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春猎,姜宁终于又能去西山猎场跑马了,她开心的不得了,每天数着日子过,她以为这次是皇家游猎,公仪清晏作为客人,应该不会参加,谁知就在她在仪善宫里准备猎具的时候,桔枝又慌里慌张地跑进来,姜宁一看到她这个样子就知道大事不妙,果然她一开口就是个惊天霹雳——陛下竟然派了公仪清晏贴身保护她,让他顶替了刘琮的名额陪她去西山行宫。
她话还没说完,殿门口就出现了一个蓝色身影,悠悠地飘过来,人还没到,说话声已经传过来了——“小鱼儿,我陪你去西山游猎,你开不开心啊?”
姜宁把手里的马鞭攥紧了,咬牙切齿地说:“你怎么阴魂不散啊?我一点都不想见到你,一点都不开心!”
“哦?不开心啊——那也没办法了。桔枝,今天晚饭吃什么?快去小厨房催一催,我有点饿了。”
他语气和蔼可亲,桔枝被他迷惑,不禁眉飞色舞,转身就去厨房催饭了。
姜宁怏怏地坐在花园秋千上,不肯理他。
公仪清晏从袖子里掏出来一本书,坐在旁边的亭子里,吩咐宫女取来茶水点心,俨然把自己当成了仪善宫的主人,自顾自地看起了书。
“公仪清晏,你就不能放我一天假吗?教学生也没有天天到学生家里蹭饭的道理啊,而且你为什么不许刘琮来,他昨天都跟我说了,是你让夫子把他留在宫学里抄书的,他哪里得罪你了?”
“我觉得你这里的饭菜应该没有第三个人的份量,而且他吃得多,我怕自己吃不饱。他都吃了十几年了,该换换口味了,我刚来,难道不应该特地关照一下我吗?”他一脸无辜。
姜宁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总是一本正经地说着自己的歪道理,她知道有问题,却又反驳不了,真讨厌。
“对了,我给你带了一样礼物,你要吗?”
“哼,不要!”
“真不要吗?”他从袖子里拿出一根用油纸包裹得很严实的长条形的东西,在她面前晃了几下,姜宁一下就认出来那是她和刘琮念叨了好久的东坊风筝,这个季节正是踏青放风筝的好时候,东坊风筝在民间十分有名,它色彩斑斓,形制新颖,坚固耐用,价格也很便宜,几乎每个苍云百姓都会买几个放在家里。
姜宁眼神闪动,明显有些动摇,又不肯自己走下台阶,别扭得很。
“真的不要?那我就——”公仪清晏环顾四周,发现宁皬趴在门边正悄悄关注着这边的动静,微微一笑,向他招手。宁皬犹豫了一会儿,噔噔噔跑过来,睁着大眼睛望着他。
“送你了。”公仪清晏把风筝放在宁皬手里,宁皬愣了一下,下意识转头看姜宁的脸色,见姜宁没有反对的意思,向他道了谢,一头雾水地抱着风筝进大殿了。
姜宁有点不好意思,他把风筝给了宁皬,就相当于给了她,再给他脸色看的话就有点不依不饶了,姜宁还没有这么做作。
“还生气吗?”他突然出声,竟然出奇的温柔。
“也不是啦……唉,我不生气了。不对呀,就这样原谅你好像有点对不起刘琮,你下次能不能不捉弄他了?”
“他基础不好,也不愿意好好学,将来怎么保护你呢?不刺激一下他,他就不会做出改变。生在皇室,永远不可能安逸一生,陛下也不能保护你一辈子。”
姜宁完全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他也是皇室中人,对于皇室的争权夺利,兄弟父子相杀的残酷比姜宁更明白,他说的话并非没有道理,但姜宁本来志不在此,她不是真正的公主宁妤,不需要了解这些东西。
“嗯……晚饭好了,我们去吃饭吧?”姜宁从秋千上蹦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转移了话题。
晚风吹来湿润泥土的气息,桔枝站在殿门口,深红色的宫装被春风吹起来,一切都和谐而美好,天还早,宫里已经灯火通明了,姜宁笑着,向光更明亮处走去。
春猎开始的时候,姜宁还在营帐里补觉,昨天颠簸了一路,她晚上也没睡好。等她赶过去的时候,哥哥姐姐们都已经出发了,就剩下宁皬和宁歆因为年纪太小不能参加而留在了原地,还有公仪清晏穿着一身黑色骑装,难得一见地把头发都挽了起来,清爽利落,坐在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上,手里还拿着一本书,旁若无人地看着。
姜宁骑上马,问他怎么不先走。
他慢悠悠地把书收到马背上的布包里,回道:“我骑射不太好,所以今天来只不过是凑个热闹,顺便给你加油助威的。”
“呃……”姜宁突然怀念起能跑能跳,身体素质贼好,从来不需要别人担心的刘琮,无奈地说:“那你跟紧我,不要走丢了。万一你找不到路了,就发信号弹让护卫们去救你,我可没有时间去找你。”
“哦。”他乖巧地答应,跟在姜宁身后。
西山猎场极大,姜宁今天来也不真是为了打猎来的,在这里跑马十分畅快,可惜每年只有春猎的时候能来一次。姜宁的马很快就适应了,跑进了茂盛的森林,她回头的时候,公仪清晏总是不远不近地跟着,仿佛在闲庭信步般悠然。
马儿跑得有点累了,姜宁就在溪边停了一会儿,放了马去喝水,自己躺在了树荫下的大石头上。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姜宁觉得很清静。公仪清晏跟上来,却不下马,只是伸出了手,俯身小声地说:“快走,这里有埋伏!”
姜宁不疑有他,拉住他的手纵身一跃而上,抱住他的腰,他立马就扬鞭催马,身下的马嘶叫一声,像风一样跑了起来。姜宁回头,身后貌似平静的灌木丛窜出来一群身着麻衣的蒙面杀手,因为衣服的颜色接近枯叶,远处看根本看不出来。他们还带着弓箭,姜宁不敢再看,只听见箭矢破风而来的呼啸声在耳畔擦过。
“这附近哪里能暂时躲一下?”公仪清晏问她,一边闪避着从背后射来的暗箭,一边观察着地形。
“往那边走,我记得那里应该有巡山卫队的驻扎点,不论如何总是会有人在那里守着的。你带了信号弹吗?拿出来报个信。”
“我嫌弃那东西味道太重,忘了拿了。”
“你——”
“别怕,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你刚才还说你骑射不好,你个骗子!我才不信你的鬼话。”
一根羽箭从身后飞来,擦过姜宁的胳膊,姜宁立马缩了手,险些失了平衡,掉下马去,但那根箭已经擦破了姜宁的胳膊,她觉得伤口有点痒,箭尖好像是淬过毒的。果然不过片刻她眼前就青光闪现,一片模糊,只记得牢牢抱住公仪清晏的腰,保持住自己的平衡。公仪清晏光顾着躲闪,根本没发现她的异样。幸好他的这匹枣红大马是西山猎场养大的,熟悉地形,带着他们躲过了不少危险,终于在姜宁中毒一个时辰后找到了姜宁所说的巡山卫队的驻扎点。
公仪清晏也喘着粗气,用手拍了拍姜宁箍在他腰间的手,喊她:“快下来,我们有救了!”
姜宁毫无反应,他觉得奇怪,回头一看,姜宁已经是脸色发青,出气多进气少了。他低头想了一会儿,把她抱起来,走进山间的小木屋。
木屋里发出咕嘟咕嘟煮水的声音,有个穿着白衣孝服,披着兜帽的少年走了出来。
“出了意外,她中毒了。”
“那不是更好吗?如果她还有意识,怎么会这么乖呢?”少年声音沙哑,“放心吧,他们的毒我还能解,她不会有任何损伤。”
“如果失败了,她会如何?”
“魂飞魄散,死无葬身之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