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雪本来只想唐珩告知她,他掌握的情况,却没想到他直接告诉她结果了。
他这么简单直接,让毫无准备的她立时懵了。
唐珩叹了一口气,有些舍不得,但于此事上,她有些魔怔了,他不得不直接挑明。
扶住她肩膀,“你以为死人能复生吗?”他的声音和缓,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有力,明明白白地到达了沈卿雪的意识中,让她避无可避地认清了这个事实。
“沈卿宁,你的二姐姐,早已死去。每年的清明,你都会祭拜她。卿雪,你明白吗?”
沈卿雪的脸上有一瞬间的恍惚,然后在他的注视慢慢绽开一个虚弱的笑,她执拗地与他对视,说:“臣妾、臣妾知道啊,陛下说什么呢,臣妾知道人死不能复生。”
可是她的表情却满是悲伤,还是希望破灭后的绝望,那种揉杂了喜与悲的矛盾在她脸上浮现,直接呈现出令人心痛的怪异。
“不许笑。”
唐珩沉声命令着,有力的手握紧了她的肩膀,“朕不准你笑,难过就哭出来!”
她又露出这种笑了,眼底弥漫上一层雾气,是深得化不开的悲伤,却还要牵起嘴角露出笑。
把自己藏起来暗自舔伤的、隔绝掉所有关心、在意她的人的声音,她这种自以为是的坚强体贴其实是种冷漠的表现,只会让爱她的人寒心。
沈卿雪干脆拽着他的衣襟,额头抵着他的胸膛,闷不作声了。
两人就这么静静站着,身后是一望澄澈的湖面,绿得折射着幽黑的光,清风一过又送来些许清凉。
半晌之后,从胸口处才传来她压抑的轻问,“臣妾是不是……太可笑了?”
听她这么问,他着实松了口气,“谁敢说你可笑,朕就让他整个人生都可悲。”
怀里人破涕一笑,声音闷闷的,又轻轻捶了他一下,不痛不痒,但格外亲昵。
她有些着恼地想,她明明是无限感怀的,失落伤心,可他一句话就把她的情绪打乱了。
悲伤没有了,取之而来的是埋怨,她仍在他怀里,抬起了头,“那那个人究竟是谁呀?他又为什么要做这么令人怀疑的事儿啊?”
这要怎么说呢?
总不能直接告诉他,你一直以为的痴情于你姐姐的左白,其实真正喜欢的是你。
他找了个女人,那女人长得你姐姐,但也像你。
他不想被你看到那女人,是免得你以为自己姐姐当年得救了,但结果又是一场空欢喜。
更害怕你又误会他是痴情种,你姐过世这么多年,他还念念不忘。毕竟他真正喜欢的人是你啊,没有哪个男人想被自己的心上人误会自己喜欢别人吧。
过去他在你面前演戏是打着把你推开的目的,但现在人都死了,他不想再演了。
纵然是唐珩,一时间也不知要如何回答了。关于左白真正喜欢的是谁这件事儿,他是宁愿她一辈子也不知道真相的。
他在想要怎么才能把她糊弄过去,毕竟她可是一只狐狸兔啊。
“陛下是不是在想着要怎么糊弄臣妾?”
唐珩悻悻地笑了下,压低了声音轻咳了一声,又突然恨恨地想,他就说她是只狐狸兔吧!“朕有时候真的希望你笨一点。”
“可想让臣妾聪明的人也是陛下啊。”她眼里闪过狡黠,存心噎他。
想当初一入宫时,他可是给她布了好些障碍,明显就是要让她成长。现在又想她笨一点了,真是霸道。
“那就是个可怜的姑娘,与你……你二姐姐最多是身形样貌有些相似,其它的就再无关系了。”
“陛下你这是转移话题吗?太明显了。”她毫不留情地戳破。
“……”唐珩面色一整,剑眉微拧,面上一副威严,但眼中明显闪烁着笑意,“你敢质疑朕?贵妃近来越发嚣张了!”
“臣妾是妖妃嘛,再多个恶妃的名头也无所谓了。”她倒是满不在乎。
她是无心之言,没想到唐珩立即僵了一僵,他那表情那明显游移的眼神,明显就是心虚。
若是沈卿雪抬头看一看,立即就能发现不对劲,可她只闷在他怀里,陷在自己的思绪里。
唐珩低头看着她饱满漂亮的额头,突发其想地吹了一下,扬起的额发轻轻落下,令她额头一阵轻痒,她没好气地躲了躲,往他胸口埋得更紧了。
唐珩这才哈哈笑开,干脆搂紧了她。同时心里也有些惴惴,等哪天她知道了,那妖妃之名是他令小安子去传扬开的,会是个什么反应?
此事究其原因,都怪她从此在帝师府的名头太深入人心了,人人都道她是怯懦无用的小可怜。
她在帝师府那样倒无所谓,最多下人忽视她而已,也没有大碍。
可进了皇宫,成了嫔妃,若还是一副任谁都欺负的小可怜样,那真的活不过三个月。
沈卿雪为达目的,总是长时间布局,经常是绕一个大圈子才能达到目的。
而唐珩与她相反,他做事求的是一个快准狠,这与他自小就在军队与一群上过战场的莽汉子相处过有关。
总之,唐珩要快速打破沈卿雪小可怜的固有形象,重新塑造起一个谁都不敢惹,人人敬畏的形象。
先是罚太监跪雪地,然后是豹房挥剑向舞伎,之后是只身敢往兽场面对血.腥场面淡定自若……于是妖妃之名渐渐流传开。
那一桩桩一件件,虽然都有唐珩有意引导的成分在,但主要还是她自己本身就是外柔内刚,经不起刺激,一激她就爆发了。
不过唐珩还是决定暂时不说,除非她自己发现了。因为他主动坦白了,可以想见,得到的不会是一笑而过或者是轻飘飘的一捶子,而肯定是又一阵的冷战。
***
青州之行,影响的不只是沈卿雪,还有另外的人。
比如狂野少年长丰,他随便找了个地方补好了觉,一身轻松地跃起来,一如以往的干脆利落地奔向了相爷府。
他记着圆脸小宫女的话,相爷府里有个叫阿青的姑娘,跟他一样长得高鼻深目,而且不会说东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