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文和陈迦南带着几个兄弟, 飞快赶到李星辰公寓。
门房的阿伯正在打瞌睡,被呼啦啦一群人吵醒,听说找李星辰, 嘟囔道:“李先生家是什么事么?今天来了两拨人了。”
乔文皱眉问:“还什么人来了他家吗?”
阿伯道:“他堂兄带了几个人来搬东西,不过已经走很久了。”
乔文道:“那李先生人呢?还在家吗?”
阿伯道:“李先生今天没门, 我打电叫他。”只是电拨去, 并没人接听, 他放下电奇怪道,“没去啊,怎么会没人呢?”
乔文道:“我们打了电也没人接,可能是了什么事, 阿伯你马上带我们上去看情况。”
阿伯闻言大惊失色, 忙从门房来, 领着一行人上楼。
暗红色的大门紧闭,乔文为了确定自己的想法,再次问:“阿伯,你今天真没见李先生门?”
阿伯回道:“李先生虽然是大星, 但一点架子都没,每次门都会同我打招呼, 我确定他今日没门。””
乔文又问:“那李先生堂哥带人搬东西, 搬了些什么?”
阿伯想了想道:“似乎是搬了两个箱子和一个大的编织袋。”
乔文心下了然, 对陈迦南道:“南哥, 开门吧!”
陈迦南点头, 从兜里摸一小刀和铁丝。
门房阿伯见他撬锁, 急道:“是李先生什么事叫警察,你们这是干什么?”
乔文道:“等不及了,我们先确定情况, 阿伯你看着,我们保证不动屋内东西。”
阿伯一脸忐忑,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死死盯着陈迦南的动作。
陈迦南虽然从不偷鸡摸狗,但练了一手偷鸡某狗的手艺,不仅擅长翻窗爬墙,撬锁也是一好手,不半分钟,李星辰家这高档门锁,被他打开。
推开门一看,只见客厅茶几掀翻在地,碎玻璃四处洒落,一片狼藉,
“哎呦呦!”阿伯见状,吓一叠声叫唤。
乔文蹙眉飞快走进去,在房间里搜寻了一遍,确定没人,走回来,对陈迦南道:“阿辰打电说昨晚跟李星海摊了牌,李星海应该是告诉了腾兴那边。估计腾兴趁还没发声,将人先绑走了。”
李星辰乃当红小生,一旦找了律师开记者会发声,全港人都盯着这事,腾兴那边肯定不敢再轻举妄动,为一旦李星辰个什么闪失,腾兴是头号嫌疑份子。现在将人绑走阻止他发声,主动权依然在腾兴手中。
至于他们会如何对待李星辰,乔文不而知,但也能猜到绝对不会是什么好手段。
他看了眼腕表,距离晚上八点的记者会,已经不足四个钟头,忖片刻,沉声道:“阿辰说先前他失踪,是被绑到了南丫岛上。我查过,南丫岛是吴准云老家,这回应该还是一样。南哥,你叫上风哥,带几个身手好经验足的兄弟,去南丫岛救阿辰,我去发布会拖延点时间,但最多也能拖延一个小时,今晚能不能行,看你的了。”
“他妈的癞头东!”陈迦南恶狠狠骂了一句,“我这去,你等着我,肯定人带回来。”
乔文在他离开前,又道:“南丫岛是吴准云的地盘,等天黑再上岛,不走主码头。不意外,吴准云肯定是将人带到自家祖宅,你们上岛先想办法找到他祖宅,千万不打草惊蛇,以防危险。”
“白。”
待陈迦南带着几个兄弟飞快离开,还留在原地的乔文,又和和气气对对惊慌失措的门房道:“阿伯,你赶紧报警,我跟你一起等警察来做笔录。”
“哎哎哎。”阿伯其实没听来发生了何事,但也知道李星辰肯定是了大事,赶紧下楼去打电报警。
名人事,警察当然不敢怠。乔文暂时略去了南丫岛这部分,而门房阿伯虽然听到他和陈迦南说了什么南丫岛,是云里雾里,也只告诉警察自己看到的。
警察做完现场笔录,慢慢吞吞回去调查,乔文则是去了记者会场地。唐行伟办事很利落,一切已经准备绪,只等时间差不多,记者和李星辰入场。
其实乔文也不敢百分百确定,李星辰一定是被带去了南丫岛,让陈迦南和江遇风去岛上,也无非是赌一。
赌赢了,他们能掌握主动权;赌输了,再做打算。总归是走一步算一步。
而此时,已经被带上南丫岛的李星辰,确实如乔文所料,正在吴准云家的祖宅中,也是上回他来过一次的宅子。
他双手被缚住,绑在一张木椅子上,额头为在公寓被劫走时拼命反抗,被人砸伤,此刻红肿老高,配上他目眦欲裂的表情,甚是狰狞。
不过吴准云显然并不忌惮他的这点愤怒,他拿合同往他身上一丢,哂笑道:“李先生,这合约可是你自己签名摁下手印的?说反悔反悔?你我们腾兴和陆老板当成什么了?”
李星辰怒吼道:“合约是怎么签下的,你们心里清楚!算你我关在这里一辈子,我也不会给你们拍戏。”
吴准云笑:“拍不拍戏可由不你,日我这边会给你安排几个女主角,哦不,男主角,先好好拍几场戏。看你是选择跟腾兴合作三年,还是将天你拍的戏,给你亲朋好友欣赏。”说着又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对一番,“我看李先生身材很不错,天的戏应该会很看头,想必亲朋好友看到也会很开心。”
李星辰惊恐地看向他:“你……你们想干什么?”
吴准云道:“我们想干什么完全取决于李先生的决定,放心,我会给你一个晚上好好考虑。你知道的……”他凑近李星辰,“你一个势单力薄的戏子,是斗不过陆老板的。”
李星辰狠狠在这人摸狗样的狗腿子脸上啐了一口。
吴准云抹了脸,不以为意地勾了下嘴角。
天边红日渐渐隐没天地线,浮上来的暮色将城市笼罩。
陈迦南站在船舷边看了看天色,道:“风哥,去南丫岛差不多一个小时,现在可以开船了,登岛估计正好天黑。”
江遇风正好抽完一根烟,闻言,将烟蒂随手弹入海水中,吩咐舵手开船。
今日天气不错,海面风平浪静,夜晚行船也不用担心。两人走进船舱,陈迦南笑嘻嘻道:“风哥,又麻烦你了。”
嘴上说麻烦,但表情分是一点不觉麻烦。江遇风瞥他一眼,轻笑了声,道:“臭小子跟我客气什么?再说阿辰的事,我肯定管,不然阿雪晓了,非跟我闹天翻地覆。”
陈迦南冷哼一声:“癞头东真他妈不是个东西,这回我们帮阿辰,跟他斗到底。”
江遇风道:“癞头东如今表面走正道,背后里还是干的黑勾当。他做事不讲规矩的,你们自己当心点,需随时叫我,风哥永远在你们身后。”
陈迦南嘿嘿笑道:“风哥,您可这是我亲大哥。”
江遇风一指弹戳在他脑门:“行了,你也别跟我卖乖,我投在你们生意里的钱,多给我赚点回来行,风哥还那么多兄弟等着开饭,你和阿文干好,他们也能多吃几顿大肉。”
“放心吧,小乔主意多很,只阿辰这件事顺利解决,我们光是拍电影,能赚好多钱。”说着些意道,“风哥你所不知,最近我们认识了好多阔太太,争先恐后给我们电影提供赞助,接下来几部戏,光是赞助,成本能回来,票房那是纯赚的。”
江遇风挑起一双冷酷的眉头,上下打量他一眼,笑道:“阿南,回头你是做了哪家豪门的上门女婿,风哥我头一个放鞭炮庆祝。”
陈迦南扬起的嘴角,立马垮下去:“风哥,你别胡说八道,我才不会去给豪门当女婿。”
江遇风轻笑了笑,又想到什么似的,稍稍正色,道:“我说真的阿南,你今年实岁都二十一了吧?是考虑娶老婆成家的事了。”
陈迦南不以为意地撇撇嘴:“风哥你比我大六七岁还没娶老婆呢,我什么急的?”
江遇风笑:“我们可不一样,你现在是阿南武馆的馆主,陈家班的班主,还是文南影业的老板,正经八百的才俊,成家立业那是理所当然。我始终还是个混道上的,过依旧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谁也不知道天会发生什么事,我这样的人娶老婆,那是害人。”
陈迦南听到他这样说,嘴角垮厉害,沉默了片刻,道:“风哥,不然你和兴社解散了,搬城寨跟我们一起干?”
江遇风笑着摇摇头:“说什么傻呢?我虽然是老大,但下面还元老和红棍,哪能是我说解散能解散的。况且上千号人,解散了去哪里,难不成让他们去鱼丸厂做工?是他们愿意干这些活,也不会混社团。退一步讲,算我三刀六洞放弃这个龙头老大的位子,金盆洗手自己离开。但我这么多年结了多少仇家你知道吗?一旦离开社团,过不了三天,被人砍死在街上。”说着,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幸好你那红棍只做了几个月,不然也会跟我一样,想上岸也上不了。”
陈迦南想着一路来,总是到风哥的帮助,自己从来没什么机会回报他,现下没本事帮他摆脱这样的生活,不免愧疚难过,抓着他健硕结实的手臂,吸着鼻子道:“风哥,我和小乔一定努力帮你多赚钱。”
江遇风一巴掌毫不客气地将他手扇开:“傻仔,打起架来比我都厉害,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
陈迦南吃痛地缩回手,心道果然跟风哥这大老爷们不适合煽情,是小乔的,估计已经抱着自己安慰。
哎,还是小乔最好。
他看了看船外沉下来的天色,又抬手看了眼腕表,已经过了七点,九点之前必须将李星辰带去记者会,不然小乔今晚白忙活了。
他知道今晚的重性,虽然表面嘻嘻哈哈,心中早已打起十二分精,暗下决心,绝对不让小乔失望。
船在南丫岛东南面的野码头停下时,天已经彻底黑透,趁着四下无人,船上几个人悄无声息地钻进夜色,进入了这片安宁的乡野之地。
“风哥,前面人家,我带两个兄弟去找人问问吴家祖宅在哪里?你们在这里放风。”
“嗯,动静小点,别惊动了旁人。”
“白的。”
陈迦南带着两个人走到一户人家院外,确定里面没狗,爬上围墙,朝屋内看了看。是一家四口的家庭,约莫是刚刚吃过晚饭,正在屋内听广播休息。
陈迦南目光落在大门旁的电闸,悄无声息地跳进院子中,猫着身子摸到门边,将电闸拉下来。
原本亮堂的屋子,瞬间一片黑暗。
只听屋内男人道:“又跳闸了?我去看下。”
只是人刚走到门口,便被旁边跳来的黑影拽到一旁,捂住嘴巴,半点动静都没来及发来。
两分钟后,电闸开启,屋子又恢复光亮。
一家四口被塞住嘴巴绑在一起坐在地上,三个蒙着脸的歹徒,围在他们身旁。
陈迦南手握一锃亮的匕首,在男人脸上拍了拍:“不用怕,我不劫财也不劫色,你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保证不伤害你老婆孩子。”
这恶人的模样,被他演惟妙惟肖——或者是本色演。
男人吓直哆嗦,惨白的脸上冷汗哗啦啦往下流。
他拿纸和笔,问道:“会用笔吧?”
男人用力点头。
“吴准云认识吧?”
男人再次点头。
岛上这么大,算起来两个村子,吴家老幺吴准云是在外面混最好的一个,在岛上也是说一不二的人物,谁人不认识?
“行,”陈迦南将对的手解开一只,“吴准云祖宅的位置,给我画来,画清晰了点。”
男人哆哆嗦嗦地拿起笔,歪歪扭扭在纸上开始画图,只是不知道是吓太厉害,还是笔下工夫实在限,这地图画来,如同鬼画桃符。
反正旁边两个小弟,是看一头雾水。
但或许陈迦南作画也是这路子,竟然看懂了,他指着纸张,问道:“你的意,是你家门口往前,第二个路口右拐,然后再左拐,看到右手边门口两座石狮子的房子是?”
男人睁大眼睛,用力点头。
俩小弟:“???”这也行?那两坨黑色玩意是狮子?难道不是大便?南哥果然厉害!
陈迦南了然地点点头,复又将人手捆上:“行了,我们走了,是发觉你是骗我,我再回来做了你们。”
一家四口吓用力摇头。
陈迦南看了眼两个十来岁的小孩,点于心不忍,想了想,掏十块钱放在两人面前:“回头自己买糖吃。”
说罢,招招手,带领两个小弟,悄无声息□□而。
乡野之地,天一黑,外边便鲜少人。即使偶尔零星几个路人,也为没路灯,看不清面容,不会人注意到他们几个是外来者。
按着路线行了二十来分钟,果然见到了一对石狮子。狮子后是一栋青瓦白墙的民宅,看着已经了些年月,此时院门紧闭,里面隐隐约约人说,还时不时发一声狗吠。
怕惊动里面的狗,一行人不敢再走近。
幸而这栋房子旁边没人家,门口马路对面是一座荷花池。陈迦南见池边柳树,跟条鬼魅一般,无声无息地走过去,一溜烟蹿上来树,动作又轻又快,堪比成精的猴子。
藏在暗处的江遇风和众小弟瞠目结舌。
站在树上的高度,目光刚好能越过院墙,遥遥看到那堂屋里的动静。
此时屋中亮着大灯,约莫十来个人在走动,地上被绑着的男人,正是李星辰。而院子里果然拴着一条黄毛大狗。
陈迦南在暗影中朝江遇风做了个手势。
江遇风低声吩咐身旁的小弟:“去绕到屋后将电线剪掉。”
小弟点头,蹑手蹑脚往后绕去。
在狗吠声响起时,那原本灯火通的老宅,瞬间暗下来。六个人分头从院墙翻过去。
除了陈迦南和江遇风,剩下四人也都是跟着江遇风一起上过刀山下过火海的兄弟,身手和经验都不在下。
屋子里顿时大乱,只是黑暗中,谁也分不清是谁。
陈迦南和江遇风目标确,直接往屋子中央的李星辰冲去,遇到阻拦的人,直接一拳揍飞。
“阿辰,我们来救你了!”
“阿南……”李星辰约莫是被折磨过,发的声音十分虚弱。
江遇风拿刀,摸着黑将绳子割开,力的手臂一将人搀扶起,道:“阿南,你去开路,我们马上上船。”
陈迦南诶了一声,一边往外冲一边拳打脚踢阻拦的人,冲到门口,一脚将那大门从里面踹开,大声道:“兄弟们,快走!”
几个人不再恋战,飞快朝门外冲去。
救人堪称顺序,只是跑了才刚刚跑过两个路口,身后便响起轰隆隆的脚步声。
几人温声回头一看。
好家伙!
大概是吴准云去叫了人,黑压压一大片乡民,抄着钉耙锄头朝他们追过来,少说也五六十人。是被追上,算是三头六臂,也被打成肉泥。
几人都惊一声冷汗。
原本李星辰是被江遇风搀扶着,这会看到后面的情形,用力深呼吸一口气,道:“风哥,不用扶我,我自己能行。”
“你真能行?”江遇风不放心地问。
别人拼了命入狼窟虎穴来救自己,算不行也行。李星辰松开手,咬紧牙关,忍住身上的痛,用尽全身力气往前跑。
一行七人,再也顾不其他,撒丫子在夜色中夺命狂奔,一路跑了万马奔腾的效果。
幸而都是年富力壮的青年,算李星辰受了伤,但毕竟底子在,拼尽力气之后,倒也没拉后腿。留在船上的舵手兄弟,遥遥看到这阵仗,赶紧提前启动船只,待七人飞身跳上甲板,船只一刻也未耽误,马上离开岸边,驶入了黑沉沉的夜海中。
陈迦南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目光瞥到岸边那黑压压的人群,意地举起右手,做了个挑衅的手势。
江遇风倒是还记李星辰这个伤员,稍稍缓过气后,竖起身查看身旁人的状况:“阿辰,你没事吧?没哪里受伤?”
李星辰艰难地摇摇头:“没什么大碍,只是今天还未吃饭。”
江遇风忙起身道:“我去给你拿点水和吃的。”
船舱里饮用水,但翻遍箱柜,也只找到半盒饼干。李星辰勉强吃了点,终于是慢慢缓过了点劲。
他抬头看了看周围的几人,又望向那星星点点灯光的岛屿,在夜色中越来越远,只觉眼眶酸涩。
原来劫后余生是这感觉。
此同时,记者会的乔文,正在想尽办法拖延时间,开始是请茶楼送来了茶点,让记者们先享用晚茶,但一顿晚茶也用不了一个小时。
眼见九点到,今晚的主角李星辰还未现,吃饱喝足的记者,开始不耐烦。
“李星辰今晚到底会不会来?”
“不会是耍我们的吧?”
“……”
唐行伟渐渐无法招架,乔文只能亲自登台:“各位先生各位女士,请稍安勿躁,今晚李星辰先生确实重大消息宣布,这个消息一定会成为日本港最大的新闻,如果你们不想错过的,请再等片刻。”
他抬起手,看了眼腕表道:“十分钟,如果十分钟人还未到,今晚的记者会取消,我们会给大家奉上充足的车马费。”
果然金钱最能安抚人心,听到充足的车马费,躁动记者们又稍稍平静下来。
说是这样说,但乔文其实也没信心,陈迦南是否能在十分钟内带人赶来。他两世为人,早已学会淡定从容,但此刻也不免点忐忑。
他从未感觉过时间如此度秒如年,几乎每过半分钟,他忍不住看一眼腕表。
眼见十分钟马上到,他叹了口气,招来唐行伟,准备让他给在场记者发利是。
不想在这时,宴厅大门,忽然被人用力推开。
原本嘈杂的会场,蓦地安静下来,众人齐齐抬头朝门口看过去。
只见脸色苍白,额头还残留血迹的李星辰,在陈迦南和一个彪形大汉的搀扶下,面无表情一步一步穿过走廊,走向前台。
乔文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目光从李星辰脸上一扫而过,落在他旁边的陈迦南脸上。陈迦南也第一时间用目光搜索到他,嘴角不由翘起来。
两人的视线隔着大半个会场,越过人头攒动的记者们,在空中交汇,心领会地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