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清明听到她的声音,慢慢地转过身来,看着江凌深深地作了个揖,道:“老夫特地来此给江姑娘道歉。老夫于种植一道浸淫多年,自以为水平相当了得。所以从未把别人看在眼里。那日姑娘在兰园说话,老夫以为姑娘是为了引起赵公子的注意,好以此攀交。便是前日在赏花会上,老夫也以为姑娘是侥幸得胜,仍不服气。直到得昨日赵公子把兰花拿回去,老夫才知错了,错得离谱,姑娘不但诗才横溢,于种植一道更是胜出我良多。所以今天特地前来,向姑娘赔罪。”
于清明这番话,说得倒是出乎江凌的意外。从认识这个老头儿开始,于清明就眼高于顶,出言嘲讽,针锋相对,咄咄逼人。那日赏花会后江凌甚至在他眼中还见过怨恨的神情。他今日特地跑到这里来,真的是专门为了给她赔礼道歉?这话无论说得如何动听,江凌都不敢相信。
更何况他的话里似有所指,不管有意无意,江凌心里都不爽,当即淡淡道:“于先生客气了。我就一乡下丫头,种东西是我的本份,会的也是些粗浅的活儿,跟于先生的高雅手艺自然没得比。那日去兰园,也是受赵公子之邀,去开开眼界、长长见识,丝毫没有跟于先生相比的意思。所以于先生服不服气的,实在与小女子无关。至于小女子是不是要引起赵公子的注意,是不是想要攀交赵公子,那也是本姑娘的事,跟于先生没有丝毫关系。如果于先生担心赵公子受到小女子的诱惑,你只需对赵公子谆谆教诲一番,我想赵公子感念到于先生一颗关切之心,会很快认清楚小女子的面目、从而远离小女子的。于先生倒是不必跑到这乡下来,再出言告诫小女子一番。”
这番话说得于清明一脸的尴尬。他来此本意是道歉和解的,却不想说的话不中听,当面败坏人家姑娘的名声,实在怪不得人家姑娘着恼,只得讪笑道:“老夫不会说话,江姑娘莫怪。”说完从怀里摸出一个荷包,递给江凌,“这是那株兰花的赌约一百两银子。”又指指地下,“花也在这儿。”
愿赌服输,这是她应得的,而且这老头儿说话做事确实让人不喜,江凌也不客气,接过荷包道:“如此多谢了。”话语里并没有邀请于清明进屋里坐坐的意思。
于清明倒也不在意,回转身去看着那块菜地,道:“江姑娘不但花养的好,而且菜也种的好。看来以往是老夫狭隘了,种植一技,还得多到田间地头向老农请教才是。”说完回过头来,“江姑娘不知可否传授在下一些种植技术?有何条件姑娘尽管提便是。”
江凌哪里知道什么种植技术。她种的这些东西,也全是因为浇了空间水的缘故。好在眼前这老头儿也不用讲什么面子,她直接摇头道:“这是我祖上相传下来的秘方,不能外传。所以于先生的请求我没法答应,还请见谅。”
“祖传秘方?”于清明听了此话,皱了皱眉,然后深深作了个揖道,“种植一道,实为利国利民之事。江姑娘此方虽为祖传,却当用之于国于民才对。还请姑娘以天下苍生为已任,将此术交予官府,让官府刻板付印,广为传播。此大功德一件,官府亦会有嘉奖。姑娘便可名利双收,后福无尽。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先问她讨要技术,讨要不成就用大帽子扣人,这于清明做人实在是让人讨厌。江凌冷冷看他一眼,道:“我这秘方,虽然能让植物长得好,但所费甚高,用此法种植,得不偿失。倒是于先生不是一直说,自己于种植一事浸淫多年,水平了得吗?你怎么不把自己的技术公之于众,造福苍生?”
“……”于清明被她问得一滞。他本以为江凌是个没见识的女娃子,多说几句大道理,便可把她的种植技术哄骗到手。却不想被她这话一说,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脸上一红一白,煞是好看。
“如果于先生没有别的什么事,就请便吧。江涛,送客。”江凌说完,转身进了房。
而江涛一直站在一旁听他们说话,本来听到于清明劝把秘方交给官府的话,觉得还有几分道理;待听得江凌回答之后,这才知道于清明不怀好意,脸色顿时不好起来。见姐姐进了房,用眼睛瞪着于清明道:“赶紧走,我们家不欢迎你。”
“哼!”于清明除了家道中落那几年,这些年何曾被这样赶过?当即沉着脸一甩衣袖,愤然离去。
“小涛,你进来一下。”江凌听到于清明的马车离去,叫住了正要回房的江涛。
“姐,什么事?”
江凌瞧了江涛一会儿,道:“小涛,关于那个秘方的事……”
“姐!”江凌还没说完,江涛就打断了她的话,“如果那秘方真是姐姐在爹以前的书上看来的,要不是姐姐看到,这秘方也是丢掉了的。再说,如果不是姐姐这段时间辛苦操劳,咱们家或许现在都还在为如何还债而发愁呢。所以姐,那什么秘方的事,你不必跟我说,我也不想知道。”
江凌听了,心里有些感动。不过有些话,她还是要说出来,免得江涛心里存了介蒂。现在江涛还小,说不在乎,但往后大了,或娶了妻,也许想法又不同了呢?话还是说清楚好。
所以她道:“你听我说,我说的秘方,其实是没有的。那些植物,不知怎么的,经过姐姐的手就会长得好,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怕别人都把我当妖怪抓起来,所以才说是秘方。”说完抬起眼来,看着江涛,“我知道这样说很荒唐,连我自己都不相信,但却是事实。小涛,这件事连娘我都没说,怕她担心。不管你信不信,都不要跟人说,好不好?”
“真的?”跟她想像的不同,江涛听了不惊反喜,瞪大眼睛道:“姐,你是不是天上的种植仙女下凡来的?”
“呃。”江凌被他这说法弄得哭笑不得。不过江涛这样理解,倒也不错,便顺着话头道:“或许吧。”
“姐,我看大半是的。”江涛倒是一本正经。
“是是是,你姐我是种植仙女,行了吧?”江凌笑了起来。从桌上拿起于清明给的荷包,倒出里面的银子。这银子是十两一锭,一共十锭,堆在桌上银光闪闪的。
“姐,当初说你管赚钱,我管掌权的。现在你这么短时间就赚到这么多钱了,我却连书院的门还没进呢。不行,我得赶紧回房看书去了。”江涛被这十锭银子刺激到了,激动地挥了挥拳头,跑回房去。
江凌笑道摇摇头,从空间里调出原来的二百四十两和赏花会的奖银一百两银子,跟桌上银子一起,用一块包袱布包了,走到李青荷房里。
“凌儿,来,娘想给你做几身衣裙,你看看喜欢哪块料子?”李青荷见了她,连忙招手,兴致勃勃地让她看摆在床上的衣料。这些衣料,除了秦府送来的几块,还有张流芳送来的。都是上好的绸锻。
“娘,我还在长个儿呢,你做了这衣服,平时又穿不着,到了明年又穿不合了,岂不是浪费?还是给你做吧。”江凌却不感兴趣。
她刚刚穿来的时候,虽然身体单薄,但也长到了一米六左右。这两个月喝空间水吃空间菜,她不但皮肤变得细腻水灵,而且个子也长高了一些,原来平坦的身体也开始发育起来,穿男装掩饰起身材来,是越来越困难了。江凌看街上也有女子来来往往,所以经过了这次赏花会,她决定以后穿以女装出去了。
不过穿着绸锻衣服做饭浇菜,怎么想就觉得怎么古怪。还是穿粗布衣服自在,所以对于李青荷的想法,她实在不愿意呼应。
“傻孩子,你也慢慢长大了,总要打扮打扮自己。就是村头的阿芳姑娘,都还成日里做新衣服呢,我们家现在又不是很艰难,怎么能委曲你?”
江凌看看手里装银子的包袱,倒也不再固执已见。爱美之心人亦有之,更何况李青荷打扮女儿也乐在其中,让她高兴高兴也是做女儿的一片孝心不是?
在李青荷的坚持下,江凌挑了两块布料,一块浅绿色,一块浅紫。本来现在都流行石榴红,但江凌实在不喜欢这些太过耀眼的颜色,最后在李青荷的劝解下,江凌折中,让李青荷用那块石榴红的料子,给她做一件披风。
选好衣服、再商量好款式,江凌便把桌上的包袱打开,露出白花花的银子,道:“娘,这是这段时间赚的四百四十两银子。就算小涛上书院交束修,也要不了那么多。您看咱们是不是置些产业?”
李青荷看着一桌子的银元宝,有些发愣。江文绘生病去世,到江凌又生病,江家就这样一点一点在她的手上将产业散尽,将衣服首饰当尽。这两年,只有从她的手上哗哗往外出银子,何曾有银子收回来?做些绣活,也无非得几个铜板,这些一锭一锭的银子,于她来说,已是很久没有见着了。
许久,她才转过头去,悄悄擦了一下眼角,道:“娘说了,以后你当家。要不是你,家里哪里还得了债,更不要说两个月里赚这么多银两?你拿主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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