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长青扶着一深一浅的往前走去,段誉胸口一阵阵抽痛,原本就失血的脸色如今愈发苍白起来。
长青扭头看了段誉毫无血色的双唇一眼,担忧道,“你怎样?”
段誉张口刚要说话,嗓子眼处猛地窜出一记剧烈的咳嗽,震得他身子不由得狠狠一颤。
“大哥你换个台词行不?”好容易平定了心神,段誉微喘着气勉强笑道,“你看我像是没事的样子吗?”
看着段誉因咳嗽而涨红的脸庞,长青沉默少许后,道,“你一定是自小不曾吃过苦的富家公子。”
段誉惊诧地偏头看向长青,认真审视他片刻后才道,“难道我脸上写了‘有钱人’三个字?”
长青见他身受重伤却仍不忘耍嘴皮子,真不知是该庆幸他性情豁达爽朗,还是该苦笑他不知死活。
而段誉本就受了伤,这一路跟着队伍不紧不慢的走了许久,方才跟长青说话时又泄了不少真气,那心口的疼痛不住的悸动着,就好像有人正在拿铁锤一下下凿击他的心脏,痛楚难以隐忍。
挂在长青身上脚不着地的走了一段路程后,段誉面如金纸,唇色透白,实在忍不住地往地上倒了去,整个身子趴着半晌不得动弹。
长青忙连搂带拽的将他抱起拖到路边的树下休息,又喊来一个辈分比他低的星宿弟子道,“去告诉师父,就说长青恳请歇息一刻再启程。”
那星宿弟子转身跑远了,不多一会儿,前行的队伍缓缓停了下来,大伙儿纷纷找着遮曙的地方一旁歇脚去了。
段誉虽身子无力,胸口又疼得厉害,然而意识却是十分清楚的。见星宿老怪居然这般听长青的,说让休息就休息,不由得好奇心大起,伸手招了招长青示意他走近后,虚弱的问道,“兄弟,你真不是星宿老怪……呃,我是说星宿老仙的私生子?”
长青摇头失笑,“不是。”
“我不信。”段誉一手抚上胸口,死劲按住那发疼的地方,有气无力道,“他可是星宿派杀人不眨眼的丁春秋,怎么会这么听你这个弟子的?要说不是私生子,我还真不信。”
一席话说完,段誉声带扯动着胸肺处,又是一阵咳嗽。
长青虽和段誉不熟,然则几句话聊下来也心知他是个心直口快之人,比起世间那些包藏祸心口腹蜜剑之人不知要好上多少倍,遂也不与他计较,伸手取来水袋喂他喝了几口,解释,“我是师父收的第一个弟子,自小便跟在他身边。师父并无子嗣,待我犹如半子一般。此事星宿派人人尽知,只因你不是星宿派弟子,所以才倍觉惊奇。”
段誉倒吸了一口凉气,艰难地侧过头将长青从头到脚好好打量一番后,点头道,“是挺惊奇的。没想到星宿老怪……老仙这么豆腐渣一样的人物,居然还收了你这么善良的徒弟。”顿了顿,想起最后丁春秋是被虚竹所制,交由了少林派处置,而星宿派也随之解散,不禁又道,“兄弟,我觉得你是个人才,真的。你性格这么好,做星宿派的弟子浪费了,不如你以后跟着我吧!”看了看四周,见大家都未有注意这里,段誉才压低了声音道,“我跟北乔峰南慕容都有交情,你想跟乔大侠或是慕容公子,都行。总好过跟着臭名昭彰的丁老怪。”
长青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朗朗笑声吸引了一旁不少星宿弟子的侧目。
段誉紧张地拽了一把他的袖子,恨自己有伤在身不好多动,不然真要拿烂泥糊上他满是笑意的嘴巴,“喂!你别笑了,大家都看过来了。我还不想死,你可别害了我啊!”
长青转头看向周围投来好奇目光的其他星宿弟子,紧蹙的双眉下眸光霎时降温。
在感觉到长青明显的不悦后,那些人忙将视线收回,自顾自地开始揉肩捶腿,仿佛刚才的窥探不过是惊鸿一瞥。
等探究的目光一一收敛后,长青回过头看向段誉的刹那,眸底冰冷被温柔的笑意取代,“师父若不让你死,他们不敢动你。”
“谁说不敢动他?”一道声音从旁传来,段誉和长青同时循声望去,只见路边走来四个身穿黄葛布衫之人,每人手中拿着一根长长的钢杖。
长青缓缓起身看向四人,澹然的口气听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四位师哥有事吗?”
其中一矮短身材的男人上前一步,瞅着倚树而靠的段誉嘿嘿笑道,“小师弟,这个人是南慕容的人,你可知道?”
长青扫了一眼面前的四人,半认真半警告道,“这人是师父交由我看管,几位师兄若有意见,请去询问师父,长青也不过是听命行事而已。”
“小师弟你这话就不对了。”另一个略显高瘦的男人笑着走上前,对着长青说话时一双浑浊的眸子却是直直盯视着段誉,“师兄几个也是怕你累着了,所以过来瞧瞧,看有什么地方帮得上忙的,也好叫小师弟你轻松些。”
段誉感觉那高瘦男人的目光堪比x光线,能够穿透他的皮肤表层直达内脏深处。特别是那人五官长得稀散松弛,宛如面团上被人胡乱掐出来的鼻子眼睛,笑时整张脸挤成模糊的一团,令人感到一阵恶心反胃。
段誉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想要避开那人雷达似的视线扫描,然而行动的不便使得他愿望落空。
长青往旁不着痕迹地跨了一步,挡住了瘦高男人的眼光,淡淡笑道,“几位师哥若无事,长青就不多留了。师父一刻也离不得几位师哥,只怕现在正在前面寻你们了。”
那几个人见长青话里暗藏着压迫,还不动声色的搬出丁春秋来赶人,不免心中有气。但又不好直言反驳,只得狠狠瞪了长青和段誉几眼后,转身离去。
段誉要说不感激长青那是绝对的假话。他能看出这四个人是来者不善,或许并非找麻烦这般简单,说不定是为取他性命而来的。当然这其中如果没有丁老怪的默许,那四个人吞了狗胆也不敢当着师父的面乱吠。
现在姑且不论长青究竟是不是丁春秋的私生子,段誉对他的好感已经是直线上升。
休息了一会儿后,队伍继续前行,段誉被打中的地方始终未曾得到治疗,痛楚一寸寸蔓延过他的肌肤,心脏跳动时连带着神经被扯动的痛,使得他的意识一直处在完全清醒状态。
也正因为这份清醒,所以当段誉疼得呲牙咧嘴地扭头猛吸气时,意外的看见了树丛深处一道飞闪而过的身影。
那人轻功十分之高,疾步飞过时未擦出任何声响,就连树叶也不曾惊动一片。若不是段誉恰好扭头,根本不会注意到林中那闪电般掠过的影子。
段誉并不认为那道身影是慕容复——他猜想此刻那货说不定已在千里之外,继续策划他的复国大计。
保持这个念头一直到下一个最近的镇上时,段誉才推翻了心中所想,却仍执拗的觉得林中那人绝非慕容复。
一如之前在那家大酒楼的做法,星宿派的弟子将镇上一间酒楼的人全赶出去后,才恭敬的将丁春秋请了进去。
段誉被长青搀扶着走到一角坐下,还未来得及喘口气,便见西北角正对着丁春秋的那张桌子上,端坐着持杯小酌的慕容复。
现时正值垂暮时分,绛紫色的斜阳将它最后的余辉尽洒大地。朦胧澄光从慕容复左手边的窗□□进,在他温雅的侧脸上笼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慕容复独身一人静坐西北角,修长的手指捏着酒杯轻轻把玩着,由始至终都未曾正眼瞧过段誉。
乍一见慕容复,段誉心中竟莫名的漾起一丝欣喜,先前与他的不欢而散随之忘却脑后。本想着有慕容复在,自己脱身应该不成大问题了,谁想那人连眼也不往自己这边瞟来,仿佛两人从未相交相识,段誉顿感气闷,愤然扭头瞥向另一边,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
长青取了水过来递到段誉唇边,笑道,“喝水么?”
段誉微微点头,长青一手环过他的腰身将他搂在怀中,一手拿起水袋递到他唇边喂他喝了,低声问道,“你和那公子是认识的?”
段誉心一惊,不及多想一口否认道,“不认识。”
回答得太快,反而引来了长青的怀疑。
看了一眼对面的那位翩翩公子,长青正欲说话,只听见丁春秋的声音在堂内响起,“这儿怎么还有闲人?”
慕容复嘴角勾笑,青灵宝剑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安静待命着,“闲人倒是多了不少,莫不是星宿海的鱼儿不好钓,丁先生决定来中原求食了?”
一语暗含奚落,星宿派门下弟子不禁勃然大怒,纷纷摩拳擦掌欲要上前拿他替师父争回颜面。
丁春秋倒是一脸的不以为然,摇着手中羽扇轻笑道,“小兄弟说笑,中原武林博大精深,便是老夫,也想前来见识见识,这中原的武学,是否真有登峰造极之辈。”说着,手指捏起一只小酒杯朝慕容复那边拍了去。
慕容复眼帘微抬,右手一挥,那只原本拿捏在指间的酒杯急速飞了出去,和丁春秋抛来的那只撞在一起,在空中碎成无数的小片,酒水成珠溅开成晶莹的水花洒落一地。
丁春秋这才警觉对面那人内力深厚绝不在自己之下,遂收起了轻视之心,扯起一边的嘴角皮笑肉不笑道,“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慕容复置若罔闻的斜私锹涞亩斡谎郏成孜扪目吭谝荒吧凶踊持校成饺灰怀粒裘祭湫Φ溃岸问雷雍醚判耍雌炔患按母显谙吕肟俏搜懊傩氯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