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透出了一丝曙光,南昌城内的枪炮声、喊杀声渐渐的弱了下去。张灵甫正脸色阴晴不定的沉思着,一个军官在门口大声喊着报告,称狼牙突击队回来了。
院子里,六具狼牙的遗体还有一个首级加一杆云式重狙、一柄三棱刺刀整齐的排在一起,首级是西瓜的——他最后引爆的可不是手雷,而是几枚捆绑在一起的塑胶炸弹,所以最后蒙辛安他们就只从日军破碎的肢体中找到他的首级还有这杆云式重狙和那柄三棱刺刀。
所有人皆肃穆的向狼牙的遗体脱帽敬礼,包括刚刚赶到的杨森等人。
看着西瓜那张沉睡的脸庞,想着就在昨天晚上他还和自己比试过绘图,张灵甫心中便有什么热热的东西涌动着,敬礼以后他将友安盛拉到一边轻声问道:“友主任,我能来学兵军吗?”
友安盛心中偷笑,面上作惊奇状道:“张上校,莫开玩笑,你可是委员长的心腹爱将,他肯放人吗?”
张灵甫急了,表态道:“军中无戏言,军人的位置就应该在战场。况且,我觉得我不适合干参谋这个工作,老窝在重庆,我觉得自己都快上锈了。”
“这件事我真不敢做主,委员长对我们学兵军本来就有意见,如果我们把你挖过来,那他还不得把我们总司令‘娘希匹’死?”
见友安盛此时还有心情开玩笑,张灵甫以为他还是不肯相信自己,拉着他又走远一点,然后恳切的道:“友主任,我是认真的。你不是想把那些闹事的杂牌军军官拉到广州来吗?我有办法。而且,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份重庆闲置军官人员名单,他们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干将。操作得好,完全可以把他们也要过来。”说完这话,他见友安盛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遂向他建议该如何操作。末了他说道:“我承认自己有私心,但正如你之前所言,军人首先应该知道为谁打仗。重庆物资奇缺,导致大量的部队空具其形而战斗力极其低下。贵军有物缺人,正好易物换人。如此一来,重庆的部队可以得到补充增强,贵军也能顺利扩军,于国于民皆有利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张灵甫的建议确实有很大的可操作性,友安盛不禁怦然心动,不过出于谨慎他没有立即答应,而是开玩笑道:“如果这事真的达成,委员长知道是你的主意,那他还不得恨死你?”
张灵甫苦笑:“我不想叛变校长,但是既然对抗战大局有利,那我就只能义无反顾的当这个小人了。”
“我会向总司令部反应的,以我对总司令的了解,他应该不会拒绝。”
“那么我就敬候佳音了。”
两个人重新回到人群中,狼牙们的遗体已经被装进了简易的棺木,将会随重伤员一起被送到广州。狼牙是欧阳云的宝贝,欧阳云从不掩饰自己对狼牙的呵袒护。所以牺牲的狼牙无论职衔,都会享受团长级的待遇,牺牲以后遗体会被运往广州葬到学兵军英雄公墓中。
应杨森等人的要求,一个狼牙正在讲述他们的突袭过程。张灵甫对狼牙究竟如何突破日军防线十分好奇,立刻竖起了耳朵。
“赣江冰面因为我军的轰炸和炮袭,刚刚结成的冰面很薄,无法承载重量,所以我们就做了个超大的冰橇——”
“哦!”“呼!”一片惊叹声。
张灵甫心头的疑惑也终于解开了,瞬即为狼牙们的奇思妙想不禁鼓掌叫好:“高,实在是太高了!”忽然,他被一个学兵肩膀上背着的东西吸引住了,凭直觉他断定那是武器,但是在脑海中盘旋了一会却始终想不起何种武器会是这种样子,不禁趋前一步问道:“请问你背的是什么武器?”话刚问完,他便感觉到几道渗人的目光刺了过来。感觉到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心头一凛抬头望去,便对上了蒙辛安还有其他几个狼牙射过来的目光。
友安盛走到了他身边,附耳说道:“狼牙的一切都是机密,他们不说的不可打听——”说完感觉到太生硬,他又补充了一句:“这是总司令亲自下的命令。”
张灵甫眉头微微一皱不说话了,心中却对欧阳云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来到南昌不过一天,从学兵众人口中却听到了不下一百遍“总司令”这组词语。这让他不禁想到了在学校时满口“先总理说”、“校长说”时的情景,不再年轻以后,再回想这些恍若一梦。联想到欧阳云还不到三十岁的年纪,他不禁在心中堆砌其影像,心说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弱冠年纪却能让民国战场厮混多年的老将们惟命是从,肯定自有其过人之处吧?
烈士们的遗体还有重伤员被随队民夫护送往广州去了,游击队接替了学兵们的工作开始打扫战场,饶国华和随游击队活动的政工人员办理了地区事务交接,在指挥部召开了一个短短的军事会议以后,便与何正降和刘雨卿通话,然后集合队伍走南余公路往余干县开去。
这一切,饶国华都没有背着杨森和张灵甫。张灵甫注意到饶国华和何正降、刘雨卿联络的时候用的都是电话,立刻敏锐的体会到这背后的意义,对加入学兵军更加热衷了。通信能力一直是部队战斗力很重要的组成部分——一方需要通过电报辗转,一方直接电话传达,后者在部队的调动上将拥有绝对的速度优势,也就更能抓住稍纵即逝的战机,说不定就能从点突破从而逆转战局;用电话联络,必须保证线路的畅通和防止遭对方特工监听,需要对战区有绝对的控制力,这岂不是意味着学兵军早在打仗之前就已经实际控制南昌周边地区了?
大军出动,学兵军的组织能力和机动能力优势凸现出来。除了战车部队,其它部队清一色的军卡。张灵甫陪着杨森坐在一辆越野车上,随北上第一军团司令部行动,看着前面一眼望不到头的军卡,他由衷感叹道:“十年磨一剑,学兵军到广州才五年。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发展的。”
“学兵军有钱,”杨森将一支“大刀”从嘴上拿开,喷出一口烟雾道:“盘尼西林可是价比黄金哪,我们进入广西的时候你没看到那些武装运输队吗?那都是钱啊!欧阳云这个人,搞钱真的很有一套。”
川系军阀中,杨森是最擅长理财也是家资最厚的,可是受眼界和大势的影响,他却没能将这些转化为军事实力。如是,对欧阳云的弄钱能力便特别佩服,对他不计成本的武装学兵军,也就格外的有兴趣,甚至产生这样的想法:如果自己再年轻二十岁,那么按照欧阳云的这一套整,那自己以及麾下的军队应该由更好的前程。
欧阳云和学兵军是靠盘尼西林发的家,此事世人皆知。然而这个过程究竟是怎样的呢?耳中听着杨森的话,张灵甫脑海中盘旋的却是这个问题。他自己也没意识到,就在他对欧阳云的好奇心越来越浓的时候,不知不觉间,他对学兵军已经产生了归宿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