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观塘竂屋区出来, 乔文见时间尚早,又拉着陈迦南陪他去了一趟书店。一来是唐行伟挑选一些合适的书籍,二来他自己也想买几书看看, 最后自然是陈迦南买正经的英文入门读。
幸而陈父读过书,是个尊重学问的好父亲, 虽然不成器的儿子从小不爱念书, 但在他的鸡毛掸子教育下, 还是勉强读完了中二。只是见儿子实在不是个读书的料,才强求。
港城教育普及并不算多好,富人穷人有着云泥之别,富家千金爷大部分都会去国外镀过金, 而底层人能靠读书出头的, 之又, 能像原读完中五已经很难得,城寨里多得是文盲。
陈迦南虽然读书读得稀松二五眼,但好歹大字能认一箩筐,读个书看个报还是障碍, 唯一不足的,是英文确实太差, 至今只会说哈喽三克油法克鱿, 连一到二十都数不完。
乔文对此也有头疼, 港城毕竟是殖民地, 如今英文是官方语言之一, 倘若一直在底层摸爬滚打, 不学英文倒也罢了,但往上走,简单的英文总还是得会的。
然而陈迦南这家伙妥妥一枚大学渣的风, 一进书店,就忍不住小咕咚:“这么多书,幸好最近打牌,不然准输得底裤都不剩。”
乔文无语地看他一眼,选好的书,算塞在他怀中,让他抱着。
最后来到英文书架前,看到他抽出英文入门,陈迦南顿时如临大敌,但是双手抱着一摞书,办法空出来阻拦他,只能龇牙咧嘴劝说道:“小乔小乔,这个就算了吧?你现在不是每天教个英文单词么?都有好好背,必专门买书,多浪费钱,快放回去吧!”
乔文轻飘飘瞥他一眼:“事,们现在不缺钱。”
陈迦南欲哭无泪,只能硬着头皮,跟着他去结账。
出了书店,这货还贼心不死,想趁着乔文不注意,悄咪咪将那书丢进垃圾桶,但他那心思,乔文用脚指头都能猜到。
因而这书到底还是安安全全抵达家中。
自从搬进高层公寓后,对于陈迦南来说,什么都方便,唯一不方便的,便是晚上办法随心所欲翻窗爬进乔家。
他倒是翻过一次阳台,差把乔文吓了个半死,板着脸怒斥他一顿后,勒令不准干这种危险行。此后他只能老老实实敲门,劳烦乔文来他开。
夜晚九多,冲过凉的陈迦南,穿着背心裤衩,趿着拖鞋,敲开了乔家的门。说起来,自从搬了家后,因有了自己的床,他就更来蹭乔文的床。半年下来,人同床共枕的次数,只手都能数得清。
这个月,又因每天忙着应付记者各种应酬,人几乎就好好一块待过。今晚难得都有空,明日又是礼拜六,所以他准备好好乔文说会儿话。
乔文这会儿也已经漱洗,陪着阿婆看了会儿电视,见陈迦南过来,便带着他去了房间。
如今有了自己的卧室宽敞的席梦思大床,生活质量确实大大提高,也不用担心陈迦南挤在一起不舒服。
此刻,某人跟着他进屋后,重重往他床上一倒,子弹起半尺高,然后敞开四肢自顾地傻乐:“小乔,们好久一块儿睡了,还怪想的。”
乔文望着他笑:“南哥,还早呢,先别睡。”
陈迦南蹭得竖起:“嗯,就是找你来说说话的。”
乔文坐在床沿边,笑眯眯看着他道:“也是这样想的。”
陈迦南爬到他跟前,也不何有兴奋,欢天喜地地对上他的眼睛。
忙起来其实还好,一旦闲下来,孤男寡男共处一室,他对乔文那歪心思,就又忍不住开始蠢蠢欲动。
尤其是当他目光落在对方微微开启的唇时,脑子里蛰伏多时的黄色废料又冒出来。
只是他来得及乱七八糟想太多,笑眯眯的乔文,忽然从后拿出一书:“难得今晚还有这么长时间,们就慢慢聊这书的学习计划吧?”
这书赫然就是傍晚从书店买回来的那《英文三十天入门》,陈迦南当即哀嚎一,往后重重一倒:“小乔,你放过吧?”
乔文握住他的双手,将他扯起来,柔哄道:“南哥,看了这书,很简单的,每天学句,一个月就能简单对话,一句一句教你。”
陈迦南像团烂泥一样东倒西歪,闭着眼睛道:“会白话国语还会听闽南话,这还不够么?什么一定学英文啊?看也什么用!”
乔文笑着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用英语骂了他一句,然后问道:“你道在说什么吗?”
陈迦南掀开眼皮摇头:“不道。”
“在骂你。”乔文笑道:“你看,是你一英文不懂,别人当着你面笑着骂你,你还以人夸你呢,是不是觉得自己像傻子?”
“这倒也是。”陈迦南头,想了想道,“那你就教骂人的话,人家用英文骂能听懂就行。”
乔文:“……”他想了想,盘腿与他面对面坐好,道,“南哥,道你不愿意学习,们慢慢来,每天晚上你来这里,你教一,保证不辛苦。”
陈迦南掀起眼皮,问:“每天晚上教?”
乔文头:“嗯,睡前学习有助于记忆。”
不得不说每天名正言顺跟他睡一张床,对于陈迦南还是很有吸引力的,他犹豫片刻,佯装勉其难地头:“行吧,试试。”
乔文听他答应,叹息一,眉眼弯弯笑开:“那今天先教你最简单的句。”
陈迦南换了姿势,趴在他腿边,看着他手指在书上蝌蚪一样的英文,鹦鹉学舌跟着念。只是念了一会儿,脑袋就一一,分明是跟周公去约会。
又过了一会儿,脑袋便埋在乔文腿边,抬起来,只剩下沉沉的呼吸。
乔文见状,唤了他下,有动静,无奈地叹息一,将书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把这睡得人事不省的家伙挪正,自己靠在床头准备看会书睡。
只是旁的呼吸仿若就在耳畔,莫名有看不进去。
他转头默默看旁边睡得香甜的家伙。白炽灯暖黄的灯光,打在他蜜糖色光洁的脸上,有种难得的平静乖顺。
乔文不自觉地弯了弯嘴角,下意识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大约是被打扰,睡梦中的人呓语一,翻了个,扒下在自己脸上乱的手攥在自己掌中。
乔文轻笑一,反手关掉灯,躺下来,与他靠在一起睡了过去。
这一晚,陈迦南做了一个悠长的梦。
梦里的乔文,拎着一只行李箱,来跟他告别。
“南哥,走了。”
“去哪里?”
“回家。”
“你的家不就在这里吗?”
“不,的家不在这里,的家在很远的地方。”
“不让你走。”
“可是……这里有留下的理由。”
“不,不让你走。”
翌日清晨,乔文是被窒息的感觉憋醒的,睁开眼睛,发觉自己被陈迦南双手双脚缠住,脖子更是被勒得死紧,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伸手扒住陈迦南结实的手臂,费力开口:“南哥,你松手!”
然而陈迦南却像是被噩梦魇住一样,有半反应,反倒是箍得更紧。
乔文憋得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这家伙明明不是江遇风那种大块头,也不怎么那么大的劲儿。自己这吃奶的力气都使上来,也能成功从他的桎梏中挣扎逃出。
眼见着自己被箍得厥过去,乔文实在是受不住,只能昂头用后脑勺,使劲往他鼻梁上一撞。
只听嗷的一,陈迦南终于在鼻梁的疼痛中,转醒过来。
睁开眼睛,看到在自己双臂中涨红脸挣扎的乔文,这才蓦地回神,赶紧将铁钳一样的手臂松开。
得了喘息的乔文,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哑道:“南哥,你是杀了吗?”
陈迦南立马拍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心虚道:“小乔,你事吧?”
乔文好容易才缓过劲儿来,摇摇头,转过问道:“南哥,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噩梦?”
陈迦南愣了下,头,闷闷气道:“梦见你又离开,还说回家,不想让你走,就紧紧抱住你。”
乔文闻言,简直哭笑不得,伸手在他肩头捶了一拳,道:“这里不就是的家么?还能回哪里?”
陈迦南摇头,望着他的眼睛,认真道:“你在梦中说,这里不是你的家,你的家在远方。”
这回轮到乔文微微一怔,片刻后,才故轻松道:“这里不是家哪里是家?你这梦还真奇怪。”说着坐起,拍拍他肩膀,“放心吧哪里都不去,不过你刚刚差把勒死,你得好好补偿一下。”
陈迦南顿觉心虚又心疼,立马狗腿地伸手去摁他的脖颈:“对不起小乔,不是故意的。帮你揉揉吧?”
乔文却拂开他的手:“不用了。”他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的英文入门书,道,“你跟学习个新句子,就是最好的补偿。”
陈迦南弱弱道:“可以换一种方式吗?”
“不可以。”
陈迦南只能认命地叹了口气:“好吧。”
乔文礼拜六不工,但武馆却是正常营业。于是靓仔南在成功学习个新句子后,死皮赖脸缠着乔文跟他一块去了武馆。
武馆大当家,陈迦南其实并不直接教授学徒,只每日带兄弟们练练功。学员则都是豪仔几个小弟们负责,因而人虽然在武馆,其实并不算忙。
在乔文的围观下,他打完一套拳法后,便叫了一桌茶,拉着人钻进休息室看电视。
电视里正上演着李星辰的新剧,电视一哥,李星辰早已名满香江,算起来,除了梦真服饰的场活动,乔文这半年来就与他打过照面。
新剧里,他扮演的依旧是贵公子式人物,但比起先前,生活里那种郁郁之色,如今在剧中都已经不能完全掩饰。
乔文蹙起眉头,看着屏幕中的英俊青年,随口问:“你最近有有见过李星辰?”
陈迦南摇头:“刚从羁押所出来不记得是第几天的晚上,他来过一次武馆,说看看怎么样,很快就走了。人家大明星大忙人,还记得来看,已经很难得了。”
乔文:“这倒是,当初你进去,他还主动打电话借钱赎你呢。”
“是吗?那回头们请他吃饭。”
“那得看他有有时间。说起来,当初钱救你的人还真不,周sir找了子晖,子晖当晚就送支票。”
陈迦南不以意地嗤了:“算四眼仔有良心。”
乔文笑:“风哥找小弟凑了二十万,一大袋子钱送上门。”
陈迦南道:“风哥那是得说。”
乔文:“还有真宝哥,也说借钱们。”
“这傻爷之前不是告了他管家一家子么?赔了他不钱。不会又被骗光了吧?还能有钱借们?”
乔文失笑:“你还不道吧?”
“什么?”
乔文道:“人家关爷现在可是大家了,传闻以你原型的《勇闯天下》,就是他写的。”
陈迦南道这热门小说,因记者采访他时有提起过,但鉴于他晕字,一直什么兴趣去拜读。这会儿听到是关真宝的大,不免惊愕:“你怎么告诉?”
“你都看,告诉你有什么意义?”乔文笑道,“说,他也告诉他就是关真,是自己猜的。不过天底下应该这么凑巧的事。据说关家现在稿费一字一块,一个月是写几万字,那就是几万块。”
陈迦南哇哦了一:“看不出来这傻爷这么厉害!”说着不由得感慨,“你说们这一年认识的城寨外的人,怎么个个都不得了?来觉得四眼仔成大老板就已经很让人不可思议,这个差被人骗光财产的傻爷,竟然短短半年多就成了大家。”
乔文拍拍他的肩膀:“所以呢,你多读书,以你靓仔南的事,迟早有一天,也会辉煌腾达。”
陈迦南想了想,小嘟囔:“其实……觉得现在开个武馆就挺好的。”
乔文被他逗笑:“南哥,让你读书就这么难吗?”
陈迦南头如捣蒜:“是还挺难的。”
乔文叹了口气,人正说着,外面一个小弟进来,递过来一只信封:“南哥阿文哥,有人送来一封请柬,说是你们的。”
陈迦南随手接过来打开,里面红色请柬做工十分精致,上头用飘逸的手写字写着陈迦南乔文的名字,下面行字是邀请二人参加明日晚上的一场慈善酒会。
最后的署名是周潮正,请柬还附有这位周先生的名片。
陈迦南咦了一:“这人谁啊?们认识吗?”
乔文摇头:“不认识。”
其实说不认识也不尽然,乔文来了这个世界一年多,感谢报纸业的发达,他对于城中豪门巨贾基上已经不陌生。
这个周潮正乃城中豪门周家的小儿子,三十多岁,自立门户多年,是城中商界颇有名的才俊。
陈迦南却是对此一无所,只疑惑道:“既然不认识,何们发请柬?难不成又是因最近出名找上门的?”说完又蹙起眉头,“不对啊,之前找去吃饭的,都是邀请一个人,这请柬有你的名字,那肯定不是因的原因。”
乔文手指夹着名片思忖片刻,道:“这个周潮正不是邀请你的那些小商会老板,他是正儿八经的豪门公子。虽然不道他什么会邀请们,但既然发了请柬,咱们就去见见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