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言风语是无孔不入的。
这等风言风语都传遍了整个苏州城,更别提是杨家的店铺了,更何况,其中一人还是住在杨家的风大娘。
她成了流言的主角。
一到店铺就被人盯着瞧,不止还指手划脚一番,她可以不在意那些留言,只是,一天多过一天,也实是够烦人了。
她不在铺子里,看看他们还说谁去。
那个男人非要搞得满城皆知不可吗?明明就是他一个人的事,却硬要扯到不相干的人身上,她何其无辜,十来年都在不停的受他带来的苦楚还不够,是不是往后的几十年还要继续受他带来的苦。
不,已经够了。
“娘,我们不出去吗?”正在努力练字的娃娃时不时的还抬起头来瞧瞧娘亲,难得娘可以留在家里陪着她,她可不想坐着练字,她想和娘一起出去走走呢,去看看流苏姨,还有秋儿,日儿和月儿,她好想和娘一起陪他们玩儿。
“你想上哪去?”风大娘心不在焉的睨了女儿一眼。
“我们去找秋儿玩啊”。咬着下唇,娃娃眼中盈满希望的道。
风大娘看在眼里,不免失笑,还是个孩子呢,仍是爱玩的年纪,让她静也静不下来。唉,谁让她教女儿也不是按照一般的来,没有把女儿养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就算了,还爱玩爱动的很。
“才坐了一会你就坐不住了?”。
“才不是呢”。娃娃摇头,“这些字人家已经会写了,也不差这一天嘛,娘好不好嘛,我们先去找秋儿,回来再练好不好”。
“好好好——”。看她的样子,要是说不好,大概是要哭出来了,风大娘无奈的点头,“你收拾一下,我们去找秋儿”。
“好”。娃娃快乐应允,用非常快的动作将桌上的纸笔硕墨收妥得一干二净,而后,笑盈盈的站在娘亲的身边。
风大娘无可奈何,牵起女儿的手便要出门,岂知,还没有走多远的路,就遇见了不该遇见的人,那个厚脸皮的男人尽敢明目张胆的再找上门来。
“娘,那个叔叔——”。
娃娃想说什么,风大娘已经拉着她转头就走了,不给风硕任何机会。刚找上门来的男人除了苦笑之外仍是苦笑,谁让一切都是他的错,他活该。
不过——
他可不能这么让她们母女走了,这么多年来,他是亏欠她们的,在未来的日子里,无论花上多少时间,他都必须企求得她们母女的原谅。
他就耗到度了。
“凤儿,你能听我说说吗?”。他唤。
显然不能。
风大娘连停下脚步都不曾。
“娘,娘,你怎么了?为什么又走回来了”。娃娃小跑着,边问边回头,后头的叔叔为什么也跟上来了,“娘,叔叔也来了”。
也来了?
风大娘的脸色一沉,停下脚步,拍拍娃娃的小脸,“好吧,娃娃乖,先一个人去找秋儿,娘一会就过来哦”。
“哦,可是——”。娃娃还是有些犹豫的看着那位逼近的叔叔。
“快去啊”。
“哦,那娘要快点来哦”。
“好”。
送走女儿,风大娘才正眼看向风硕,“你来做什么?难道流言还不够多,你嫌人家的闲话太少再来增加些话题让人家茶余饭后说个尽幸吗?”。
“什么闲话?”风硕不解的眨了眨眼,突地,意会到了什么,的确,他处理的手法并不隐晦,相信以罗家父女的性子,能说什么样定然就传成什么样,再加点油添点醋的,到了这里,定然不会好听到哪里去。“该死——”。一声低咒逸出口中,“我不知道会是这样的,我只是想早就了结,与罗家撇开关系,所以——凤儿,别怪我好吗?”。
“怪你?”风大娘冷哼一声,“风大爷,我有哪一点敢怪你的,你是你,我是我,你做你的事,与我无关,只希望下一次在做事之前烦请动动脑子,不要自己轻松了,却把麻烦丢给不相干的人”。
不相干的人啊,这等话,听得风硕揪紧了心。
他是自找的,怪不得谁。
风硕不语,从怀中抱出厚厚的一叠银票,几步上前,交到风大娘的手中,即使对方不接,他也强硬的按在她的手里。
“凤儿,还记得吗?当初我就是想多赚些钱让我们一家都可以过上好一点的日子,这么多年来,我没心没肺的忘了不该忘的人,这些银票,是我这么多年的所得,我只想拿回家,好好的交到你的手上,凤儿,不要推拒好吗?”。
风大娘定定的望着手中为数不少的银票,曾经,她日想夜想,他可以早些赚足银两回家,结果,一日日的盼,盼来的是一日日的失望,于是,她不再奢望他赚足银两回家,只希望他可以快些平平安安的回家就好,一家人团聚比什么都重要。
结果——
连这个都是奢望,一天天过去,一年年过去,他仍是不见半个踪影。
一个女人,要独自养活一个女儿,孤儿寡母的有多辛苦他知道吗?他不知道,那时,他还在罗家的阔气之中,享受着富足的生活。
她什么可能都想过,他出事了,遇害了,却不曾想过,他仍活得好好的,什么都记得,却忘了她和女儿。
身为一个女人,她能不愿吗?
不,她不是神,不过是一个平凡的女人罢了,若不是遇到了流苏,若不是随着流苏到了苏州,这一辈子,她和娃娃的生活,都不会太快乐。
她们只有母女相依,没有多余的亲人。
“这些钱,我不能要”。她原封不动的还给他,“风硕,现在我们不缺钱,住在杨家,吃在杨家,用的也不多,甚至身边还有不少的盈余,这些钱,你自己留着吧,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以前的事,就忘了吧”。
忘——忘了?
风硕呆呆的盯着又还回到他手里的银票,她不要了,她推回来,他要她忘了,在他好不容易知道事实真相,记起来的时候,她要他忘了。
老天爷到底跟他开了一个什么样的玩笑啊。
是不是他的前半生过得不够悲惨,所以要他的后半生偿尽苦楚?
“凤儿——”。
“你回去吧”。
“我——没有地方可以回去”。风硕苦涩启口,罗家从来就不是他的家,边关的家已经没有家人在,还能称之为家吗?
他的家人在杨家,所以,他来了杨家,结果,他的家人要他回家呢。
他哪还有家啊。
天下之大,无以为所。
“想要个家还不容易,你有的是银了,去买个屋置办一下也就有了”。
“那只不过是住处,不是家”。
“很多人连住处都没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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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有点僵,更是不如意,比风硕想像的更加的不如意,糟透了。
或许是那些闲言碎语扰了凤儿的心,让她狠下心来,对他不理不睐的。不过——他还真的没有打算自个儿买个住处安置一个家,就算要那么做,也应该是在凤儿回到他身边之后,由她一手操办。
光有他一个人,要个房子做什么。
他相信,杨霄应该会乐意继续收留他一段时日的。
风硕出去转了一趟回来,那些不堪入耳的流言闲语听了一耳,连他这个当事人都快要气炸了,所有的错都让他一个人背负,也不想想,他也不过是个受害者。
他快要气疯了。
苦酒一个劲的往肚里灌,愁上加愁他也管不了了,现在他需要麻木自己,短暂的休息片刻,否则,他会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
杨霄接到刘管事的知会过来探一探情况,这位住进来的客人一个劲的要酒也就算了,还真的把酒都喝光,把自己当酒鬼了。
“风硕,你还清醒吗?”。
“啊——杨——杨霄啊,来来来——陪我一起喝”。说话都开始大舌头了,显然不会清醒到哪里去,杨霄无奈的摇了摇头,人为情苦,为情困,到了这种地步,却是自己困住了自己。“你也喝得够多的了”。数一数桌上的酒瓶还真的不数,看来风硕的酒量还不错,“够了,要是要让风姐知道杨家住进来一个酒鬼,那可不怎么好办”。
“她才不会理”。拎着酒瓶,拐着八字步,摇摇晃晃的摇着脑袋,“凤儿已经不理我了,不管——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她都不理我了”。不知是因为伤心还是因为喝太多的酒,风硕的声音听来沙哑的很。
“所以你就自抱自弃了,再这样下去,流苏都容不下你,别说是凤姐了,来人哪”。
丫环门口站着,“爷”。
“去,让厨房弄碗醒酒汤过来”。
“是”。
“醒酒?不要,我不要醒酒,杨霄,我根本就没有醉”。
还说没有醉,人都摇起来了,他是要倒地了才相信自己已经失了重心,醉了身心。“行了,喝过就算了,再这样下去,风姐就真的不原谅你了”。一个醉鬼可不是凤姐会看在眼里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