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希安走在城镇之中。他提着一篮子鲜花, 走在宁静祥和的小城街道上,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在他身侧的小店中,有面包店的老板探出脑袋来:“下午好,路斯恩先生, 今天天很好, 您是刚从城外回来么?还是从学生家里回来?”
“下午好, 鲍勃师傅。”
“您要来个烤面包吗?新鲜出炉?”
“我想不用。”
路希安婉拒了面包店老板的盛情邀请。他拎着那篮花进入属于他的住处。
他的住处有一个还不错的花园。路希安先是在门口的信箱里取走了今日的信件。他推开栅栏,用钥匙进入里面的小屋。他将那篮花放在客厅的桌子上, 客厅里有一架黑色的钢琴。餐桌上有水果和一瓶新鲜的牛奶。
这就是路希安所住的地方。小屋有三层, 一楼客厅厨房等, 楼卧室书房,三楼则是堆放着杂物的阁楼。住处在一条开满紫藤花的街道上,荫凉也僻静,两边都住着其他的小镇邻居。
三个月前, 路希安在偶遇灰袍师米契尔之后, 便选择了这座小城镇作为自己的落脚点。他以避世而居的钢琴家的身份住入了这座没有维德的、位于边境的城镇。小城镇中各个种族的居民都有,对他表示了欢迎。一些家长也把自己的孩子送过来、向他学习音乐。除此之外,偶尔他去城镇北边的灰袍师的师塔里,配合他研究一些术。
在搬过来的第一个月时路希安因缺乏能量而遭遇了发/热。他躺在床上, 咬着枕头, 竭力地控制自己不因为体内的不适而发出任何诡异的声音。结蜜期所带来的高热与假孕感压迫着他的身体,路希安闭着眼,知道维德留给他的东西的确在他的体内成了型。
资料里说魅魔因结蜜期而凝结出的晶核最大不超过一个鸡蛋那么大, 它通体透明, 有微微的银色光泽,看起来就像是美丽的水晶。他们或许会用力把它排出(比如借助外界的力量、又或自己用力按压揉搓魔纹),又或许任由它留在自己的身体内, 等待它们彻底被消耗融化、作为能量再被身体吸收。可无论哪种过程,都极为难熬。无论是过程一还是过程,这种过载的仿佛快乐又仿佛痛苦的感觉,甚至会让魅魔尖叫着想要死亡。
凝结在路希安体内的晶核非常小。他闭着眼,等待它完全被饥饿的自己所消耗。结蜜期所有的感官都变得灵敏。在这个过程中他唯一想到、并为之羞/耻的事,是他在这一刻无比想要维德在自己的身边。
他想要他。
在那个痛苦的夜晚他次梦见维德,醒来后却只有自己。最终,他依靠着自己,在神志不清时啜泣着叫出了维德的名字。
那一刻他想,自己可笑。
在晶核也被消耗过后,路希安的头发迅速地灰了下来,那头白得晃眼的银白长发终于不见了。他靠着威逼利诱,从米契尔手里取回了一些用于压制魅魔血脉(的饥饿)的药水。有了这些药水,他即使不通过魅魔的方式,也足够获取能量了。
米契尔对这份付出没有什么意见。他只是推了推眼镜表示:“这对于我们之间的交易更好。它们能够避免你像其他魅魔一样,总是卷入一些复杂的感情纷争中,导致耽误我的研究。”
那天米契尔只是因为有人闯入了自己的结界才出来的。大多数时候他都只呆在自己的师塔里,昼夜颠倒着自闭,吃着一些猪都不吃的、被他用坩埚随便煮出来的东西。路希安第一次顺便带了份披萨上门时,他对此简直惊为天人。在吃光披萨后,他严肃地告诉路希安:“我的老师曾告诉我,研究魔的学者不能专注于口腹之欲。”
路希安:“嗯?所以?”
米契尔:“我不能去买,请您每次上门时,替我买些披萨回来。谢谢,付给您钱。”
除此之外,城镇里的很多居民也觉得路希安是一个漂亮、礼貌、只是因为避世的生活方式而没什么存在感的年轻人。
这就是路希安如今的生活。
路希安在客厅里打开了报纸。报纸上写着些镇子里的无聊新闻,包括鲍勃家发明了一种新款面包,安妮和她的朋友们在广场上举办了一场小型演唱会……路希安一页页地翻,他没说话,系统也没说话。
在路希安主动回到西幻世界后,系统便一直很担路希安的精神状态——从路希安由光柱中跳下去开始,它就认定路希安是精神出现了一点问题。比如现在,它也在看着路希安的脸,揣摩他想做什么。
不过报纸上看起来始终都是那些无聊的琐碎小事,路希安的神态也没有变过。最终,他放下了报纸。
大多数时候报纸上的确都是这些无聊内容。只有一次出现了例外。报纸的最后一版里,提到了如今的维德——黑魔王与血皇帝。据说,维德回到了人族,对逆臣进了极为残忍的清洗。而出人意料的是“维特”这个身份也一直在魔界活跃。人族皇帝的残暴作风让他有了血皇帝的威名,而“维特”则是恐怖的黑魔王。报纸上简略描述了这两人进了一次会面、并承诺结盟。至少短期内,灾难不发生。
不过系统和路希安都知道,维德与“维特”原本就是一个人,对于男主而言一统魔界和人界没什么可奇怪的。小镇远在边境与世无争,也只把这种无聊的国家大事当做一点逸闻来看。只是路希安在阅读那则报纸后,将手指放在了报道的、维德所做的那些残忍恐怖的事情上。
“的是他做的呀。”他说。
维德如今的恐怖较原作里有过之而无不及。光是听说着系统都有些不寒而栗。不过在那日之后,路希安就有了每日购买报纸的习惯。
再拿回来,看。
他就这样安安静静地住在小镇里,不去找他,却买报纸,只像是在等待什么。还有一年就是他再次能离开这个世界的时间,系统不知道路希安是不是在等一年后的到来。
路希安很平静地打扫了一儿房间,过天又是红月,即使在魔药的压制下他也有些麻烦。他的长发如今已经变成了深黑的颜色,被丝带束在脑后,是柔顺的一大把。
他浇花时门外传来了声音。那是阳光灿烂的人族青年狄伦。狄伦有着柔软的棕发与琥珀色的眼睛。他戴着一顶新帽子,对着窗边的路希安喊:“路斯恩先生,您从阿曼达家教竖琴回来啦?”
阿曼达是城镇上一名有钱的服装店主的女儿,十一岁,容貌可爱,家里有架高价购置竖琴。她的母亲一直致力于把她调养成城镇上最受欢迎的淑女。路希安于是每周会去她家帮忙上竖琴课。
“她给了我一篮花。我放在桌上。”路希安笑笑。
“哦……”狄伦挠了挠脑袋,他像是在想接下来又该对路希安说什么,“好,那花一定很漂亮。对了,你还在找新的报纸么?我想起我有个在海城出城镇去做生意的朋友,我前天写信托他往这边寄一些。”
路希安只是随口对这个热情得有些过分的邻居青年提到这件事,没想到他却把它放在了上。他于是道:“很感谢你,不过以后不用了,钱我付的。”
“你是在为了大局势而担么?”狄伦为自己能用“大局势”这个有些复杂的词组而自豪,“你放心,战争都在西边,魔族和人族靠得最近的地方也在西边。咱们这边离王都最远,海妖和兽人们一直很老,战争不打到我们这边的。”
“嗯。”路希安说。
狄伦趴到窗外和路希安闲聊。他说了镇上新建的舞厅,又说了安妮最近似乎又有了新男友。到后来,他热情洋溢地道:“对了,你听说了么?在河那边,离咱们镇离得还挺远的山那边的庄园里,终于来了继承者,是一名子爵大人,姓奥利佛。贝蒂很激动呢,一直想打听子爵大人是不是一名年轻的男人。你知道的,贝蒂一直想嫁给有钱人,其实也没什么不对……”
“嗯。”路希安微笑着一直附和他。
“对了,多拉太太让我问您,松饼的味道还好么?”
多拉太太也是这座小镇的住户,厨艺很好,是个热心肠的大妈,并热爱说媒。前些日子她烤了些松饼,让狄伦也带给了路希安一份。
“味道很好……真是抱歉,最近太忙,我忘记回礼了。”路希安说。
他表情略有点困窘。狄伦立刻开道:“别担,多拉太太不在乎这些的。只是过天艾玛小姐家在镇上举办舞。她是多拉太太的侄女,多拉太太于是邀请咱们一起参加。你知道的,艾玛小姐家每个月都在举办舞,前两次他们都邀请了你,这次他们说,一定要请到你。”
这个时候再拒绝就有些不识趣了。路希安从狄伦口中得知艾玛小姐的舞是在七天后,于是承诺道:“我去的。”
“好!咱们一起去,我在舞开始前来找你的。”
狄伦说完,开开地走了。路希安看着狄伦忍不住哼着歌、甚至还略有点跳舞姿势的背影,知道这个青年很喜欢自己。
当然不是普通的那种“喜欢”。毕竟在旁人眼里,路希安虽然用法术掩藏了魅魔的身份,但也是文雅温柔、姿容端丽的钢琴师。
很讨人喜欢那种。
血月在明晚出来。它的效用也从明天开始,到大后天结束,正好能错开舞的时间。路希安把报纸放在收纳箱里,在晚餐时间做了一碗蘑菇汤,并倒了一杯红酒。他不怎么需要吃东西,不过这种温暖的食物感也能给他带来一点热气。
最后,他准备好需要的水与其他的东西,回到二楼卧室,锁上门。
接下来三天或天,他都不打算出门。
血月所带来的月潮影响从这个晚上开始便初见端倪。他穿着最柔软的丝绸睡衣,却依旧感觉身体被磨得难受。路希安咬着自己的虎口,把一切痛苦发泄在带血的牙印上。
在微红的月光照亮室内后,路希安终于抽搐了下,在心里默默地喊出了一个名字。
他伸下了手,幻想着维德正在拥抱他。
夜晚的小镇总是那么平静祥和。深夜,其他居民们也入睡了。万籁俱寂间,有风吹进了路希安的小屋的一楼客厅。
微红月光映在沙发上,像是已经有人发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