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原不是这般容易被套话的人,只是忽然想到了某事,也忍不住冒险,忙宽慰道:“王妃于老奴有天大的恩惠,虽然老奴不知道当晚都有府上哪些人,但老奴却有门道打听了来,王妃也不必过于萦怀。”
林西月满意的笑笑,道:“那就劳烦王叔了。”
“王妃客气了,这点事情,老奴还能替王妃效劳。”
马车行到府门前,王叔下了马车,拿下脚垫,鹊儿撩起帘子,扶林西月下来。林西月抬头看了看天色,红彤彤的太阳早没了刺眼的光辉,已经是辰时一刻了。但还不算晚,应该不会让宫里来的人久等。
下了马车林西月径直回了琦和苑,鹊儿得了林西月的吩咐便朝北院去了,而王叔则回到西院等着鹊儿的消息。
辰时三刻,宫里来人召见了。
林西月换了身颜色素淡的衣服,虽然显得不那么华贵,但做工精致,也不失体面大方。来的人是太后身边的钱嬷嬷,林西月刚见到时也忍不住心里暗暗惊了一番,没想到太后竟会如此重视她这个冠着虚名的孙媳妇。
钱嬷嬷没见过林西月,当听到王妈妈说起林西月一事时,也深为厌恶,一介风尘女,不懂尊卑贵贱之别,总想着飞上枝头,任是谁也会觉得不自量力,不讨喜。不过见到林西月之后,钱嬷嬷惊叹林西月闭月羞花之余,也忍不住暗暗赞叹她的聪慧:不穿皇室正室专供的宫服,而换以一身家常服饰,等同于向太后服软低头,这种态度,至少能为她博得一分的好感。
旨意已经下达,钱嬷嬷也不多说,领着林西月出了王府进宫去。
软轿在宫门前停下,林西月弯身下了轿,微一抬头,巍峨富丽的宫门赫然出现在眼前,宫门两排红墙向左右延伸,恍如一条无尽的绸带,极力彰显着天家的华贵与威严。
钱嬷嬷走在前面带路,林西月点点头,慢慢跟着。
进了宫门,穿过青兰殿,绕过御书房,才到太后所在的德懿宫。方一进德懿宫,便看到秦王等在宫门不远处的红枫亭里。
钱嬷嬷回头看林西月,林西月低下头装作未曾见到一般,只淡淡道:“劳烦钱嬷嬷带路。”回头再看了秦王一眼,钱嬷嬷不多问,便带着林西月朝北侧回廊走。秦王已在亭中等候多时,原本一心想早些见到林西月,却不料竟被无视,心里极为不畅。
出了红枫亭走上北侧回廊,秦王截住林西月,无辜问:“月儿这是怎么了?怎么见到本王似乎不开心呐?莫不是钱嬷嬷欺负月儿了?”秦王欲牵林西月的手,却在刚碰到指头的瞬间,被林西月状似无意的躲开了,秦王伸过去的手登时楞住。林西月在抗拒,可昨日夜里都还好好的,怎么今日又忽然回到了之前的态度?
愣了片刻,秦王讪讪收回手,负在身后,眼角一抹失落显得极为张扬,林西月虽然装作不看他,却还是有意无意的瞥到了,心中好似被戳了一针,猛地疼了一下。
“秦王殿下说笑了,老奴只是奉旨宣传而已,不曾逾矩。”钱嬷嬷察觉到两人的情形有异,欲缓和一下,笑道:“西月姑娘也……”
“叫王妃。”秦王瞪着钱妈妈纠正道,钱妈妈尴尬一笑,应付道:“是,是,王妃。太后还在后花园等着,秦王赶紧带着王妃过去请安吧。”
“嗯,本王现在便给皇奶奶请安去。”说罢,秦王便沿着回廊朝后花园去,留下林西月,钱嬷嬷看了一眼秦王再回头看林西月,只见林西月脸上无喜无怒,依旧和淡。
“王妃请吧。”
“嗯。”林西月应。
秦王不紧不慢走在前面,既不让钱嬷嬷追上,也不消失在林西月的视线范围内。一路上钱嬷嬷时不时会回头看林西月一眼,每次回头时,林西月都朝她笑笑,俨然一副毫不介意的样子。钱嬷嬷从小看着秦王长大,对秦王的心和太后别无二致,天家的子孙竟被一介风尘女这般无视,刚生出的两分好感瞬间被扫荡干净,只剩下嫌恶。钱嬷嬷走在前面,不再理会林西月了。
察觉钱嬷嬷的变化,林西月先是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好在反应的早,及时的提醒了林西月,若是在太后面前,不可一味抗拒秦王,否则太后亦会如同钱嬷嬷一般,那样对自己极为不利。
临近后花园时,林西月不露痕迹的加快了脚步,走到秦王身后,静静的跟着他,但也不敢跟的太近,因为她担心秦王可能会撇开自己。
太后正倚着软榻,手里端着个白玉瓷碟子假寐着,身前红漆雕栏下的池子里,一群群黑红白乌各色金鱼正相抢着食,挤挤攒攒的。
“皇奶奶精神可好些了?”秦王走到太后跟前跪着磕了个头,林西月也紧跟着过去跪下磕头。太后听到皇孙来了,睁开眼笑意迭迭,将手中玉碟给了身旁伺候的丫鬟,向秦王伸手,示意他起身坐到榻上来。太后揽着秦王的腰,拍拍背道:“宥之来了,哀家怎会没精神?”余光越过秦王,瞥到地上跪着的林西月,林西月见状,又磕了一个头,“臣妾林西月,见过太后。”
与钱嬷嬷一样,对于林西月的服饰,太后稍微有些惊异,不过却没多上心,连头也没点一下,便忽略了林西月,一心只关切秦王,“今日皇帝把你叫去,可受了一番训吧?叫你平日里胡来惯了,什么阿猫阿狗都往府里带,现在倒好,连那种地方的女人也给你带回府上当成正经主子养着,这叫皇帝怎么能不气?也怪不住你挨训!便是哀家,这次也不护着你,也叫你长点记性。”
太后当着林西月的面将话说得极为难听,若换成一般的官家小姐,早就气的一哭二闹三上吊了,也只林西月安然的受着,没有一句怨言。
“太傅曾教导孙儿,得饶人处且饶人,皇奶奶怎可这么说孙儿的媳妇呢?”秦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