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元芝领着灵晨走出学校。路上慢慢悠悠的晃着,一会儿瞥一眼,笑一笑,一会儿瞥一眼,笑一笑,那表情简直再说“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孙女儿”,直笑的灵晨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干脆至极的扭头,灵晨拉着丰元芝往路边儿靠了靠,躲过一辆自行车,无奈的开口:
“您都笑了一路了,还没笑够呢?刚才办公室里老师板着脸,您一听缘由乐开了花儿,没见女老师脸都黑了。”
想起刚才丰女士把女老师,也是胖女孩儿她妈怼的一脸生不如死的模样儿,灵晨颇觉解气的弯了弯唇。
丰元芝白了孙女一眼,手里扇子换了把绿丝绒的,阳光之下泛着点点亮光,漂亮极了。
“少得了便宜还卖乖啊,你叫我来,不是为着这个。”
真想赔礼道歉和解的话,除了她谁不能行啊!
孙女这心眼儿,嗯——像她!
满意的眯了眯眼,丰元芝想起办公室里那一回合,不由嫌弃的撇撇嘴,对着灵晨却是一副笑着夸赞模样儿,
“这回干的不错,虽然幼稚了点儿。”
“啊?”
“要是我,直接泼脸上去,黑乎乎的拍张相片,保准她以后乖的跟兔子似的。”
灵晨:……“您真不幼稚。”您真凶残!
丰女士上学时候肯定这么干过,一副熟练工的样子,真是看不出来。
仿佛知道灵晨心中所想,丰女士摇着扇子,慢吞吞的回忆往昔:
“少时我在国外读书,那些白人姑娘看我美貌,得男同学青睐,便很是嫉妒,时常几个一起寻我麻烦,泼水,塞虫子,书包里头蹦青蛙……花样可比现在的小朋友多了去,后来我抽空收拾了她们一顿,这才有了消停日子。”
言外之意,你这样的简直马马虎虎小儿科啦了!
最后,丰女士摸了把孙女滑溜溜的小脸蛋儿,做了总结:
“宝贝儿,你可有的学呢。”
被非礼了的灵晨瞪着眼睛捂着脸,看着前头身姿摇曳的丰元芝,哭笑不得。
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赚来这么个骨骼清奇的奶奶!
考试之后,总有几日假期。
这几日天气忽冷忽热,柴老爹饭量也不好,平常老爹一顿能吃两碗,现在一碗搁下筷子,灵晨看着不由心下担忧,凑到老爹身边儿问:
“爹,您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不舒服得跟我说啊!”
柴老爹摸摸闺女脑袋,“爹没不舒服。”
“那您咋吃不下饭?”
“嗯——没啥胃口,不饿了不吃呗!没事儿。”
灵晨发愁,不吃饭身子咋受得了,脑子转了几转,忽的眼睛一亮,灵晨猛然窜起,吓了老爹一跳。
“爹,我给您做凉皮子吃罢。”
老爹笑:“一惊一乍的吓我一跳,天都有些凉了,吃那干啥?”
“吃不吃凉皮子跟天冷不冷有啥关系,想吃吃呗,裹了黄瓜丝,豆芽,面筋,再抹上酱汁……爹你想吃不?”
柴老爹迟疑:“怪麻烦的。”
是想吃了!灵晨心里有数,笑着挽袖子,一边儿跟老爹道:
“麻烦啥呀?一点儿不麻烦,正好我看书看的烦了,歇歇眼,我想想,干脆多做点儿,反正我奶奶那儿有冰箱能放住,做好了给我爸妈,还有我奶奶那儿送些,嗯,我叫兴盛一块儿做,今儿中午能吃上了,您出去溜达一会儿,肚子里腾出空儿,一会儿多吃点儿。”
柴老爹让闺女说的早馋了,看灵晨架势都摆上了,也不多说什么,只连连点头,笑眯眯的瞅着闺女喊上俩孩子往灶房去了。
现在日子好过了,还总想吃点儿新鲜儿的,这日子过得,从前可不敢想。
到了中午,灵晨拌好了菜,凉皮子装好,让兴盛跑一趟店里,给张天民和小芳送去。现在灵晨不怎么往店里帮忙,也小芳一直坚持着,张天民不是没说了,可小芳认准了道理,说也没用,幸好不耽搁学习,索性由着她了。
灵晨出门,先是左转,给丰元芝和阿云送了份,又往右走,挨着边儿的房子里叫了张玲子和兴放,一块儿到家里去吃。
没错,张天民买的房子跟柴老爹的挨着边儿,和丰家左右相对,买的时候,常永强帮了忙,原先的地儿不大,推到了重盖,才有现在的房子。
这下子,几家还算是在一块儿相互照看着。
吃了饭,灵晨还得看着张玲子吃药,哄着小兴放床上睡了,张玲子又钻到灶房里头忙活开了。
灵晨一眼瞧见,赶忙跟进去,立在后头,笑着问:
“妈,你这是干啥呢?”
张玲子正切黄瓜丝儿,闻言头也不抬的回道:
“再拌点菜,给你姨送点儿,让她尝尝。”
灵晨立在原地,笑呵呵的,“成啊,您弄好了,我马上去送。”
张玲子看了灵晨一眼,不解:“你们不是不对付吗?我还当你们吵架了?看着不像啊。”
“没有啊,好着呢!我这儿不是整天往学校跑,碰面时候少,没吵架,我跟姨妈好着呢。”
说话间,张玲子弄好了菜,还特别暖心的给裹好了,放到袋子里。
灵晨看着,心道美的常晓茹,张着嘴能直接啃了,多省事!
骑着自行车,灵晨先往常晓茹宿舍转了一圈儿,敲门没人应,等了两分钟,扭头骑着车子往常晓茹常吃饭的小餐馆去,到了饭馆门口刹闸下车,一抬头,灵晨先是一愣,随即眯眼,所有的视线都聚集在靠在门边儿玻璃墙第一桌的一对男女身上。
女的——常晓茹没错,男的——没见过。
把车推到门边儿,不错眼的仔细一打量,平头夹克衫,从这角度,能看见白色衬衣领子边儿,底下裤子鞋挡着看不清楚,半边儿侧脸,只能瞧见高高的鼻梁,至于长相嘛应该……
咳咳,不丑,准确的说,是很英俊,既英俊又年轻,尤其一双细长眼,瞧着人时,好似带着电。
男的猛然转头看过来,对上对方视线,灵晨窘迫了一瞬,条件反射的微笑脸应对,然后,然后常晓茹出来了。
“灵晨,你找我啊?”
瞧着前头车筐里东西,知道是给她送吃的。
“嗯!去你宿舍没找着人,来着碰碰运气。”
灵晨淡定的收回视线,好似刚才被抓包的不是她一样,把东西递给常晓茹,到底没忍住,微微侧身,朝着常晓茹一挑眉,声调轻巧飞扬:
“老牛吃嫩草——真行啊你!”
常晓茹瞬间领会,头一个反应是气恨,
“说谁老呢?没大没小。”
灵晨吓了一跳,“难道他比你还大,看着不像啊!”难道是面嫩!
还大,还——
常晓茹捶了气闷胸口,每见灵晨一回,她得折寿一年,
“你是不气死我不罢休了是不是?”
捶了自个儿两拳,常晓茹觉得不妥,这拳头应该怼到臭丫头身上,刚伸出手去,便听身旁一道声音传来,
“晓茹,你碰到朋友了?要不要一块儿进去坐坐?”
常晓茹遗憾的放下胳膊,看着走到身旁的晋殊,笑着跟人介绍,道:
“你出来了,正好,这是我小妹家里的姑娘,柴灵晨。”
扭脸对着灵晨,皮笑肉不笑,
“灵晨,这是跟我一个院子里的晋殊,辈分儿高,按理我应该叫一声叔。”
灵晨:所以我该称呼一声叔爷?
晋殊轻笑:“都一块儿长大的,平时都是呼名唤姓的,怎么今天这么客气,又不是大过年的,我可没带红包。”
微微弯下身子,跟灵晨平视,低沉的嗓音好似回荡耳边儿,
“你是灵晨?嗯,要是你不介意,称我一声晋叔(殊)吧!”
灵晨脑袋有些发晕,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人真是细长眼,隔着眼镜还有玻璃墙,自己竟然能看的清清楚楚,自己视力什么时候好成这样?
真是不可思议!
“晋叔(殊)?”
“嗯,乖——”
晋殊取下衬衣口袋上的钢笔,递到灵晨跟前,细长眼角微微翘起,细碎的阳光洒下,灵晨看到这人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一股子清新的气息好似包围着她,声音清晰入耳。
“今天初次见面,这支钢笔送给你,听说你学习很好,祝你鲲鹏展翅,万事如意。”
灵晨心想,这人不光长得好看,声音也好听。
捏着钢笔,金属质感的反光微微刺眼。
灵晨想了想,抬手解下脖颈上绳子,绳子下头一颗狼牙微微晃动,灵晨抬眼,认真道:“我不知道会遇见你,没准备东西,这是我杀死的狼取下的最大的牙齿,送给你。”
晋殊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看了看狼牙,又瞧了瞧灵晨,沉默几秒,伸手接过绳子,细细的摩挲了下,对着灵晨,勾起唇角,
“谢谢你,这么珍贵的礼物,我会好好保存的。”
“嗯,我也谢谢你的钢笔!”
常晓茹一旁站着,惊诧过后,只剩下满肚子怨气。
她,她听见了什么?她看见了什么?
那颗狼牙,小气的不得了,她想摸一下都不行的狼牙,这么让灵晨给送人了,还是个见面不多五分钟的陌生人!
呼——拿手给自个儿扇风,常晓茹瞪完这个瞪那个,疯了,真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