那个真心待她的岳言,说什么都不会让别人拿走她的东西。
所以只要岳言开口,帮她要回手链,她就再信他一次,她就有理由说服自己,在既定的结论上加个问好。
林乙柒屏息等待着,对面的甄钰也眼也不眨地望着他。
片刻过后,岳言终于幽幽开口,带着一丝无可奈何,道:“不属于你的,就不要了吧。”
那一瞬间,林乙柒的整张脸都耷拉下来,她气愤、抓狂、歇斯底里,可是为什么,她骂不出一句话来,只觉得鼻头好酸,眼底还有水汽障目。
她的哭诉,只有自己的心听得见:岳言……你真的和那个宣称‘全世界没人会比我对你更好’的人是同一人吗?那个人真的存在过吗?
另一边,甄钰的惊讶程度不亚于林乙柒,她渐渐反应过来,岳言竟然在帮她!
甄钰强忍住狂笑的冲动,厉色向林乙柒责难道:“林乙柒你听到了没?岳言都对你忍无可忍了!还不滚?留在这里等着被警察抓吗?”
林乙柒听不见甄钰的话,她依然深深地凝望着岳言,想要在他脸上找到一点愧疚,可惜,什么也没有。
今天真冷啊!我明明穿了衣服,怎么还是冷得直发抖呢?算了吧,我还是赶快离开,回家躲在被窝里吧!
林乙柒暗自做了决定,留给岳言一个浅浅的冷笑,转身的瞬间,明亮的眼眸里就关了灯。
身上潇洒的斗篷随风扬起,衬得她像一个被诅咒的暗黑巫女,步伐坚毅地逆着人群而行,孤身踏上荆棘前路,勇敢而悲壮。
岳言恨不能当场对甄钰发作,只能握起左拳击打在木柱上,关节处传来的刺痛感能令他心里好受一些。
他不能再等了,他今天就要亲口告诉林乙柒,真正属于她的人,是他岳言,不是别人!
甄钰畏缩着上前想查看他的伤势,却被他狠狠一把推开,他大步向外走去,准备拦下林乙柒坦白一切,结果,却在庭院里被岳老和岳朝撞个正着。
***
祭祖大典的28道流程走完,天色已经黑黝黝了。
岳言这场闹剧早早收场,却在家族里掀起一番热议,从早到晚,不曾安宁。
岳老的耳根被塞了一天闲话,颜面终究挂不住,结束后随岳朝一家回了城,走进岳家大院的时候,满脸皱纹里都泛出凌厉的光,唇上的胡须也被怒气吹得颤动不止。
今天的温度本就只有10°左右,而岳老走到哪儿,气温就立刻低到了0°以下。
因为身份不符,岳青庭不能参加祭祖大典,只能守在家中等候。见到他们走进来,马上就起身上前迎接了。
“回来啦?我叫厨房做了洋参麦冬茶,一起喝一杯……吧……”
岳青庭话说到一半发现大家的脸色都不对,走在末尾的岳千依朝他做了个嘘声的姿势,他的声音如飞远的蚊子,慢慢小下来。
还未等众人落座,就听见岳老愠怒发话:“岳言,跟我到书房来!”
岳言面如死灰,忽视掉家人关切的眼神,沉声应道:“是!”
目送岳老和岳言一前一后上楼,岳青庭连忙拉住岳千依,询问道:“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岳千依蔑了自己的幼稚小弟一眼,“你哥那脾气你还不知道?又犯错了呗,挨训呗,还能有什么大事?”
“是吗?”岳青庭不悦地嘟着嘴,“总感觉有什么大事发生了,跟我透露一下嘛!”
岳千依推开凑过来的岳青庭,“恶心死了,都这么大了还撒娇!走开!走开!”
“姐~我是你弟弟,不找你撒娇难道找哥那个大老爷们撒娇啊?”
“欸以~你这提议好啊!我就喜欢看弟弟们相亲相爱!快去帮你哥解围吧!别缠着我了啊!我要回房了,大把事情等着我做呢!晚安!”
岳青庭用哀怨的眼神瞪着岳千依离开,这时秦韵佩走过来,愁眉苦脸地为他答疑解惑。
“今天你哥把乙柒带到祭祖大典上去了……”
“啊?”岳青庭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又很快隐去,“哥他这么生猛啊?”
“臭小子!你这是什么形容?”秦韵佩佯怒打了下他的胳膊。
“我没说错啊!这么牛的事换做我可不敢做!”
“还幸灾乐祸是吧?你哥都快把你爷爷老毛病都气发了!”
“那我也没办……”
岳青庭正摊手说着,突然天花板传来“哐当”一声响,震得客厅剩下的三人茫然相觑。
岳朝稳当当坐在太师椅上,一言不发,神色格外凝重。
负责端茶上楼的仆人正好走下来,秦韵佩忽地想到了什么,愈加慌乱:“糟了,你爷爷大发雷霆了!你快,快上去给你爷爷送杯水,让他吃药冷静一下!”
“我?”岳青庭偷偷瞄了眼岳朝,“我去不合适吧?爷爷看到我岂不是气更大了?”
“哎!你今天没在场,我们都去了,上去给你哥说情太明显,还是你去比较合适,悄悄告诉你哥,提醒爷爷吃药。快去!”
秦韵佩推着岳青庭往厨房走,岳青庭用眼神再次征求了岳朝的同意,见他点头默许,才接过仆人手中的盘子,接了杯温开水就上楼去了。
他站在门口时,还能隐约听到从里面传出的争吵声。
“噔噔噔~”
“谁?”岳老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
“老爷子,是我!”
岳老听到岳青庭的声音,语气更加不爽,“你来干什么?”
“爸妈说,您该吃药了,我来给您送水。”
岳青庭的话恰恰提醒了岳老,他下意识捂住胸口,最近心律失常的反应越来越频繁,刚才发怒中不觉得,现在安静下来才感到自己房颤得厉害,胸口发闷、呼吸困难。
他眉眼处的盛怒还未散去,朝地上跪着的岳言喝道,“起来吧!去把窗打开,再把水端进来!”
岳言挺直身板站起来,没有拖沓半秒,迅速地照岳老吩咐的做。
打开房门后,岳青庭面容担忧地把盘子递给他,细声嘱咐道:“哥,认错态度诚恳点儿!老爷子撒撒气也就过了!”
岳言明知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表面上却撑起笑容道谢:“知道了,谢啦!”
“嗯!记得监督老爷子吃药!我去回禀爸妈了!”
岳青庭完成任务就离开了,岳言把水端到岳老的手边,又走到隔间卧房去把岳老的药瓶拿来,按照用药说明取了相应分量的药放在药碟里递给他。
然后他继续跪在了岳老跟前。
岳老吞了药,舒缓了许多,正准备接着训话,却接到秘书打来的电话。
岳言垂着脑袋静候发落,只知道岳老在打电话,去没听见他答应,悄悄抬眼准备观察时,却遭岳老铁青着脸,一脚踹倒。
“你这个混账东西!居然背着我吞了十亿!”
岳老说完还一把将桌上的药瓶和水杯全都挥倒在地,玻璃杯砸到岳言的额头上,蹭出了一片粉红。
“老子从没亏待过你,你好大的胆子!连我手里的钱都敢偷?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岳言捂着伤口慌张解释道:“爷爷!你听我说!我没有干过这种事!这都是……”
“啪!”岳老不停,操起靠在桌边的檀木拐杖就往岳言砸,“还敢在我面前狡辩?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啊!……爷爷你冷静一下!”岳言顶着痛,抢过岳老手中的拐杖,扔到一边,站起来与他对抗道,“爷爷你先听我解释好不好?”
“解释个屁!我看我是太纵容你们了!你爸爸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竟敢帮你瞒着我!我今天不好好清理门户,就不是岳家的当家之主!!”
岳老横眉怒吼,在最后一个音节发出的时候,那口气没提上来,时间静止了两秒,然后岳言就亲眼目睹岳老向后倒去。
‘嘭!’
岳老的肉体毫无预兆磕碰到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爷爷!”岳言惊叫着扑上去,“爷爷!你怎么了?爷爷!”
恰逢此时,听到巨大动静的其他人也冲了进来。
见到倒地不起、脸色苍白的岳老,慌作一团。
秦韵佩跪在岳老身边哭喊,“我的天哪!爸!爸!”
“快!青庭快叫救护车来!”岳朝努力镇定下来,指挥道。
“我……我这就去!”
岳言颤抖着手去感受岳老的体温,又把手指探到岳老的人中处,察觉到微弱的呼吸,心安了些,“应该是休克了……我先抢救试试!”
岳朝环视了一眼满地狼狈,愤愤然道:“逆子!你就不能顺着你爷爷?把他气倒了你承担得了责任吗?!”
岳言急促地回答道,“爸……爷爷知道那笔钱的事了……我劝不住……”
“都是你惹的好事!我晚点再收拾你!”
秦韵佩丧着脸,阻止吵架的父子,“好了!你们都别吵了!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有这力气还不如祈祷老爷子快点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