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梧的童贯引着颀长身材的李青来到了童贯的府上,刮胡子,换衣服,巧打扮,一番折腾之后,李青摇身一变,成了宫里的一个太监。
童贯从远处和近处各看了一眼,然后又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打量了一番,忽然哈哈大笑:“子玉,还别,还挺像的。”
“公公,你的是真的么?你没骗咱家吧?”
李青捏出了一个标准的兰花指,用鼻子被捏住了之后的腔调话,影视剧里最标准的太监声音。
童贯一愣,然后笑得前俯后仰,差流出了眼泪。
不过这种玩笑仅限于李青与童贯之间,若是换了一个人,童贯只怕早就脸色一沉,眼含杀机了。
从府里出来之后,童贯便引着李青不慌不忙的朝皇城里行去,两个人并没有坐马车,而是并列而行,当然,两个人手里都拿着东西,一副出宫采购的模样。
皇城门口自然有那守卫严苛盘查,若是一般人,只怕上上下下都得被搜一个遍。
但童贯似乎有特权,那几个守卫一看见他,远远的就迎了上来,满脸笑意,眼带献媚:“公公,回来了,手里拿的是什么呀,要不要我们帮忙?”
童贯很会做人,据宫里宫外都全被他打了一番,是以上至皇后皇妃,下至宫女老奴,全都对他赞誉有加。
这一方面,的确是童贯刻意为之,刻意结好,但另外一方面,却也明童贯很喜欢交朋友,对人真的不错,比如宫里哪一个太监或者是宫女手头紧了,或者家里遇到什么麻烦,急需用钱了,他都毫不犹豫的慷慨解囊。
所以大家对童贯都很不错,有什么好东西也都愿意与他分享。
童贯见那两个守卫迎了上来,笑着骂了几句,然后悄悄的,分别朝每个守卫手里塞了碎银子,不多,一两都不到,但两个守卫的脸顿时绽放成了一朵菊花。
就这样,李青丝毫没有受到任何盘查,就轻轻松松的进了皇城。
东京城号称当时世界第一大城市,但其实并不大,《东京梦华录》记载,东京城方圆也就四五十里,东京城分内城和外城,也就是新城和老城,外城方圆四五十里,内城方圆二十里,皇城在内城里,自然就更了。
除了,皇城还有一个与明朝和清朝的皇宫最为显著的差异,那就是朴素。
他的华丽与尊贵甚至远远不及东京城里一些富商大户的府邸!
这要是到了后世,哪一个不开眼的敢把自己的府邸修得比皇宫还好啊?那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不过,在大宋,这一切却理所当然。
所以喜欢奢华享受的宋徽宗对自己的现状很不满,严重的不满。
所以他想求变!
其实,前朝的好几个皇帝就觉得不满了,比如宋神宗,就想扩建皇城,可是附近的老百姓反对,大臣也反对,皇帝尽管心有不甘,却也只能默默接受,据有的大臣一听皇帝老子想享受生活,顿时暴跳,又是大骂又吐口水,而皇帝陛下却只能讪讪,被骂了只能忍着、被批评了只能接受,最后还什么都不能干,简直憋屈至极。
这种景象,在后世的世界怎么可能出现?
所以大宋的皇帝,从某方面来真的太软弱了!
不过,却也正因为如此,大宋的社会才能开放和包容,文明之先进,成为当时世界无可争议的第一。
童贯就如最称职的导游,一一的引着李青这儿看看,那儿瞧瞧,然后也低声的介绍一番,这是什么地方,这里曾经有什么大人物等等。
李青虽然双手捧着东西,亦步亦趋,但步态闲适,表情惬意,他跟随童贯的视线,一会儿头,一会儿摇摇头,不过,似乎他的整个人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平静,仿佛这种地方他去过无数次似的,只是这里,是第一次来。
童贯偶尔的会用目光看一下李青,他越看越是惊讶,越看,心中的震惊越是剧烈。
这并不是童贯第一次带人进入皇宫,以前也带人进来过,当然,没今天这么胆大包天,而且最多就是带人在皇宫外走一圈,但那些人,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什么,一到了皇城,腿先自软了,整个人都是飘飘的,太激动,太惊讶,太幸福,一句话,能到这儿看看,似乎就是要他立即死去,他觉得好像也值得了。
但今天,此时此刻,童贯并没从李青身上感受到这种感觉。
事出反常必有妖!
童贯当然不会觉得李青就是传中的大妖怪,这个世界上哪里有什么神仙和妖怪,所以他觉得,这李青一定不得了,绝非普通人,定是那传中的天才。
其实这个结论他早就得出无数次了,但这一次,他还是很震撼。
皇宫不大,尽管两个人悠哉悠哉的,但还是没一会儿就游览完了,当然,一些地方是不能去、也是不敢去的,比如后·宫什么的,这一起码的尊重童贯还是懂的。
所以,没多大一会儿,童贯便带着李青来到了御书房。
御书房也不算大,不过门一开,顿时就有一股浓浓的书卷气息扑面而来,就是李青这种见识过了无数大型图书馆的人,也不禁讶然不已。
宋徽宗的御书房与其他皇帝的御书房有一个很大的不同。
其他皇帝的御书房,最多的是奏章,不过宋徽宗这儿,却是满满的都是书画,有别人画的,也有自己画的,当然也有很多废品。
中国历史里不务正业的皇帝很多,但实话,只怕没有哪一个能像宋徽宗这样能把不务正业做到如此极致!
书法上,他创建了后世无数人为之津津乐道的瘦金体!
绘画上,他亲自画出了二十一世纪竞拍价能拍到上亿的书画!
对于书画的发展,无论是理论还是什么,他都做出了巨大贡献!
若不是他是皇帝,那么他的名字必将载入史册,名垂千古!
想起这些,李青一直平静的心顿时微微的荡漾了起来,他连忙把手中的东西放下,快步转到了书桌之后,一一端详起来。
桌子上铺着一张画,已经完成,画上还提了一首词,不过才刚刚开了一个头。
把诗、画、印章这三者结合在一起,这也是宋徽宗的首创,据有不少作品,本是别人所画,然后宋徽宗拿了过来,提几个字,盖一个自己的印章,一下就变成自己的了,所以后世对于哪些书画是宋徽宗真迹,争论很多,就比如那一幅《听琴图》,尽管盖的是宋徽宗的大印,但就有很多人那不是他的作品。
画上的诗词是用瘦金体写的,而且是已经非常成熟的瘦金体。
李青见过不少瘦金体书法,但此刻亲眼目睹了宋徽宗的瘦金体,却还是觉得,还是这厮的最有味道,最为纯正。
瘦金体的最大特就是好看,不管懂不懂书法,只要看上一眼,顿时就会啧啧赞叹:这字,写得好!好看!好美!
“子玉,你看,这一幅可行?”童贯见李青只是呆呆的看着那幅画,一动不动,于是悄悄走了过来,低声询问。
两个人今天的最大任务是寻一幅宋徽宗尚未完成的作品,在上面题字,或者画画,表现自己的才能。
李青回过神来,然后才仔细看了看画上写的那首词,只见上面写了几句,分别是:
“无言哽噎,看灯记得年时节。
行行指月行行。
愿月常圆,休要暂时缺。”
李青凝眉沉思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来,这是宋徽宗写的一首词,叫《醉落魄》,全诗如下:
“无言哽噎,看灯记得年时节。
行行指月行行。
愿月常圆,休要暂时缺。
今年华市灯罗列,好灯争奈人心别。
人前不敢分明。
不忍抬头,羞见旧时月。”
想了想,李青扭头问童贯:“公公,你可知陛下的这首词可曾完成了?”
童贯愣了愣,然后皱眉回忆,想了好一会儿,他忽然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官家曾经过,这首《醉落魄》真是难写,上阕写出来了,但写了很多下阕却都觉得不满意,子玉,你可是想到了合适的下阕,要是你能把他补上,官家必然龙颜大悦。”
李青的唇角微微一勾,一个温润弧度悄然浮现。
“公公,研墨。”李青道。
这天底下,能这般使唤童贯的也只怕只有李青一人了。
但童贯不以为杵,连忙快步走到书桌边,心翼翼的动了起来。
李青闭上眼睛,凝神,沉静,沉淀了一会儿,酝酿了大概三四十秒钟,他猛的睁开眼睛,提笔,挥毫,然后在那几行字的后面续写道:
“今年华市灯罗列,好灯争奈人心别。
人前不敢分明。
不忍抬头,羞见旧时月。”
李青用的依然是瘦金体,但与宋徽宗的稍有不同,是后世发展了数百年,弥补了宋徽宗的瘦金体之不足而成的一种书法形式。
他几乎是一气呵成,一下就把那首词的下阕补上了,童贯凑过来仔细读了一遍,然后惊讶不已和欢喜至极的道了一声:
“子玉,妙!大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