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漠沉默地洗完澡,换上了保守宽松的棉质T恤。
冷辰风给她买的那些高档衣服,她一件也没带过来,但也没舍得扔,全一件一件折叠好,收进了一个没带过来的行李箱里面。保镖么,就该有保镖的样子。
沐浴露、洗发水之类的,她也全换了,别说以保镖的身份根本用不起冷辰风之前用的那么昂贵的牌子,就凭冷辰风那敏锐的洞察力,在这些小细节方面苏漠也完全不敢掉以轻心。
冷辰风之前替她打算好了一切,明明不太喜欢李澈老师,却为了她主动联系李澈老师。他临行前认真替她考量,而现在万一被他发现自己枉顾他的一番好意不听劝告不顾危险直接休学跑过来,估计不是生气那么简单,恐怕会很失望。
她几乎没有什么朋友,经不起他的失望。
所以,苏漠把冷辰风有可能发现她的细节全换掉了。
现在她用的就是一块十分普普通通的舒肤佳沐浴香皂。
长发被周一剪得有些惨不忍睹,但好在很容易吹干。苏漠拿起剪刀又稍微修葺了一下,变成了一个彻彻底底很清爽的小男生发型。呃,看起来好像又小了一两岁。
快速做完这一些,苏漠便抱了两床被子,悄无声息锁上自己的门,来到冷辰风门口,打起了地铺。
这样,有任何情况,她至少能第一时间发现和赶到。父亲前一天还好好的,第二天就猝不及防死亡,这对她的影响实在太大太大了。
晚上,大概又是新环境,苏漠做了噩梦。
梦境里又是漫无边际的血液和摔得面目全非的父亲……
苏漠额头上冒着冷汗,手无意识地轻轻叩击着门扉。
“……”屋内好不容易睡着的冷辰风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睁开了眼睛。
原本这房子的隔音效果是很好的,但,他这次回来后暗中做了手脚,为了防止后母在他的房间设置微型反监听仪器,也为了能第一时间对靠近他房门的一切危机或风吹草动了如指掌,他将内测音频探测器扩大了无数倍。
此刻——
用火冒三丈来形容冷大少爷的心情也毫不为过!
靠,他妈的花了那么多装修费哪来的老鼠敢在他门上吱吱咋咋,或者……不是老鼠?
冷辰风脸色阴沉到极点,如果是敌人的试探,他现在出去就暴露了双腿并未瘫痪的事实,于是,他给周一发了一条信息。
周一很快赶过来:“……”
他哭笑不得给冷辰风回消息:“少主,是未央在您门外打地铺呢。”然后,他伸手轻轻把“夜未央”拍醒。
苏漠醒来时还有些迷糊,她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完全不明白这会儿周一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直到冷辰风气急败坏地打开门,朝她吼:“老子倒没想到你如此忠心耿耿的哈!”
他都要怀疑那老东西纠结给了“夜未央”多少钱,难道一不小心多写了一个零?还是这姑娘从小就这么死心眼,做事从来都是这么实诚儿?
苏漠低下头,小声道:“我是您的保镖,我只是不太放心而已,这是我的本职工作。”
冷辰风笑,这还真的是实诚啊,歪打正着找了这么一个认死理、本分老实的保镖,他该说什么?
冷辰风笑,歪打正着找了这么一个认死理、本分老实的保镖,他该说什么?
周一也觉得在少主门外打地铺的“夜未央”十分可爱:“少主,我觉得你这次捡到宝了,不是,是老先生这次送对礼了。”
“这里没你事了,你先退下吧。”
周一看了看门外走廊上一脸没怎么睡醒的萌萌哒的夜未央,又看了看冷着脸的少主。
少主完全就是一个一视同仁的主,白天就把小未央当男生来训练啊,好担心小未央接下来会受欺负怎么破。
周一一步三回头地退下后,冷辰风也皱着眉头回房,但没关门,语气不太好地说道:“进来吧。”
“谢谢少主。”苏漠连忙抱着被子进门,大概是太急了一些,被拖到地上的被子绊了一脚,整个人身体不由自主往前倾的时候,她的脑袋砸到了他的后背上。
……唔,他的后背好硬,脑袋砸的有点疼。
“你找死是不是?”冷辰风转过身,没好气。
刚才,两个人离得很近,他嗅到她干净清爽的气息,和他身上的完全不一样,但竟也十分好闻。
“……”又被训,担心冷辰风反悔又把她赶回去,苏漠赶紧站直身体打算退开,可,什么叫越急越乱?
苏漠就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笨过,她竟又忘了脚下还踩着的棉被一角,哗的一下又绊了一次,这次……
这次她又摔到了他的身上!
摔到了冷辰风的怀里!
冷辰风出于惯性,在她摔过来的时候快速伸手虚空扶了一下……
他不知道扶到了“夜未央”的哪里,只感觉手下的肌肤温暖、柔嫩且滑腻,试着动了一下,触碰到一片锁骨,再过去一点点,凭触感应该是……肩膀?
裸肩?
看不见的冷辰风皱眉,手指没有再不礼貌的乱动,不悦地问:“你究竟穿的什么衣服?!”别告诉他她压根没穿衣服!
“……”苏漠红着脸看了一眼自己的棉质T恤,由于衣服太过宽松,绊倒的时候猝不及防,T恤歪了,整个右肩都裸—露在了外面。
而此刻,冷辰风扶着她的那一只手碰巧就放在了她裸—露的右肩上面!
她能感觉到来自他手掌心的灼热温度,这样毫无间隔的肌肤相贴,她甚至能感受到他手心长期锻炼之后留下的粗糙薄茧。
他的手指刚才在她锁骨游移的那一瞬,苏漠感觉自己整个灵魂都在颤抖,那样陌生而又亲密的触摸,父亲都不曾有过,她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说话!”冷辰风握着她裸肩的手渐渐使力。
足够干净的气息再加上手下美妙的触感,若非拥有足够的自制力,稍微丧心病狂些的人都会有将之彻底占有捏碎的欲—望。
“……穿的睡衣T恤,刚才滑下来了。我不是故意的。”苏漠心想,这衣服保守是够保守,但领口太大了,以后还是别穿了,太尴尬啦。
“老子不怕你耍任何花样,倒是怕晚上起来会一脚踩死你。”冷辰风松开手,再次转过身,缓慢地朝自己的床走去。
“不会的。”苏漠呼出一口气,迅速拉好自己的衣服,又对着自己滚烫的脸扇了扇风,赶紧开始整理自己的地铺。
“爱睡地板随你,休想博取老子的同情爬上我的床。敢弄出一点声响小心我揍你。”
“不会的。”苏漠赶紧回答。
冷大少爷自从被吵醒之后就一直不爽,刚才触碰到少女如温玉般的肌肤之后心情更加莫名的烦躁,他冷着脸继续呛声道:“早上起来敢吵到我你就完蛋了!”
“……哦。”苏漠快速在自己的地铺躺下,没再乱动制造任何的声响。
她今天其实也很累了,先前短暂的噩梦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同一个房间里有冷辰风在的原因,她这次没再做恐怖的梦境,很快就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还睁着眼睛睡不着的冷大少爷心里极不平衡,靠,地上这个女人睡眠质量也太好了吧?
老子都还没睡,这女人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当真是心大,这也太没有男女之防了,完全不担心他这个少主变身禽兽对她怎么样啊。
安静的房间内,冷辰风能清晰地感应到“夜未央”沉睡中清甜舒缓的呼吸声。
妈的,睡得这么香,他倒睡不着了怎么破!
好想再扔一个枕头下去吓吓她的临场反应啊,算了,那样太过幼稚。
唉,也不知苏漠那丫头在学校里怎么样了,李澈那人再好也还是不太放心,改天打电话问问左川那丫头的情况吧。
冷成卓为了重新营造慈父形象,也为了缓和内宅拔剑张弩的气氛,下令中餐若在外面赶不回来也就算了,但早餐和晚餐全家人必须一起吃,席间可以畅所欲言。
真正讲究餐桌礼仪的世家大族,吃饭是绝对不允许讲话的。但,冷成卓是半路白手起家,一贯膨胀的信奉全家以他为核心就好,其他倒并不讲究,他将此称之为大气。
苏漠推着冷辰风来到主餐厅。
冷辰风起来有点晚,是最后一个到的。
关键是冷父没动筷子,执意要等小儿子过来一起用膳,于是,一桌人都在等他。
陈太太精心保养过的脸,有些难看,斥道:“这架子可真大。”
冷父横过来一眼:“你少说两句。辰风,来来,快过来,你现在有伤在身,要按时吃早餐才好。”
冷辰风没接话,只是漫不经心地过去坐下。苏漠态度不卑不亢,自觉地安静站在他身后,这样的家宴自然没有下人的入座资格。
陈太太皮笑肉不笑地问道:“哟,老爷,这就是您亲自给他挑选的贴—身保镖呢?啧啧,这脸蛋确实够美的,只是这发型……呵,不男不女的……”
坐在陈太太身边的冷墨寒打断自己母亲的话,插言道:“妈,我去给您盛碗燕窝汤。”
陈太太立刻不悦道:“有这么多下人在,要你这个冷家大少爷动什么手……”
话还没说完,又看到了长得异常清丽甜美的“夜未央”,想要戳戳冷辰风的锐气,冷着一张脸指着夜未央道:“你!你去厨房给我端一碗燕窝汤过来。”
“夜未央”看了冷辰风一眼,后者默默在喝粥,没说话,也没制止的意思,她于是顺从陈太太的吩咐,转身,朝厨房走去。但冷墨寒比她先一步,也起了身。
“墨寒,你给我站住!”
冷墨寒头也不回继续往厨房走:“妈,为表孝道,我亲自给您去厨房里端。”
没人叫夜未央站住,“夜未央”也就继续随着冷墨寒往厨房里面走。
*
厨房。
先进去的冷墨寒已经盛好了一碗燕窝汤搁置在托盘里,但他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等着夜未央进来。
“夜未央”进来之后看到盛好的燕窝汤,没伸手去拿,而是又重新拿了一个青瓷碗去盛,这时,
冷墨寒说话了:“抱歉,我母亲态度不好。”
夜未央没看他,继续手上盛汤的动作,也没回话。大概是先入为主的想法,她对冷墨寒并没有任何好感。
冷辰风先前遇到那么多次危险,眼前这位所谓的大哥应该就是使坏的人之一,真没想到竟会装得如此道貌岸然。
冷墨寒看着一脸沉静不愿搭理他的夜未央,并未生气,反而善意道:
“这汤很烫,别盛太满,小心烫手。要不你把手上这碗一起放到这边的托盘上,我一块端出去吧。”由他端过去,他母亲再恼怒,也不会说什么。
眼前的女孩子除了相貌无可挑剔之外,她盛汤的一双手也是冷墨寒见过的最美的一双手。
天生艺术家的手,干净,修长,灵巧。无论是跟他一样拿手术刀,或者弹琴画画,他觉得都很适合。可是偏偏……
夜未央对于冷墨寒的好意依然没理,她小心地端起自己盛好的汤,与他擦肩而过。
空气里弥漫着燕窝的香气和……一丝清甜干净的少女香。
冷墨寒看着夜未央离开的方向,女孩子就不该来做她现在这样的工作,他有些惋惜。
其实,前几天他就看到她了。在冷宅门口,那时的她还是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
等他从书房下来,她已离开。
他以为这个美丽的姑娘只是偶然路过,哪知她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她目前的身份虽低微,虽落魄,虽随时能让人颐指气使、随意使唤来使唤去,但整个人的气质却与一般女佣截然不同。
*
“夜未央”端着汤还没走近,陈太太就故意找茬:
“这什么人呐,一碗汤要我等这么久!不会是看自己长得有几分姿色,想在厨房里勾—引我们墨寒吧,哼,不是什么好货色!”
冷父一拍桌子,怒道:“够了!你有完没完,瞧瞧你现在哪有一点当家女主人的样子!”冷父对陈晓月是当真有些失望的,这些年越发尖酸刻薄,不分场合不懂顾及颜面。唉,以前在外面小情小意一番那是情调和消遣,要真论气质,这女人还真没法跟辰风的生母罗玉秀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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