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干枯的树枝就像是恶魔的利爪般彼此纠缠在一起,结成了严密的蛛网,勉强穿过的阳光已经失去了耀眼的光芒,只能在地上留下几个斑斓的朦胧光点。落叶林的枯叶在地上铺起了厚厚的一层,不时随着小动物的触碰,发出潮水般的唏嗦声。
淡淡的暮色给这片黑森林染上了昏黄的色彩,整个林子就像是海底的珊瑚礁般,沉浸在一片迷离的霭气中,满盈着神秘而让人颤栗的味道。
这片森林位于奥地利北部与德国相邻的边界,除了少数喜欢野外探险的爱好者会来光顾这片荒芜苍凉也没有什么自然景观的地方。所以,人类并不踏步此地的缘由让它还维持着上古时代的原貌,显得格外寂静与冷清。
但是,原本曾经来到这里的探险者们也许会惊讶地发现,透过那朦胧的暮霭可以清晰地望见一座白色城堡。完全是日尔曼风格的城堡,却特意用白色的石块建筑而成,就像是海市蜃楼般在空气中隐约波动着。
红色的旗帜盖住了没有生气的石壁,铁架般的烛台上闪动着晃动的白烛,一名穿着古典长裙的女子正静静地跪倒在地毯上,紧紧合起了双手,似乎在虔诚地向诸神祷告着什么。
蜷曲的金色长发披洒在额前,黑色的裙摆里露出了白色的衬裙,女子病弱却又满是高贵气息的面孔上,挂着一丝无法隐藏的忧虑和焦急。
原本此时应该在城堡中回荡的钟声已经消失,只留下了牛角制成的号角声响,这嘹亮粗豪的声音现在就像是一根绷紧的钢丝般,紧紧束缚住了每一个人的神经。
透过敞开的大厅窗户望去,太阳已经渐渐坠入了黑色的树海之中,只留下了最后一缕阳光。很快,这丝光线也会被随之而来的黑暗吸收得干干净净,代表着死亡与邪恶的夜晚即将降临。
海丽雅女伯爵,中欧知名家族“白雀”的女主人,正在属于自己的城堡中,静静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审判……
原本侍立于她身后的四名精锐骑士已经守在了这间大厅的外面,属于“白雀”家族的一百名骑士和武装战士,连同雇佣来的三十名佣兵早已经在城堡附近布下了严密的防线。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敌人,甚至停止了遮蔽城堡的镜像结界,将每一分省出的能量都用在护卫城堡各处的防护结界上。
尽管布下了如此严密的结界与防线,海丽雅心里却没有抱着任何的希望。面对着即将乘着夜色扑来的那头野兽,“白雀家族”摆下的这种防御,简直就像是用树枝护身的野兔般可笑。
在女伯爵呢喃般的低声祈祷中,金盘般的太阳终于沉入了黑暗的天际,越来越浓的黑暗蚕食着残留的光芒,将整个世界化为了地狱的深渊。
黑色的云层渐渐覆盖住了没有星辰的天空,随之而来的是黄豆般密集的雨珠。不时闪过天空的电蛇瞬间将天地染成了一片苍白,凝重的黑暗旋即又重新吞噬了整个世界。
很快,风雨的咆哮声中响起了爆豆般的枪声。
两名瑟瑟发抖的侍女,连忙替女主人拉上了防弹玻璃制成的落地窗。那厚厚的墙壁和玻璃,却依旧挡不住那恐怖的声音。不知哪里飞来的流弹击碎了落地窗上的玻璃,狂风立刻夹着冰冷的雨珠,打湿了海丽雅的金发。
“慌张什么!”看着立刻蜷缩至墙边的侍女,女伯爵顿时发出了愤怒的叱责,“作为白雀家族的一员,就算死也要死得像个贵族。”
“呵呵,不愧是欧洲结界师中的名门,死到临头了还有这种让人钦佩的气魄。”
阴冷的声音在大门外响起,海丽雅刚刚转过头去,两扇用金属制成的大门已经在轰响声中被人砸开了。鲜血混杂着**在地毯上形成了散乱的痕迹,两具充当撞锤的尸体在地上扭曲成了奇怪的形状,正是守护在客厅外面的亲卫骑士。
甲靴在地毯上踏出了沉闷的声响,晃动着的烛光在地毯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阴影。
一名身披甲胄的黑发男子慢步走进了房内,优雅地摘下了金属手套,用最标准的姿势对着女伯爵弯腰行礼,然后用手轻轻拢住了随着风雨飞舞的黑发。
“梵卓家族骑士队长肖恩克,奉命前来迎接白雀家族的女主人。”
“梵卓为什么要攻击白雀家族,还事先传来了这种充满羞辱的命令。”
没想到白雀家族精心准备的抵抗就这样结束了,心里充满着失败感的海丽雅,怒视着走进厅里的骑士队长。自己并没有任何得罪血族或是梵卓的地方,为什么梵卓竟然会直接命令自己赶到拉尼娜的膝前,向她坦白自己的过错。
“这样的问题,恐怕您自己心里清楚。”
随手撒出了一根殷红的斩血线,让血术绑住的一名侍女,立刻被扯到了血族骑士的手中。用五指轻轻托起了侍女那美丽的下颚,在仔细欣赏那精致的面孔时,肖恩克猛然捏碎了女子柔软的肩骨。
凄厉的惨叫声中,侍女背后的衣物中突然鼓起了什么东西,绷紧的衣物旋即变成了纷飞的碎片。随着风雨飞舞的蓝色布片中,她的背后竟然展开了一对洁白的羽翼,随着女子痛楚的神情不断痉挛着。
“与东方的异民暗中勾结,你可真是小看了属于殿下的血之第六厅啊。”
怀中柔弱的身体因为断骨而痛苦地抖动着,肖恩克轻柔地吻着侍女的面孔,舔食着每一颗略带咸味的泪珠。因剧痛和羞耻而面孔绯红的女子还来不及反应,脖子上已经感受到了一阵剧痛。紧紧咬住对方喉咙的血族骑士,用强壮的手臂夹住了死命挣扎的女体,尽情吸食着那代表生命精华的鲜血。
“不愧是拥有太古血脉的翼人一族,真是甜美的味道。”
将已经冷却僵硬的女子扔在了地上,擦掉挂在唇边的鲜血,肖恩克对着海丽雅露出了充满威胁气息的笑容,“公主殿下希望知道有关‘太古盟约’的一切,还有你与东方那个贱女人的交易。请您尽量不要让我对一位尊贵的女伯爵动粗。”
从天而降的白色巨蛇劈碎了漆黑的天空,在城堡不远处落下,将一株百年古松化为了燃烧的火柱。
灼烈的白光瞬间照亮了海丽雅那僵直的身影,听到“太古盟约”这几个字的女伯爵,碧绿的瞳孔中闪动着一丝强烈的惊恐。这个由众人用生命所保护的名字,竟然从这个吸血的恶魔嘴里说出,这也就代表着那无数鲜血堆积出的成果,即将化为无有。
“惊讶吗?为了保护太古盟约的存在,甘农选择了死在东京,但这并不代表他擦干净了自己的屁股。”
吹掉了一枚落在自己指间的白羽,肖恩克望着海丽雅的眼神中,增添了几份充满死亡气息的挑逗。自己说出的事情已经正中了这名翼人女伯爵的心坎,“太古盟约”这个名字,已经击碎了她看似坚强的内心。
“你们这些卑贱的存在,仰仗着我们的仁慈,却在暗中经营着这个数千年的阴谋,简直对我们是一种污辱。”
全身亮起了腥红的深渊魔咏,血族骑士戴在右耳上的微型通讯器里,传出了所有敌人已经被消灭干净的报告。现在剩下的只有眼前这位贵族,拉尼娜的命令只有很简单的两条规则,可以用任何手段消灭敢于反抗的对手,海丽雅这个关键人物却必须完整无缺地被带到她的面前。
“有了殿下的命令,你可以尽量地反抗,而不会受到任何伤害。但是我保证,一旦殿下开始需要你回答某些问题的时候,我会让你尝遍血族所有的刑具……”
就算海丽雅是西方异民世界中的顶尖结界师,她所拥有的技巧在面对一个骑士时却根本不会有什么发挥的余地。只要女伯爵作出任何的动作,高速出击的肖恩克就会毫不留情地卸下她的几处关节。
冷笑声中,穿着黑色盔甲的血族骑士大步走向了面前的女子,围绕在他身边的深渊魔咏已经开始逐渐沸腾,坚硬的甲靴在地毯上留下了一个个燃烧的痕迹。
“阁下所领的御命,似乎与吾等所领旨意相违拗。”
低沉的声音里,肖恩克猛然停下了脚步,不知何时一个模糊的身影渐渐出现在了空气里,不时如水纹般波动着。
笔挺的长袍在电光中显得格外苍白,银灰色飞龙面具的眼帘处,燃烧着两点灼热逼人的鬼火。身披白袍的身影在霹雳声中化为了实体,挡在了梵卓骑士和女伯爵的中间。
“你是谁?”
燃烧着血焰的瞳孔缩成了一点,肖恩克的左手不由握紧了剑柄,从眼前这个白袍的人身上,久经战阵的他明显可以感受到那种,只有成千上万的尸海中才会聚集的绝望和死气。
“报上你的名字和家族。”
“阁下不需要听闻吾等之名,但此女之安危,由吾等净凰所守护。”
宽大的长袖里露出了戴着银色护甲的右手,尖锐如魔爪般的五指间,轻轻握着一枚青色的剑柄。眼前这名高大的净凰骑士猛然踏前一步,左手食指点向了肖恩克的眉心,摆出了一个挑衅意味十足的姿势。
“杀了他。”
微微皱起眉头的梵卓骑士发出了简短的命令,四名手执长剑的骑士立刻从门外冲入,银色的剑刃在空气中留下了灿烂的残芒。
净凰手中的青色剑柄上突然出现了一截耀眼的光刃,将近一米的光刃在空中散放着逼人的白色光华,轻若无物的光剑,瞬间划出了数百道让人眼花缭乱的轨迹。
白袍净凰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在厅内闪现,白色光剑瞬间被染上一层奇特的绯红,薄如蝉翼的光刃像撕裂薄纸般切开了骑士身上的复合盔甲,在空中飞舞的残肢断体顿时散落一地。
“擅动者,杀无赦。”
美丽又残忍的剑舞瞬间停歇,温热的血液在空中散发着刺鼻的腥味,身上没有染到半点红痕的净凰瞬间回到了海丽雅身前的位置,打量着已经变成尸块的四名死者。
瞳孔剧烈收缩着的肖恩克看着面前的净凰,就算是他全神贯注的去捕捉对方的动作轨迹,却依旧只看清楚了百分之八十的动作。相对拥有十一阶力量的他来说,眼前这个对手,是个更为恐怖的恶魔……
五指轻轻搭上了耳朵上的通讯设备,不时传来惊恐的惨叫声,在他率领下的一百名梵卓精锐骑士就像是被无形的野兽追捕般,在风雨交加的雨夜中惊恐地哀嚎着。
缓缓抽出了腰间的长剑,那原本流畅的动作,却因为越来越强烈的不安而僵硬了起来,锋利的剑刃顿时和剑鞘发出了刺耳的磨擦声。在连串的爆炸声中,远处停放着穿梭机的方向燃起了巨大的火团,在漆黑的雨夜里散放着毁灭的光泽。
原本是来捕食的野兽,却相反落入了猎人的陷阱,配置着卫星通信器材的穿梭机已经被破坏,就只剩下了这些坠入死境的梵卓成员们。
“孔拉夏,一丝不苟地执行殿下御命,是吾辈的天命。但是,面对这种以无礼之词称呼公主的家伙,再这么站着的话,可就不像是一名净凰骑士了。”
破损的落地窗突然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在风雨中快步走入了室内,纯白的长袍上到处是殷红的斑点。手里提着一柄死神般的镰刀,鲜血顺着刀刃在地毯上留下了黑色的污痕,这名新来的净凰骑士立在了同伴身边,血瞳细细打量着脸色煞白的肖恩克,射出了锐利的杀意。
“伯爵阁下,忠诚侍奉的臣子,必定会受到殿下的庇护,由我们来护送你送往东方。”用宽大的长袖轻轻盖住了海丽雅的身体,被称为孔拉夏的男子揽住了从绝望中复苏的女子,转头望着身边跃跃欲试的同伴,“轩辕烈,这个对殿下不敬的狂徒,就由你来处刑。”
狂暴的风雨吹灭了闪动的烛火,大厅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中,在闪电的白光中,映出了另外三名站在窗外的白色身影,就像是欣赏同伴杀戮的恶魔。
戴着银甲的左手摘下了飞龙面具,露出一张清瘦年青的面容,被称为轩辕烈的净凰骑士一步一步走向面前的梵卓,满头黑发在狂风中如毒蛇般飞舞着。拖在地上的长镰轻松割开了厚重的地毯,随着清脆的擦刮声,在大理石地面上留下了一长串的火星。
白色的身影挥着巨镰在空中消失,短暂的金属交鸣声中,宽敞的大厅里响起了痛苦的嘶吼……
“全灭?”
合拢在一起的黑色绢扇,在戴着白蕾丝手套的小手上发出了沉闷的敲击声,靠在华丽座椅上的拉尼娜瞪着碧蓝的瞳孔,紧盯着面前神情有些尴尬的巴特斯。
十辆汽车组成的车队正在德国的高速公路上急速前进,将这位拥有欧洲血族王冠的梵卓公主,送回属于她自己的城堡。但车室内的气温显然不怎么宜人。
“我可从没想到,你的口中竟然也会说出让我失望的结果。”
“抱歉,殿下。是属下误算了,没想到东方竟然会在欧洲的腹地出手。”
对着拉尼娜深深地低下了头,巴特斯不由深深追究着自己的错误,原以为有一名十一阶骑士带队的部队,已经足够轻松消灭白雀这种破败的家族,却没想到因为东方绯族的加入,而导致全队覆灭的结果。
通讯中断二十分钟后赶到的增援部队,在现场只看见了满体的尸灰和血迹,还有被风雨打湿的空荡客厅。在被鲜血浸湿的地毯上,拥有梵卓七代血统的肖恩克,已经变成了一堆没有生命的石头。
“你确定是东方?”高高扬起的绢扇,却没有像预想中那样落在巴特斯的脸上,刚刚满是满脸不快的拉尼娜突然又露出了笑容。
“是,殿下,只有炽焰剑才会有那种光滑如镜的伤口。”
“我原谅你的过错。”用扇子轻轻敲打着巴特斯那宽大的肩膀,拉尼娜顿时缩起了小巧的身体,躺在座位上发出了格格的笑声,“不需要那只白雀了,我已经得到了最想得到的结果。”
“殿下?”面对着躺下来的主人,巴特斯立刻小心翼翼地别过头去,拉尼娜那散开的黑色裙摆里已经露出了白玉般细腻的肌肤,丝绸轻轻摩挲着那莲藕般粉嫩的双腿。
“白雀家族拥有翼人的血脉,可以算是纯正的太古遗族,同时,海丽雅又是欧洲最知名的结界师之一,你知道她擅长什么样的技术吗?”
“记录中她最擅长的是干扰空间和时间的结界,在这个领域里,甚至超过了我族中的顶尖高手。”
“没错,她懂得如何利用一个结界同时干扰空间和时间,如果给那个女人足够的支持,据说海丽雅甚至可以撕破空间与时间的夹缝。”用小手轻轻抚摸着第一跟班的面孔,拉尼娜晶莹的瞳孔中,渐渐染上了一层与她面容完全不相符的老练和成熟,“东方那个老太婆既然将海丽雅招到了手下,痴情的她究竟想干些什么,已经是昭然若揭了。”
“唯一让我还猜不出的是,甘农那个死胖子用生命保护的‘太古盟约’究竟是什么组织,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又有着怎样的实力。”
“继续让T.O.追查就是了,殿下完全无需操心。”
“如果真能查得出来,也就不用我天天晚睡,牺牲美容时间了。”不耐烦地推开了忠实的手下,拉尼娜细密的眉毛拧在了一起,小脸上露出了极其苦恼的神情,“幸运的是,那个小胖子是甘农唯一的继承人,我想,‘太古盟约’肯定会和他有所接触,这也正是我安排厄尔尼诺的缘由。”
“对了,巴特斯。”看着被雨珠弄成一片模糊的车窗,还有那漆黑的雨夜,拉尼娜的声音突然阴沉了下来。
“殿下?”
“摧毁一切有异动的结界师家族,打沉一切载有结界师逃亡者的黑船,这是我的御命。”
“是的,殿下。”
对着自己的主人恭敬地低下了头,倾听着拉尼娜的命令,巴特斯眼中立刻露出了逼人的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