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雪花飘飘的、寒意十足的西湖之上，周虹却了一句令人一下热血沸腾的话，周虹用略微激动的嗓音、用音量并不的嗓音李公子我要与你一战，我要打败你！这一次的山水诗会我一定要夺第一！
如果是这句话从别人的口中出来，那么大多会显得好笑，会显得那个人是多么的不自量力，然而，当周虹那激动的声音传到了附近那些商人和青·楼女子的耳朵里之时，那些听到了这句话的人在最初的错愕之后，很快就激动起来了，他们四处奔走相告，他们纷纷脸红眸亮的压低声音激动得语无伦次的道，好戏要开始了，好戏要开始了！
于是，不一会儿，从汴京而来的周虹——号称汴京才子的周虹要与李青一决高下的消息就不胫而走了，船上的人很快就都知道了。
虽然当着两个当事者的面大家不好太过议论，但从各位的那种亮晶晶的眼神就可推测，他们真的很期待啊！
李青在诗词歌赋方面的能力那是毋庸置疑的，在杭州的这一亩三分地上，已经没有哪一个再敢不知天高地厚的去找李青切磋诗词了，就算再给他十个豹子胆，他也不敢。
李青的诗仙之名已经像烙印一样的烙在了大家的心底。
没有什么人再怀疑李青！
但周虹的身份有不一样。
首先，周虹是汴京人，周虹是从汴京来的。
汴京是帝国的首都啊，是经济的中心，是政治的中心，是文化的中心。
杭州再如何繁华，杭州再如何热闹，杭州也只是杭州，杭州也只是帝国东南一个根本无法与汴京平起平坐的城。
任何时候，帝国首都都会给人无限的遐想，帝国首都都会让人觉得魅力无边，爱屋及乌的，大家便也会在心里形成这样一种的本能，似乎这帝都的人都要聪明一，都要能干一，都要机灵一，都要天赋异禀一，都要才华横溢一。
尤其是对于普通大众、对于这船上数量占了三分之二的商人和青·楼女子而言，这种感觉更为强烈！
所以这船上的人——指的只是大部分，只要听周虹是汴京来的，便都星星漫天的飞了。
更何况这周虹还不是一般的人呢！
他还是东京才子，他还是周邦彦的侄子。
周虹这个人可能好多人都还不太熟悉，可是周邦彦可是大宋有名的才子啊，他的很多诗作大家都耳熟能详，都能脱口而出，那么想来，这周虹也应该不赖吧，就算达不到周邦彦的那种境界，但也应该差不了多少啊。
汴京的才子要与杭州的才子一战。
轰隆。
这消息就如一撮火苗一下丢进了滚滚的油锅里一样，一下子，船上就沸腾了。
人们对于这场诗会的期待一下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境界。
再加上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于是不一会儿，便有成群结队的人巴巴的朝李青和周虹所在的地方蜂拥了过来。
不过，很诡异——或者很令人不解的一幕是，当事者李青和周虹却还继续趴在船舷上笑笑，你一言我一语，好像的很投机，李青那温润的笑意时不时的在脸上浮现，周虹那爽朗的笑声也时不时的凭空响起。
啊？
怎么回事呀这是？
这两个家伙应该是横眉冷对才是啊？他们一会儿可是对手好不好？一会儿可要在诗会上拼一个你死我活的好不好？
不得不，这个时代的文人，或者整个中国历史里的文人都有这种人格上的缺陷，凡是与自己不对路的，就都恨不得把之斗一个家破人亡，文人相轻，在这个时代虽然还达不到登峰造极，但也时不时的就会露出峥嵘的一面。
于是，看到了这一幕的人，一个个的，无不侧目，就连江河山和李雄安也愣了愣，都有些不太明白了，还好，江河山反应很快，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一个弧度从唇角一闪而逝：
“这个周虹？看不出来啊，竟然还有这阴险的一面！嗯，早知如此，我们就不应该阻止他与李青见面了。”
身边的李雄安愣了一下，也很快反应了过来，也意味深长的笑了，刹那之后，两个人对今天的这一场诗会更是期待到了极。
两个人对于周虹一定能把李青一脚踩在脚下，踩一个粉身碎骨的信心更是满到了爆棚。
“子玉，我们进去里面的雅间吧。”周虹回头看了一眼，他看到了身后黑压压的人，他听到了那些不太友好的议论，所以他很善解人意的道。
“就在这里吧，这里空气好，新鲜，没那么多二氧化碳。”
周虹没听懂二氧化碳是什么意思，但他看到了李青的眼神，很清澈，很宁静，似乎对身后出现的那些嗡嗡嗡作响的人毫不在意。
嗯？这家伙的心，很静啊？
周虹一怔。
其实连二十岁的他都有受不了身后的那种氛围，叽叽喳喳的，每一个人都在指指，虽然周虹也喜欢成为人们的焦，可是他也受不了这种场面，所以，在他看来，年龄只比他几岁但人生阅历一定至少比他二十岁的李青应该是早就惴惴不安了，可是，他怎么能如此气定神闲呢。
附近的人越来越多了，肆无忌惮的气氛越来越浓，周虹越来越不能平静，他看了李青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子玉，我们去那一条船吧，那里安静些，你能心远地自偏，我可达不到你这样的高度。我有些心浮气躁了。”
周虹没实话，周虹其实只是担心那些人会影响到了李青的心境，那些人的议论虽然各种各样，但无非是他周虹是周邦彦的侄子，是东京来的，是大宋帝都的人，话里话外都只有一个意思，李青对上这东京的才子，只怕不一定赢。
其实周虹心里何尝没有这样的心理呢，他总觉得吧，他好歹也是帝都的才子，他好歹也与全国各地天赋异禀的天才较量过，他好歹......
尤其是亲眼见到了李青之后，他这种与生俱来的自信更是爆发性的增长了，所以对于今天的这一场诗会，他信心满满！
也所以，他真的不希望那些人的那种议论会影响到李青一丝一毫，这场诗赛本就已经不公平了，一个帝都的欺负一个杭州的，要是其他地方再不公平，那么，就算他周虹今天以绝对的优势赢了李青，那又怎么样呢？
他也一样会不开心！
所以，他得想办法把李青引开。
......
......
大船的某一个偏僻角落，某一个雅间，四个头戴方巾的年轻书生团团围坐在一张精致的方桌前，四个人看起来都还，也就十**岁的样子，还一脸青雉。
桌子上有酒，有菜，也有笔墨纸砚，当然，也有茶，所以桌子上有些狼藉，有些乱。
但四个人显然都不在意，他们每个人都有熏熏的。
但并不醉。
只是有儿兴奋罢了。
其中一个瘦高瘦高的书生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啧啧的咂了咂嘴巴，然后啪啪的拍了拍其余几个书生：“来，饮上，饮上。这可是江家有名的七里香，不喝白不喝，平日之时，你们想喝也没得喝呢。”
另外三个听了，便也满满倒了一杯，一起站起，一饮而尽。
啪。
其中一个矮胖矮胖的书生把酒杯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拍，然后捋了捋袖子，喝道：“酒够了，所以，诗来。”
“好！”
另外三个轰然叫好，叫完好后，其中一个把酒盏什么的推往一边，腾出一块空地，另外两个一个铺纸一个研墨。
矮胖书生拿起毛笔，蘸满了墨汁，提笔，沉吟片刻，然后轰然下笔：
“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和不似都奇绝。恼人风味阿谁知？请君问取南楼月。记得去年，探梅时节。老来旧事无人。为谁醉倒为谁醒？到今犹恨轻离别。”
毛笔如行云流水一般，唰唰唰的，不一会儿，一首朗朗上口的诗词跃然纸上。
“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和不似都奇绝。恼人风味阿谁知？请君问取南楼月。记得去年，探梅时节。老来旧事无人。为谁醉倒为谁醒？到今犹恨轻离别。”
另外三个齐齐站在了矮胖书生身后，一边喝酒一边大声吟诵，摇头晃脑，兴奋无比。
“好词！好词！好词！”
三个人吟诵完毕，一起把手中的七里香一饮而尽，然后异口同声的一起赞叹了三声。
“我也来一首。”瘦高书生把酒杯一放，一把从矮胖书生手里抢过毛笔。
沉吟了三四秒，他便洒然一笑，提笔挥毫：
天时今亦异，地丑古来非。
永夜惟消酒，严寒未授衣。
一时风色变，万里雪花飞。
他一边挥毫书写一边朗声吟诵，诗兴飞扬，意气风发，手舞足蹈，真真的是癫狂之极。
他如此这般，其余那三个人也好不到哪儿去，一边喝酒一边和着他的诗歌，摇头晃脑，酒性大发，在这狭的空间里，几个人却把一场山水诗会演绎到了极致。
但瘦高书生的诗没有写完，他正写到酣畅之处呢，一个欢快的声音就在他们身后响了起来：“好诗！好诗呀！”
瘦高书生愕然转身，看了看，却喜上眉梢：“周兄，还不快来！酒也有，菜也有，纸有笔墨都有，独独就缺你的诗了！”
“是吗？”推门而进的周虹哈哈大笑，看得出来，他早已经诗兴大发了，“元兴兄，南华兄，元贞兄，离远兄，那在下可就不客气了，在下也来一首！”
“好！好！好！”之前就在这里吟诗作赋的几个人一起眉飞色舞的拍手，“有周兄助兴，我们几个今天这场山水诗会可就完美了！”
周虹举步要走，但忽然想起什么，快步出到门口，朝外面大喊：“子玉，子玉，快来，是自己人！”
喊了之后，周虹这才呵呵笑了笑，“有个朋友，我喊他一起来，元兴兄，你们几个不会拒绝吧？”
“怎么会？我们是那样的人吗？”瘦高书生哈哈一笑，“多一人，多一诗，多一份热闹，多好，周兄，快请你那位朋友进来吧！我们一起喝酒，一起吟诗，一起快活！”
周虹哈哈一笑，开心无比，他正要转身催促李青，却忽然被那个矮胖书生一把抓住：“等等！周兄！你刚才叫谁？子玉？你是不是叫李青李子玉？”
“是啊？怎么了？”周虹一头的雾水。
“李子玉？你是叫李子玉？”瘦高书生眼睛一瞪，吓得全身绷紧。
“是啊，就是你们的什么诗仙李子玉啊，你们是老乡，你们应该都认识的吧？”周虹摸了摸脑袋，对眼前这几个有过好几面之缘的人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了，这是，怎么脸都吓白了。
“不好！是李子玉！”站在最里面的书生尖叫一声，不过，不知因为惧怕什么，他把声音压得很低。
“快把东西收起来！”
“快！”
“胖子，动作快一啊。”
里面的四个人顿时手忙脚乱的把桌子上的书啊纸啊笔墨啊什么的全都一起卷进了桌布之中，然后哗啦哗啦的裹了裹，最后，瘦高书生寻了一个阴暗角落，狠狠的塞进了阴暗角落之中。
只一眨眼的功夫，几个人的身前就空空如也了，之前吟诗作赋的痕迹一儿也看不见了。
“周兄！我们这回可被你害惨了，你一会儿一定得帮我们圆谎啊，我们可没在这里作诗，我们只是在这里喝喝酒聊聊天，记住了吗？”瘦高书生压低声音哀求道。
“啊？”周虹听得一愣一愣的。
“诗仙之前，谁还敢作诗？那不是找死吗？”矮胖书生压低声音道。
“是啊，周兄，如今这杭州，只要李子玉在场，已经再也没有人敢作诗了，所以，周兄，你可害苦了我们啊，要是我们的事传了出去，那还不得被江南的百姓笑死？周兄，你千万千万要帮我们啊，我们刚才可没作诗，我们只是喝酒！”
“对，只是喝酒！哎呀，我醉了。”瘦高书生毕，身一歪，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我也醉了。”另外一个书生也倒了下去。
“你们两个，太狡猾了！”矮胖书生气得低声大骂，总共就四个人，已经睡去了两个，他和剩下的那一个就只能醒着了。
看着发生在眼前的这一幕幕，周虹心里天崩地裂一般：
我这不是做梦吧？
这几个家伙在我面前可都有些癫狂啊，还曾经扬言要和我一比高低呢？可是怎么李子玉一来就吓成了这样？子玉之前不敢作诗？李子玉真的这么可怕吗？
刚才的那些商人和女子都我一定能打败李青，因为他们觉得我是东京来的，我是周邦彦的侄子，可是眼前的这四个却最清楚事实，他们跟我一起游山玩水过，一起参加诗会过，所以对我也算知根知底，他们也曾亲自经历了李青与李频的那一场诗赛，对李青的根底也应该比较了解，可是现在，他们对我是那般，对李青却是这般，这......这......难道我真的差李青那么多吗？
真是不服气啊！
周虹眯了眯眼睛，长长的呼了口气。
真的不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