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问了几遍,柳枝就是闭口不言,安珏最后也失去了耐性,吃了几串鹿肉,警告小英不要再在府里开小灶后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看着安珏离去的背影,柳枝莫名有些担心,或许方才她的一言之失,可能就会给王奇带来不少的麻烦。
柳枝和小英吃完了碳架上的鹿肉,两个人偷偷从篮子里拎出来一坛子酒,倒满两只小碗,对碰了一下,相视一笑,颇有些偷偷摸摸的意思,两个人蹲在地上一饮而尽。
吃饱喝足就要收拾东西了,小英很爽快的承包了所有清洁的任务,将东西都打包好了后,柳枝则慢摇摇往汀芷园回去。
途中经过回廊,方一转角,迎头对上一名穿着颇有些贵气的女子,女子的身后还跟着四五个小丫鬟,她好像正在训话。
小英说王府里只有秦王一个主子,那这个女人是谁?
柳枝忙不迭低下头朝女子行了个礼,静静站在一旁,给女子让开一条道。
女子看着柳枝,愣了下,问:“你叫什么名字?”
柳枝穿得并不是秦王府丫鬟的襦裙,所以女子也没有把她当做丫鬟。
“柳枝。”
“原来是柳枝姑娘,你不是住在汀芷园么?怎么跑到琦和苑来了?”女子微微一笑,“今日颇有些忙,我还没来得及去汀芷园看姑娘,没想到却在这里碰上了。不过这琦和苑劝姑娘还是不要来了,不然让秦王殿下看到,姑娘怕是要吃苦头的。”
柳枝心下闪过一抹疑惑,不过并没有问,女子偏头对身后一名丫鬟道:“送姑娘回去。”
“是。”
柳枝朝女子点点头,跟着丫鬟走了。
路上柳枝问丫鬟:“方才那个女子是谁啊?”
有了小英的前鉴,柳枝莫名觉得秦王府的丫鬟都很容易亲近,果然这个丫鬟也不例外,丫鬟微微笑着,道:“方才那是画扇姐姐,是以前伺候清贵人的,清贵人不在了以后,王府里除了殿下就数画扇姐姐最大。就连西院里从皇宫出来的王妈妈都没有画扇姐姐说话有分量,所以以后姑娘对画扇姐姐像今日初见一般礼貌就很好。”
“一个丫鬟也有这般地位?”柳枝颇有些不解,丫鬟点头道:“画扇姐姐和一般丫鬟不一样,我总觉得啊,如果真的找不到那个叫林犀岳的丫鬟,可能最后嫁给殿下的会是我们画扇姐姐也说不准呢。”
“什么?”柳枝不太敢信,丫鬟见柳枝好像受了不小惊吓一样,满不在乎的笑道:“这有什么,你都不知道,殿下现在对画扇姐姐可好了。整个琦和苑就只有画扇姐姐一个人住,但琦和苑里的丫鬟小厮却是十几处院子里最多的。算来算去,大家伺候的也只有画扇姐姐一个人而已,虽然殿下没有明言,但画扇姐姐是整个秦王府唯一的女主子的事,已经成为秦王府的共识了,没说破罢了。”
说着丫鬟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叮嘱道:“以后这琦和苑你可不要来了,殿下最讨厌不属于琦和苑的人却跑到琦和苑来,到时候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哭都没地方哭去。”
柳枝点头道了谢,回到汀芷园后便老老实实回屋歇着去了。
入夜,北院书房,摇曳的杏树枝头下,一扇被烛光打亮的纸窗上印着一条萧索的人影。他的轮廓清瘦,他的鼻梁英挺,他的身姿健朗,但是不知为何,就是这样看不清五官的一副影子,却让人觉得他无比的孤独,无比的忧伤。
“殿下。”安珏推开书房门走进去,秦王依旧看着手中书简,问:“怎么样?”
“正如殿下所料,那个叫王奇的来历是个谜,柳枝也是同样。”
听到这里,秦王抬起头看安珏,放下手中书简,示意安珏继续说。
“我追查王奇来历时,从金府入手怎么都查不下去,不过后来遇上了萧郡主,萧郡主问我去做什么这么急急忙忙的,我无意中跟萧郡主提起,没想到竟然有意外收获。”安珏露出一副惊喜之色,继续道:“萧郡主说她竟然认识柳枝。”
原本淡定的秦王听到这里,眉头也微微动了一下,“萧兰儿在汴京城里认识的官家小姐没有几个,她怎么会认识柳枝?”
“听萧郡主说,她有一次去城南的华仁堂看大夫,然后那个柳枝就一直盯着她看,萧郡主就问她,她们是不是认识?柳枝说似曾相识。可是萧郡主也想不起柳枝到底是谁,不过萧郡主说,她相信柳枝的话,柳枝的眼睛很真诚。”
秦王轻笑一声,“眼睛也能说话了。”
安珏摸了摸脑袋,耸肩道:“我也觉得萧郡主说的有点离谱,不过萧郡主后来又说,柳枝告诉她,柳枝失忆了,就在三个月前忽然就失忆了。”
“她失忆了?”秦王心头微微一动。
“是啊,不止如此,后来萧郡主跟柳枝两个人渐渐往来多了,相谈甚欢,无意间柳枝曾跟萧郡主说起,王奇以前受过重伤,醒来后也失忆了。柳枝和王奇两个人都是失忆的。”
“他真的是子湛!”秦王忍不住惊喜,竟然站了起来,笑望着安珏,“他没死,他还活着!”
安珏也跟着笑,“我就说嘛,子湛哪有那么容易死?他肯定还活着,殿下非不信。”
“本王要去接他回来。”秦王说着就离开案几往书房外走,安珏急忙跟上去,可出了书房才走几步,秦王却又停下来。
“怎么了?”安珏问。
秦王脸上的喜色渐渐转淡,眉间再次笼上一抹郁色,“他不认得本王了,现在他是金府的密卫,金宇锋必然是早认出了子湛,所以才将他收在金府,目的就是为了用他牵制本王。本王现在张扬起鼓的去金府要人,非但子湛不会相信本王,反倒可能被金宇锋利用。”
“那现在可怎么办?”安珏也跟着犯愁。
秦王转身往汀芷园走,安珏跟在一旁问:“殿下现在要去哪里?”
“去见柳枝。”
“可是她好像很讨厌殿下。”
秦王停步,转身,“你怎么知道她讨厌本王?”
安珏眨眨眼,“是个人都看出来了。”
“真的?”秦王不知为何,竟然感觉不到,安珏见秦王一副吃惊的表情,比秦王更吃惊了,“殿下真的不知道柳枝讨厌殿下?”
“她为何讨厌本王?”秦王皱眉。
安珏干笑一声,“殿下自己做过的事自己都忘了?”
“本王做什么了?”秦王只觉得莫名其妙。
“本来我也不知道为何,不过看她对殿下的态度,于是打听王奇来历之余也帮殿下调查了一下原因,后来才知道,殿下当初追着谆王追出城,在一家客栈擒抓谆王的时候,柳枝被谆王当成人质要挟殿下,可是殿下却没有管柳枝的死活。柳枝差点没命,殿下还牵走了人家一头毛驴。因为这事,后来王奇回到客栈听说了柳枝的遭遇,扬言说要闯上秦王府找殿下问罪呢。”
“那个女人是柳枝?”这次换秦王眨眼了。
安珏狠狠点头。
“殿下,这次你和子湛梁子结大了。”安珏补充道。
“不过就是个乱认的表妹,他还能为了她跟本王这个亲表弟反目不成?”秦王拧眉道。
安珏摇摇头,“那可不光是表妹,听华仁堂的下人说,王奇可是把柳枝当成心甘宝儿在疼,那就是子湛的准媳妇儿。您说您把人家准媳妇儿差点弄没了,子湛能跟您和好?”
这下秦王就不淡定了。
“那现在怎么办?”秦王头一次问安珏,安珏懵了一下,问题是安珏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安珏摸了摸脑袋,“要不殿下先求得柳枝的原谅?子湛向来大方,只要柳枝原谅殿下,相信子湛也会原谅殿下的。兄弟间没有隔夜仇,只要消除这次嫌隙就好说话了。”
秦王也没别的办法,点点头,“行吧,吩咐厨房,准备一桌好酒菜,本王亲自去和柳枝道歉。”
安珏只不过随口说说,没想到秦王就这么爽快的答应了,安珏有点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没听错吧,秦王要给柳枝道歉?
确实没听错,不过半个时辰,汀芷园里正准备去西院跟绣娘请教针织功夫的柳枝,走在半路上被小英强行带了回去。
柳枝一边往回走一边问小英:“干嘛呢?”
“你赶紧回去吧,秦王殿下来了。”小英拽着柳枝一路往回走。
“他怎么又来了?”柳枝拧眉。
“哇,你还不知道啊,秦王殿下可是来负荆请罪的!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难道不高兴吗?”小英笑吟吟冲着柳枝挑眉。
“赔罪?”柳枝愈发不解,“赔什么罪?”
“我也不知道赔什么罪,反正是赔罪就行了。赶紧回去罢。”
柳枝的寝居内,秦王正襟危坐,才走到回廊上,柳枝便看到远处门前站着的安珏。柳枝朝他挤眉弄眼,意思是问:秦王在里面?
安珏朝屋里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在里面呢,等一会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