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还不到两月的新皇庄明帝出现在红墙外时,独自站在到处是烧焦了的红墙里的李秋酒终于收了他已经连续放了将近半旬光景的罩气,踱步走出了红墙。红墙外,人山人海,丝毫不亚于疆场对垒时的人数规模,一眼望去,怎么也得有十多万人,穿黑甲的禁军,穿红甲的巡防营,穿白甲的护城军,三军交错,将整座红墙都围了起来,围得水泄不通,但他们似乎都忘了,他李秋酒乃世间少有的万象境之一,虽不是以力证道,而是以天道如万象,依旧是可一语控千锋的真实万象境,他若要走,没人可以拦得住,问题是他还不想走而已,如今走出被烧焦的大雄宝殿,是因为他想要走了,这十多万人想要拦住他?
李秋酒没有多想,而是拨开了试图站在他面前阻拦他的人,他只是看了一眼,手中拿着铁戟刀枪的三军士兵便发觉到不对劲,因为他们发现,他们控制不了自己手中的武器,更别说是上前一步对李秋酒进行冲杀。
看到信上内容的司马长乐面目惨白,大吼一声将白纸黑字的信封撕得粉碎,猛然转过头,红着眼,看到已经走近的李秋酒。
“都是你,都是你,你这个臭道士,如果不是你,我大庄怎么会走到走投无路的地步。”
这个身着华贵绫罗绸缎,手带玉镯,耳挂玛瑙,腰别金玉的女人恨极了正在信步走来的道士,口中谩骂之语连连,说得嘴唇直直发抖。
庄明帝于一旁心中不忍,便说道:“母后,小心别气坏了身子,北方不是还有欧阳将军吗?”
司马长乐伸手指着李秋酒,手腕上的玉镯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叮铃声响,像极了挂于古刹屋檐下的风铃发出的声音。
“臭道士,你为什么还不去死,你为什么没有被火烧死?为什么,像你这种心念红尘的臭道士,就应该遭天谴,你不应该还活着你知道吗?”
“李秋酒,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在这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想要得到我吗?哈哈,一个道士还妄图娶妻生子,真是可笑,当年我不嫁给你,今后我也不会嫁给你,你就死了这份心吧,纵然王朝覆灭,我司马长乐也要到地下继续当权倾天下的美妇人。”
“口口声声说不负我,到头来你做了什么?”
走到哪里都是自信满满,妆容精致到无法形容的司马长乐和乡野里的泼妇互骂时的样子颇为相似。
李秋酒没有说话,任凭司马长乐谩骂,他都不曾回过一句,样子淡然得像是古井里的水,没有任何波澜。
梦想破碎,换做任何人,都应该气急败坏。
他李秋酒懂得这个道理。
等司马长乐说不动了,李秋酒才抬手一挥,被司马长乐撕得粉碎的纸屑飘飘扬扬,慢慢拼凑在了一起,凑成了一张完整的纸。
“长城西面已破,望支援。”
寥寥数语,却道出了战事的紧张残酷,才不到短短两日,从第一封信的八百里加急入京,到现在的第二封信,两者相隔才两日光景而已,以雄城为基镇守蒙元百万雄师的北境竟然被敌方突破了一道口子。
司马长乐缓了过来,还想要开口,李秋酒率先说道:“长乐,这片大陆很大,并非只有你大庄,也没有只有后周国,往东过海,那里便有一国,往西走,穿过茫茫大漠,便又可以看见新天地,庄姓血脉统御中原大地已有五百年,天朝上国之念深入人心,这种观念的存在意味着这一个王朝早晚都得被取代,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有没有我的存在,都是一样的结果,也许没有我,那么也就没有了你呢?世间万物,讲究因果,没有纸醉金迷的因,又哪里来得覆灭之果呢?长乐,你可以怪我,无可厚非。但其中的道理你要明白,大夏将倾,无人可以力挽狂澜,哪怕是我也不行,天外有天,这句话可不是古人随意说说而已。”
司马长乐冷笑一声,“哼,少用你那说不明道不尽的道家言论来糊弄我,你们修道之士信天道,我司马长乐可不信,任何空口无凭之言,都是废话,我只相信我看到的,能拿在手里的,能够吃进肚子里的,其余一切不可触碰只存在于想象之中的东西,我司马长乐不信,哪怕你李秋酒所言不假,但大庄龙壁碎了,蒙元国才得以进入大庄领土,这一前一后的联系,便是你造成的结果。”
李秋酒面无表情,他从来没有想过和她可以讲道理。
司马长乐见李秋酒没有话说,冷笑加剧,“没有话说,那就战吧,不论成败,我司马长乐这辈子都不会跟你李秋酒走的,你的理想在山水在田园,在安静修道,我的理想在富丽堂皇,在穿金戴银,道不同不相为谋。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李秋酒终于叹了一口气,“长乐,你这又是何苦呢。”
司马长乐不语,一把抓过身旁一名黑甲禁军的腰间宝剑,利剑出鞘瞬间,寒光乍现,一剑刺向了李秋酒。
她没有修习过武道,身上毫无内力可言,但基本的剑招却是会的,手捏剑诀,毫不留情的刺向了李秋酒。
李秋酒没有招架,只是身体本能的释放罩气,挡住了司马长乐的一剑。
“长乐,你真的这么想我死吗?”
司马长乐不语,一剑接着一剑的刺,目光所至乃李秋酒的心口,剑剑刺心。
“长乐,这么多年,你对我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回应他的只有一剑接着一剑。
李秋酒默哀般闭上了双眼,默默的收起了气罩,一剑穿心,毫不留情,沾血的宝剑透体而出,一滴颜色难以言说的血从剑尖上慢慢滑落。
司马长乐立马抽剑,再递一剑,这一剑所向乃是右边,她听说过有些人的心是长在右边的,所以,一左一右,皆是一剑。
两剑递出,然后抽剑。
没有想象之中血流如注的场景。
司马长乐哈哈大笑,抬起手。
“众位将士听令,将这个犯上作乱的臭道士给哀家取了他的脑袋。”
好狠的心。
李秋酒睁开眼眸,抬头看着天空,叹息一声,双脚踏地,整个人如同飞升一般往天空的方向飞去。
“这个世间太过污浊,我李秋酒愿意舍弃一身修为再重来,只为一洗世间。”
声音响彻天地,李秋酒抬起双手,往下方红河分支灵水一抓,整条灵水便被他抓去,悬空挂于天上。
雷云滚动,电闪雷鸣,天地色变。
南方的新年喧天锣鼓鞭炮响,北方的天空有一条灵水悬空。
新年新气象。
瓢泼大雨洗天地,迎新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