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家是大族, 族亲多, 梁与君的叔爷爷系还是台湾系, 一大家子人专门从台湾过来给大哥梁百年贺寿。家里人一多,晚宴也就特别隆重, 厨师团队从玄武饭店请过来,场地布置也奢华得很, 宋眉山遥遥一看, 说:“够办一场户外婚礼了。”
陆长安拿着手杖, “我问你要不要办婚礼, 你说不要, 现在又羡慕, 口是心非。不过现在也来得及, 我们大可以隆重办一场, 宣告天下。”
“不要。”
容素素手挂在周颐年臂弯, 这头和宋眉山说:“眉山,你看,林又璋林觅雅, 那位是——”宋眉山顺着看过去, “那是盛香茗,我在莽天骄和林又璋的婚礼上见过一次。”
“那个小姑娘?”容素素没见过盛家人。
宋眉山看了片刻,“那是盛小酒吧, 盛香茗的女儿。”
“你说你这朋友怎么想的,当后妈就当后妈吧,结婚这么多年, 怎么不自己生一个。”容素素一开口,周颐年就咳。
盛小酒已经长成大姑娘,宋眉山记得莽天骄结婚的时候,那孩子就十一二岁,这几年过去,这孩子得有十七岁了。十七岁,真是个好年纪,如花似玉。
林又璋见了宋眉山,“眉山。”
宋眉山笑,“娇娇也来了,还没见人。”
几人互相问了好,梁百年梁老爷子就要出来讲话了,他身边站着他最得意的儿子,梁廷意。但梁廷意身边站的却不是梁与君,梁廷意身边站着的是,莽天骄。
这站位通常显示着主次亲疏,下头人一见这位姑娘,议论纷纷,“那姑娘是谁。”
“呕,”夜里寒风一吹,容素素捂着嘴,周颐年立马拿手帕给她。
容素素拉宋眉山的手,“走,陪我去厕所。”
宋眉山扶着容素素往花园旁的偏厅里去,容素素进去洗手间,宋眉山站在过道里,过道中间有个小门,里面是吸烟区。宋眉山正要推门进去,就听见里面有响动。
“盛小酒,你偷我东西了?”
“没有,您说什么呢,我不愁吃不愁穿,我为什么要偷您的东西。”
“你又抽.大.麻,我得告诉你爸爸了。”
“去呀,您去呀,您自己还酗酒呢,其身不正。”
“你!”
少女的声音很清脆,“我说后妈,您省省吧,您那点心事,我没兴趣。”
“把东西给我。”
“可以,两百万。”
“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您管我,我要花钱,我爸不给,您这么有钱,您给也是一样的。”
“东西先给我。”
“那可不行,我虽不懂事,但您也不能当我是傻子,您先给钱,我自然就把这玩意还给您了。”
“你干什么?”容素素从里头出来。“嘘!”宋眉山一把拉开容素素,用手捂住她的嘴。
两人躲进长廊大理石柱后头,林觅雅从吸烟区推门出来,她拍拍自己的白色套裙,从走廊另一端离开了。
“眉山,”容素素莫名其妙。
再过片刻,盛小酒也从那个门里出来了,宋眉山迎面走上前,她左手从长廊壁灯下的小桌上抄了个花瓶,上去就是一下。
花瓶是观音手中玉瓷净瓶的模样,里头插着一朵红玫瑰,半瓶水从宋眉山袖中滴下来,花瓶底部砸中盛小酒下颌。少女不耐痛,立马昏了过去。
“眉山!”容素素跑过去。
花瓶很瓷实,不仅没有碎,连个边角都没伤,宋眉山将玫瑰重新插进瓶子,递给容素素,“放好。”
盛小酒背着一个棕红色的爱马仕双肩包,皮质很好,宋眉山蹲下来一把扯开她的包,往里面翻找,容素素道:“找什么呢?”
摸了几下,宋眉山摸出来一个笔记本,盛小酒这个年纪这个时代的少女,早就绝了用笔记本的观念,这八成就是不属于她的东西。宋眉山拿了笔记本,又翻出一包大.麻来,她放在盛小酒身边,然后起身,捉容素素的手,“走。”
“眉山?”
宋眉山甩甩小臂,花瓶倒流出来的水沾湿了她的袖子。容素素干净将手帕递给她,宋眉山擦了手,又看手中的笔记本,笔记本是皮质的,也是爱马仕,不过上面上了锁,爱马仕的经典小金锁。
“嫂子,给我拿着。”
宋眉山将笔记本递给容素素,她从盘发中摸出来一枚u型夹,又叹口气,“多少年没开过锁了,不知道还行不行。”
“眉山,你搞什么鬼?”
外头还没开席,梁家请来的歌舞团和舞龙舞狮都在旁边候着,准备表演节目。宋眉山坐在后花园一角,“嫂子,我和陆长安这仇,恐怕要报了。”
宋眉山贴着金锁,撬锁,容素素帮她看着,又过两分钟,‘咔嚓’一下,锁开了。
这是一个女人的日记,第一页上就写着——“长安,与君长安。长安,你是我的。”
容素素凑过去,看了一眼,险些吐出来。“这......这他妈的谁啊,谁这么不要脸,这尼玛......”
宋眉山翻开笔记本,里面夹着一张照片,三人合照,宋眉山站中间,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腰带是浅绿色的,她微微侧身,又显出背后一点粉红来。照片是吴磊拍的,那是宋眉山预科那年,吴磊组织平安夜同学会,那天晚上还是顾柔曼的生日,宋眉山上去唱了一首歌,《红豆》。
吴磊将照片冲洗出来,并且给了林觅雅莽天骄和宋眉山一人一张,宋眉山自己的那张早已不见,不知丢在了哪处尘埃里。
林觅雅是个细心的人,她还留着,可惜......宋眉山吸口气,她看容素素,“觅雅暗恋陆长安,那个时候,我觉得——”
林觅雅这张照片静静躺在笔记本里。宋眉山往后翻,里面每天都写着她的心情,她在什么时候见了几次陆长安,陆长安在做什么,宋眉山又在做什么,宋眉山打了陆长安的孩子,他们又该如何。
林觅雅事无巨细,宋眉山其实已经太熟悉林觅雅的字迹,她们同班同学,后来也经常写明信片,交换礼物。
等翻到日记本最后一页,内容就是:
那天傍晚,深圳很热,仿似要下雨,天气闷闷的,我坐在三楼的一家咖啡厅,望着楼下。我知道马上要出意外,我如果示警的话,兴许可以避免这一场意外,但我没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想不到我不这么做的理由。长安,陆长安,他应该是我的呀,宋眉山落了他的孩子,宋眉山根本没有那么爱他。如果她爱他的话,她怎么会打掉他的孩子。如果她爱他的话,怎么会这么多年还没有再给他生一个孩子。哈,狗屁爱情,这该死的爱情!
不过也无所谓了,既然他们非要在一起,那他们就一起去死好了。
不是我心狠,我是觉得,你们既然要山无陵、天地和,才敢与君绝,那你们就一起去死啊!何必等天地塌陷,天崩地裂,我这就成全你们,你们一起去死好了。
......陆长安的轿车和那辆安排好的货车撞在一起的时候,烽烟四起。对,烽烟四起。我很激动,我真的很激动。怎么会不激动呢,昨日之日不可留,今日之日多烦忧,啧啧,花自飘零水自流,好,真的挺好。妙,妙啊!
好了,完美了,众人都有个完美结局。我高兴,我高兴啊......
宋眉山静静念道。
容素素‘哇’一声吐出来,她说:“行了,别念了。我要吐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她要弄死你,她怎么不弄死我啊,我还是陆长安他——”话说一半,容素素扭头,“诶,不对呀,那她和盛家那位还结什么婚,她还不如不结婚。你说盛家这么乱,还有没有什么......”
宋眉山拿着解了锁的笔记本站起来,“嫂子,咱们吃饭去,我饿了,也该开席了。”
莽天骄被梁廷意带在身边,一下子成了众人焦点,甚至还有人主动到莽氏女身边敬酒。顾柔曼抱着孩子,说一句:“自叹不如。”吴磊笑笑,假装没听见。
陆长安很少喝酒,周颐年帮着挡了几杯,容素素和宋眉山一起回来,周颐年道:“去那么久,没事吧?”宋眉山低声说:“如果不是感冒吹风,那就是怀孕有喜了。”
周颐年立马扶着容素素坐下来,模样惊喜万分。陆长安拉宋眉山的手,“那我们要加油了。”宋眉山点头,“好,我们加油。”
桌上鲍鱼翅肚人参燕窝一样都不少,周颐年体贴周到,容素素兴致平平,她只想呕吐,什么都不想吃。那造作模样,简直要折磨死周颐年。宋眉山道:“孕妇怀孕就那几个月,折磨你们,那是给你们脸,知道吧。” 陆长安在旁边看着笑,说:“那宋眉山小姐,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折磨我?”
宋眉山说:“那还不是看你的表现。”
这边有人欢喜,那边就有人愁,林觅雅与盛香茗饭没吃完,就匆匆离去。紧接着,林又璋也起身,还朝这边看了一眼。谢洛夫端着酒杯过来,他拍宋眉山肩膀,“出事了。”
“嗯?”宋眉山抬头,“出什么事了?”
“梁家下人报警,说家里有人吸.毒,警察来了。”
“那怎么办?”容素素转过身来,假意关怀,“谁出事了,要紧不要紧?”
谢洛夫弯腰,低声道:“具体还不清楚,梁家没有声张,你看林觅雅和盛香茗一起离开,八成是——”
桌上的菜开始撤换,一些凉掉的菜撤了下去,桌上端上新鲜菜品,有新制的点心烘焙,糯米红枣八宝鸭,热腾腾的燕窝鸽子汤,还有人手一道鱼子酱炒饭配鹅肝。容素素指着鸽子汤,“那个,给我来一碗。”周颐年马上起身侍奉。宋眉山咳一咳,同谢洛夫说:“吃饱没,没吃饱上我们这边再吃点儿,既然人家不想我们知道,那我们就不知道。”
宋眉山指着身边座位,“你们那桌都走空了,你肯定也不好意思一个人吃,来,坐我们这边,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