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林西月一脸别扭,子湛却毫不在意,只依旧微微笑着,将她放到马背上,并叮嘱道:“坐稳,等下过断崖前会有一段冲刺,到时候你会见识到踏雪前所未有的速度,一定要抓紧踏雪,别被摔下来了。如果你害怕就闭上眼,等过了断崖再睁开,别自己吓着自己。”
“那你呢?”林西月想也没想就问。
子湛笑笑:“我当然是在你身后保护着你,说这些只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嗯。”林西月点头。
翻身上马,子湛双手牵起缰绳,将林西月环在怀里。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以前和子湛同乘一匹马,林西月也不觉得别扭,可最近却是越来越避讳着他,子湛察觉到了,却没有说穿,只宽慰道:“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你虽然算不上江湖儿女,但也是经历过生死的人,这些且先放开罢。等过了断崖我就放你一个人骑马,行么?”
林西月也不是故意要避讳着子湛,只是自从和秦王重修旧好以后,林西月却再也无法面对子湛如此不顾一切为她付出的举动,更不敢跟他靠近,一是害怕他付出了这么多最终却一无所获,二也是怕秦王知道后吃味。
如果没有秦王,也许她真的会喜欢上子湛,相比于秦王,子湛并不差在哪里。子湛长得别样俊秀风流,和秦王不同,秦王的英俊带着一抹凌厉,让人不寒而栗却又被折服至深,而子湛却是带着一抹冷峻,一抹生人勿进,唯有她可以独享的温柔。
林西月也曾幻想过子湛一身白裘,骑在踏雪背上,于雪地上狂奔的潇洒身姿,一马当先,身后尽是追逐的身影,却一人独笑,傲视群雄。
子湛就像是一只翱翔于天际的雄鹰,双翅之下遍布中原大地,若没有黄家流放一事,现在的他也算是享尽风流,怎么算也是汴京数一数二的才俊,成为多少深闺少女的春梦……
只是这只雄鹰被皇帝无情折断了双翼,只能栖息于王府,从此寂寂无名,更连追逐心好女子的热情也随着心中无所冀望而渐渐消弭。
林西月不想同情子湛,那么明亮的男子一朝落难,最怕的就是别人的同情,但是林西月的心却还是忍不住疼了一下,就像被针拨了拨,最柔软的地方变得敏感起来。
察觉林西月放松,子湛微微一笑,双腿轻夹马腹,轻喝一声‘驾’,踏雪身轻如燕,一如微风,过眼无踪。
林中隐隐夹带一丝危险的气味,从山角一路蔓延其上,林西月虽然不会武功,也没有子湛那般源于练家子对危险的敏锐洞察力,却也能从踏雪紧张的步伐中感知到威胁正一步步逼近。
“抓紧了!”子湛忽然拉紧缰绳,大喊一声‘驾’,吓得林西月下意识趴到马背上,扭头看子湛。
子湛一心专注于眼前,却也没忘了叮嘱林西月,“不要起来。”
林西月正奇怪着,这么寂静的深林里,子湛何故大喊一声,这样不是会把敌人招来吗?就在这时,踏雪忽然腾空跃起,林西月来不及想太多,只能应“嗯”,然后双手搂紧踏雪的脖子。
踏雪四只矫健的蹄子前后张开,腾身一跃,林西月回头看时,身下正是一条两丈见宽的溪流,泉水叮叮咚咚往下游流去。
子湛一声力吼之后,就在踏雪纵身腾起的瞬间,双腿也同时用力,登时脱离马背,跃身上空。
林中疾风奔走,从林西月脸上刮过,冷的透人心骨。突然,就在林西月紧张的搂着踏雪时,头顶上方传来一阵刀剑交鸣之声,原来正是黑衣刺客追了上来。
子湛周身一旋,玄青色长衫随着风摆开一道圆弧,每一块衣角都好像一把利剑,砰然甩开自四面八方急刺而来的长剑。
两岸的树木空出一道微白的天空,天空之下是子湛飘逸身形,林西月扭头观望时,只见一只只黑影从子湛周身袭来又被狠厉得甩了出去。
一眨眼功夫,踏雪稳稳着地,林西月感觉到身前一顿,被踏雪活生生撞的险些没缓过气来,而子湛却也在此时挣开了重重围困,赫然落下。
重新坐回马背上,子湛来不及理会林西月此刻震惊的神色,急忙拉紧缰绳命令踏雪前行。
原来不是子湛要引来刺客,而是他们已经悄然追了上来。原本打算神不知鬼不觉从断崖离开,现在看来只是痴心妄想了。
“现在怎么办?他们已经追上来了,我们还能不能顺利到达断崖?”林西月关切问。
“不能也要能!这是唯一的办法,你不用担心,就算是死我也要护你周全!”子湛话音一落,原本拉着缰绳的一只手便腾了出来,从林西月腰间和踏雪背上伸过,将她一把从马背上搂起来。
突来变化,林西月方睁大眼睛,身子已经随着子湛的手臂脱离了马背,就在惊诧之际,却见一把明亮的精刀从身下划过,正好划了个空。
精刀带着一阵疾风掠过,虽然有幸逃脱了攻势,可精刀的余劲还是将林西月身前的外衫划破了一道口子!
余劲尚且有这般力道,若是真被划中,岂不是人都要被分成两半?想到这里,林西月不禁后怕,身子突然僵直。
“别怕,有我在!”子湛微微低头凑到林西月耳边安慰道,“若是担心就闭上眼睛,等安全了再睁开。”
林西月也算是几经生死的人了,虽然这般杀势还是头一次见,但也不至于怕到闭上眼将生死完全交由子湛负责的地步!
“没关系,我可以的!”林西月咬紧双唇,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你专心对敌,我会尽力不拖累你!”
“嗯!”子湛点头,松开搂在林西月腰间的手,再次双手拉紧缰绳将林西月环在怀中,丝毫不让她受到威胁!
踏雪不愧是万中挑一的好马,若是寻常的良驹,早在众人围困中受惊奔走不再受人控制了。踏雪却依旧一副认真的神色,双蹄交叠不休急往前冲,将沿路举刀拦路的刺客或是踢飞,或是腾空越过。
“头儿,那匹马实在太凶了,不制服它没办法擒住他们!”一名黑衣刺客落败之后急速奔向一旁观战的首领。
不用他人来说,从昨日这匹马横空出现开始,刺客门便早领教了踏雪的厉害,若是有办法,昨日便已经拿下林西月了,还等得到今天?
“还是按照昨日的方针,所有人针对马下手!先伤马再擒人!”为首者恨恨捏着双拳,双眼锁死踏雪。
“是!”刺客得令,转身高举精刀,大喊:“先杀马!”
原本攻势直对林西月和子湛的刺客听到号令,动作登时一顿,随即再举精刀,纷纷冲着踏雪而去!
“不能让他们得逞!没有踏雪过不了断崖,就算是我死,踏雪也不能死!”子湛闻言当机立断,将缰绳塞到林西月手中,叮嘱道:“拉紧了,等下你们径直往前冲,我会在旁边替你和踏雪肃清去路,直到断崖!”
“可是你的伤……”
“不要紧……”
说罢子湛已经抽身下马,一掌狠拍下马屁股,踏雪得令当即再次加速,林西月还来不及反驳已经随着踏雪冲出去了,子湛看了她们一眼,并没有多过留恋,转身又应付刺客去了。
刺客见林西月随着踏雪冲了出去,而子湛却留了下来,当即分成两队,一队人留下围困子湛,另一队人则追着踏雪而去。
子湛当然明白,他们是不可能会被自己全数拖下的,所以并不恋战,且站且跑,沿路将追赶踏雪的刺客纷纷牵制住。
“头儿,他太难缠了,有伤在身我们都拿他没办法,这可怎么好?”
刺客头领揉着额心道:“怎么好怎么好?我若是知道怎么好还用得着在这里看你们鸡飞狗跳?就不能机灵点儿,追匹马都这么费劲?都是吃白饭的?”
“属下也没办法啊……他简直就不是人,哪有人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负隅顽抗这么久?”
“你也说了他是负隅顽抗,那就不能拖着?强弩之末就让他在蹦跶会儿,精疲力尽的时候不还是得乖乖等着阎王爷来收?”
刺客一听这话,登时拍手称庆,“对啊,头儿说的有道理,那我们不如先解决他吧?叫兄弟们都转攻他一人,看他样子也支撑不了多久,等他一死,那匹马成不了什么气候,迟早会落进我们手中!”
“知道还不赶紧去,在这里乘凉呢?”首领说着一脚朝着刺客踢过去,刺客笑着跳了两下,随即转身健步飞赶上去,仰头吹响口哨,再次发号施令:“所有人,杀掉他!”
一言出,正追赶着踏雪的刺客当即转头,四面八方的黑衣刺客像层出不穷的蚂蚁一样,朝着子湛所在的方向冲了过去。林西月听到的时候,担忧的转头看时,子湛的身形已经被一条条密密匝匝的黑影遮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