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马仕到货了, 门店联系不到傅明.慧女士, 最后通知盛香霓。盛香霓要参与傅明.慧女士的丧事操办,没空过问, 于是宋眉山亲自去香港尖沙咀门店取回来这只浅绿色的铂金爱马仕。
宋眉山最初挑选颜色的时候,原先只是想恶心恶心傅明.慧,她给萧启庆戴绿帽,萧启庆也给她戴绿帽,这种夫妻关系,也是蛮有意思的。
宋眉山取了手袋回来, 莽天骄帮着鉴赏,说:“这颜色还不错,抛开现代有些人赋予绿色的延伸含义, 若单纯指色泽和饱和程度,这颜色还真不错。”
“这是俄罗斯小羔羊皮, 我专门给她选的,稀有皮, 贵。”
宋眉山说:“这才半个月, 她就死了。”
“死了也不耽误她收爱马仕。”
莽天骄道:“葬礼当天你就提着这个去, 往她坟前一放, 算是厚礼。”
葬礼在傅明.慧死后第三周的礼拜二, 莽天骄与宋眉山共同出席, 深圳那天很热,莽天骄穿黑色纱裙,她说:“热死了, 热疯了,真受不了。”
宋眉山穿了一件黑色乔其纱衬衣并着黑色西裤,她手里提着一只浅绿色的铂金包,里头装满了连枝带叶的白色玫瑰花。
许多年前的粗制滥造的偶像剧说,白玫瑰花语是,我足以与你相配。宋眉山记得很清楚,她提着一包袋白玫瑰来的时候,萧启庆正看她。
宋眉山侧目回望过去,用莽天骄的说法,老娘无所畏惧。
苏溪和谢洛夫一起来,两人从谢洛夫的加长林肯上下来,苏溪穿黑衬衫和黑色伞裙,腰间系着一条灰色缎带,缎带打的蝴蝶结系在身后。
莽天骄见了,轻哼一声:“没有谢洛夫,她什么也不是。”
葬礼在室外,又一辆车过来,傅明诚搀扶着一位老人走过来,傅璇琮,曾经一位风度翩翩的大学教授。宋眉山犹记得他的翩翩风度,雪山寒梅,气质上佳。
宋眉山与莽天骄退到一边,宋眉山又退两步,林又璋拦住她的腰,“就这样,别动了。”
宋眉山回头看一眼,“你来啦?”
莽天骄抿嘴,“我们这一生究竟要经过多少婚礼和多少葬礼。”
林又璋回:“就你本人来说,起码是三次婚礼和一次葬礼。”
宋眉山低头笑,莽天骄回头给了林又璋一个白眼。
傅明诚上去致辞,他穿剪裁合身的深色西装,宋眉山瞧他,觉得他比几年前成熟了些,有些深沉气质也慢慢出来了。
葬礼并不拖沓,想来大家都知道在这么炎热的天气里,没有人愿意在户外久站。最后是各人上去献花,莽天骄捧了一束雏菊,林又璋拿了天堂鸟,只有宋眉山,宋眉山拿着整整一手袋白玫瑰。女人将爱马仕手袋放在墓碑前面的时候,那象征着生命力浅绿色在一推白色花丛里扎眼极了,好像那大面积的饱满的绿色要收藏了满地鲜花。
萧启庆面色寻常,倒是傅明诚,傅明诚多看了宋眉山几眼,宋眉山回看他和傅教授,说了句:“节哀顺变。”
林又璋开了车来,莽天骄和宋眉山都上了车,车才使出墓地,天上噼噼啪啪下起雨来,雨越下雨大,简直要敲碎了前头的玻璃。
林又璋开车很稳,莽天骄和宋眉山都坐在后排,莽天骄说:“你们说苏溪和谢洛夫究竟是什么关系,我怎么觉得他们有一腿。”
莽天骄看宋眉山,“喂,眉山,你说,谢苏有没有一腿?”
宋眉山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谁知道?”莽天骄翘起一条腿,“男的跟你好,女的也跟你好,你不知道?”
宋眉山摇头,“娇娇小姐,我真的不知道,我骗你做什么。”
莽天骄一手撑着头,说:“那我真的就想不通了,苏溪放着谢氏太子爷不要,她要我前头的这个二手货作甚么,我真是想不通。”
莽天骄三句两句离不开打击报复林又璋,宋眉山笑,她侧目看窗外,豆大的雨水洗刷林又璋的百万豪车。
林又璋说:“雨太大,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去吧。”
莽天骄侧了身子,回道:“吃饭就吃饭,说什么雨太大,雨大和吃饭有什么关系?”
林又璋笑,“是没有关系,就是我想请客吃饭,鲍鱼好不好。”
“问眉山吧,我无所谓。”莽天骄打个哈欠,“我感觉我没睡醒,你们俩去吃吧,我回家睡觉。”
林又璋从后视镜里望过来,莽天骄说:“看见我眼下黑眼圈没,我昨晚上和吴磊吵架了,我想睡觉,你们自己乐去,别烦我。”
车子驶入市区之后,雨又停了,莽天骄指着路边,“停吧,我到了。”
莽天骄下了车,宋眉山说:“她住这里?”
“嗯,她和吴磊的婚房。”
“婚房?”
林又璋道:“他们刚刚结婚那阵买的,就是从希腊回来之后,莽天骄买了去讨好吴磊的,结果吴磊要跟她离婚。现在她自己住,里头装得跟绿野仙踪一样,有时候让她领你上去看看。”
“真刻意。”
“嗯?”
宋眉山说:“人人都满身情伤,没有人能随心所欲。”
林又璋笑,“那就快活一些,别死了再收爱马仕。”
宋眉山捂着脸低声发笑,林又璋瞧她,“眉山,人是往前看的,频频回顾的人,走不了太远。”
“我想我有些悲观。”
“悲观而享乐,最吸引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不管受吸引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有点像贾宝玉。”
“事实上贾宝玉很讨女人喜欢。”
“林又璋,我发现你很能思辨。”
“我还有很多优点,等你一一发掘。”
“人生真没意思。”
“是的。人生真是没意思,但就是这么没意思,我们才想让自己活的更有意思一点。”
“例如?”
“例如我们一定要拖拖拉拉活下去,犹豫不决四处爱,活成残废的老狗,活成最坏的那个人。”
宋眉山托着下巴,“这就是你的遗愿?”
“我思想上已经死过数回,我以为我已经死过了。在很久之前,在我和莽天骄结婚的时候,也在我们抱着跳海的时候。”
林又璋说:“还在她捅我一刀的时候,我想我已经死了。”
“陆长安说我们很低俗,他说我们搂着跳海简直是一出低俗小说。”
“那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我总是思想太多而行动太少,我没有太好的判断能力。”
林又璋已经开车至深圳欢乐谷,他说:“其实我们可以再去跳一回,来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