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宁觉得有些委屈,她从来就不是个坚强的人,甚至还有些软弱。这空荡荡的竹林里,只有她一个人,就像这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一样。
姜宁抬步往外走,她是路痴,在她眼中四周的景物都一样,因为辨不清东南西北,她走了好久,却仿佛还在原地。
毫无预警的开始下雨,姜宁身上被淋的透湿,可是没有地方可以躲避,索性也就不在乎了。
姜宁觉得很孤独,很无助,放声大哭起来,反正在雨里,哭的声音被雨声淹没,泪水也与雨水融为一体。
走的累了,就靠在竹下,蜷缩着身子,埋头抽泣,像一只受伤的小狗。
姜宁,你真没用!
可是,可恶的老天爷,穿越是什么设定啊?既没有坏人要收拾,也没有好人要帮助,更没有一个回家的目标要实现,活得好没趣!当一个人迷茫的时候,最容易失去生的希望,自暴自弃,姜宁表面上看起来很适应古代的生活,可是又有谁知道,她的迷惘和无助。她也想在自己受伤的时候有个肩膀可以依靠,不必自己死撑着。
我姜宁只是个小人物,浩瀚时空里,伟人多如牛毛,怎么就偏偏选中了我呢?
迷迷糊糊间,看见前世一切,突然想要放弃生命,就随着荡涤万物的雨水化入岁月长河。
“姜姜,姜姜……起来啦!赶稿啦!再不交稿打屁股啰!”
姜宁的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宁妤啊宁妤,你堂堂苍云国月主,竟然落得这般地步,你不羞愧么?”恍惚中有个声音在耳边讥笑她,声音很熟悉,但不知道是谁的。
姜宁醒来的时候在天香楼自己的房间里,额头覆着湿布,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姜宁刚要说话,只觉得嗓子疼得厉害,说不出话来。
掌柜媳妇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见她醒来,甚是欣喜。
“你这孩子呀!怎么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呢?淋了雨,受了寒,睡了足足三天,可吓死我了!”她一说话就噼里啪啦停不了,但姜宁很愿意被她教训,很像前世里的妈妈。
喝了姜汤,姜宁的喉咙稍微好了一点儿,就问:“谁送我回来的?”
掌柜媳妇儿一愣,“没谁啊!你不是自己回来的吗?三天前,你倒在门口,我见了,就把你弄进屋来了。”
姜宁虽有些不明白,但也未曾深究,活着挺好的。人只有在失去或者快要失去的时候才会懂得珍惜,她呼出的每一口气,都是生命在歌唱啊!
在掌柜媳妇儿的精心照顾下,姜宁好得很快,四五天就又继续为祸人间了。许久没听到西游先生的书,大家有些怅然,看见姜宁又出来,不由得爆出一阵欢呼。
“近日身染伤寒,耽误大家听书了,真是不好意思啊!”姜宁依旧着男装,除了脸色有些苍白,精神还算好,声音虽有些沙哑,但不影响故事的讲述。
“那老龟道:‘圣僧往西天取经,可否向佛祖为我求一个愿望?’……”《西游记》的故事情节波澜壮阔,她是作家,又是编剧,讲故事或许是她最擅长的了。虽然和原著有些出入,到底她没有背下《西游记》,但应付一群朴实的古人,却是绰绰有余。而且这个世界也有佛教,与道家平分秋色,所以姜宁的故事很容易就被接受了,不然她也不可能凭空杜撰出来一个宗派。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姜宁一拍惊堂木,众人从故事中醒来,回味无穷。
“那背信弃义的唐僧后来如何了?”堂中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姜宁循声望去,一个十六七岁的蓝衣少年拉着一个二十多岁的黑衣青年,扑闪着大眼睛正在看她,眼里流光溢彩,隐含着愤怒。黑衣青年雅貌风华,看向少年的眼里有些怒气,像是责备少年坏了说书人的规矩。
“公子不知道这是不能问的吗?”姜宁看了看两人,虽然心里清楚少年大约也是什么权贵。但这是一整个行业的规矩,她不能破。
“若想知道,明日再来便是。我奉劝二位一句,故事从来只是故事,说得再真,它也是假的。就像现实永远是现实,苦痛再深,它也是真的。”姜宁看了两人一眼,走入后堂。
两人站在人群之中,若有所思。
第二天两人果然来了,来得极早。
姜宁这次在开讲时说了别的:“姜某受诸位抬爱,赐以‘西游先生’之名,然姜某生性旷达,立志周游天下,不能在一地久待。今日故事结束后,姜某将离开此地。天香楼账房先生已经将这故事记下,大家若再想听,日后来听原先的周先生讲便是。”
“最后……唐僧师徒返回东土大唐,弘扬佛法,普渡众生。”又是一声惊堂木响,讲了将近三个月的故事终于落幕。
众人散去,姜宁也准备离开,却被人叫住。姜宁回头一看,却是昨天的两人。
昨日的黑衣公子今日一身紫衣,神情冷淡,抿着嘴唇,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威严。虽然长得很好看,但这人也未免太冷漠了。蓝衣少年依旧看着很单纯,一双大眼睛瞪着你的时候,就像小白兔。
“何事?”
“在下方珩,家弟方澈,昨日冒犯了,今日特来赔罪,希望和阁下交个朋友。”黑衣公子揖手,他叫方珩。
“虽然知道是假名,但我也了解你们有很多顾忌,也不追究了。我交朋友讲求真心相待,我叫姜宁。”姜宁其实很讨厌和这些城府深的人打交道,但出于礼貌还是回了话。
方珩听到姜宁的名字时愣了愣,很快又恢复正常,没有让姜宁发现不对。他跟姜宁说:“我这弟弟执迷不悟,听你说书入了魔障,非要过来问个明白。”
姜宁笑了笑,说:“这有什么?我今天不是说了吗,老龟掀起滔天巨浪,将那唐僧师徒甩下了河,唐僧也得到应有的惩罚了。”
方澈眨着眼睛,激动地说:“果然是大快人心!要是天下所有背信弃义的人都……”
“澈!你说什么呢,别再惹笑话了。”方珩打断他,又对姜宁说,“他从小天真,不识人心,让你见笑了。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聊?”
姜宁只说:“佛家讲究因果循环,这最后一难,未尝没有向老龟偿还果债的原因在。可见天道公正,有得必有失。”她又看天香楼里熙熙攘攘,他们杵在这的确不是很方便,而且看他们俩不是很想要离开的样子,虽然无奈,还是把他们带到二楼靠窗的座位,邀请他们喝茶。
这个世界的茶那简直不能算茶,茶叶碎成渣子,还加上了芝麻碎,核桃碎之类的东西。姜宁第一次喝的时候吐了半天,太难喝了。姜宁知道,前世里的古代也有一段时间是这么喝茶的,据说是茶圣陆羽改善了才成为现代人喝的那样。姜宁对古人的品味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幸亏姜宁小时候家里是茶农,她跟着爸爸做过茶,长大了又学了茶道怡情养性,对茶也算是知之不少。可巧掌柜家竟然在院子里种了茶树来观赏,春天的时候她就做了一些茶来喝,数量少但质量高。她也想过要批量生产,用来卖钱,但她知道自己不是茶圣陆羽,这些“奇思妙想”将为当世所不容,她也没有背景和后台,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还是生命更可贵。
不过究其原因,终究是因为她认为自己的未来一片迷茫,自己都不知道将来要去向何方。她初到这个世界还有一丝惶恐,以为跟那些寻常的穿越小说一般,需要费心费力地宅斗宫斗,或者卖力地赚钱养家,结果她身份不明,在神医谷也过得自由自在,根本没有什么可以烦恼的。如果她耐得住寂寞,也可以在神医谷捣药过一辈子,可她是耐不住乏味生活的姜宁,告别沈逸之,行走天下,开始异世之旅,却发现,她的穿越身份其实才是她生存的最大阻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