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不可能?”林西月轻笑了一声,“我想皇上是最先知道的罢!”
这一次连子湛也震惊了,问:“什么意思?”
林西月回头看子湛,“我也是猜的。按理说密旨这种事让章大人一个人来就好了,为何皇上却要兴师动众让章大人带着精兵压境而来?逼的大师傅眼看着到手的猎物就这么跑了?”
“你是说大师傅也知道皇帝这是在警告他不要动我们?”子湛讶异不已,林西月点头,“是啊,我一直以为道门的事早成为了天下人的禁忌,却忘了这件事最清楚的就是当今圣上了啊。”
“既然皇上知道大师傅是道门之人,为何还每年都上凌云寺祭神?”子湛问。
林西月摇摇头,“我也不清楚,不过皇上不想和大师傅撕破脸的事算是已经可以确定了,大师傅也顾忌这皇上。我想此事还是得问问皇上才能明白。”
子湛点头。
而章筹则还陷在大师傅是道门人的震惊中难以自拔,林西月也没打算让章筹同行,于是道:“接下来的事便不劳烦章大人奔走,皇上的密旨已经传达,章大人还是回宫复命罢。至于殿下,还请章大人但凡听闻到一点风吹草动便飞鸽传书于我们。”
林西月说着已经翻身上马朝章筹做了个道别的手势,子湛也回头看了章筹一眼,然后便跟着林西月出了山门。
两人一马急急而行,前往皇寺。
从夜色浓重到朝阳初起,林西月一抬头,恍然看见苍茫的远山上渐渐染上一抹明亮时不由心头一震,又是一天了。
心下着急,踏雪也似乎很有灵气,一路上再没有和林西月作对,仿佛也变得极为认真起来,一路上狂奔着,仿佛一把厚重又锋利的刀,将绵密的空气撕开来,驮着林西月奋力奔跑着,不知辛劳。
这一跑就是一天。
凌云寺在汴京以东,皇寺在汴京以西,截然相反的方向,从凌云寺过去自然极为耗时,等到了皇寺寺门时,已经是落日时分了。
拉住缰绳,踏雪瞬即刹住前冲的势头,只闻“咻”一声,尖锐的马蹄甲滑过青石板的声音响起,子湛便已落到林西月跟前。
见到林西月精疲力尽,子湛走上前朝林西月伸手,林西月也不再扭捏,伸开手放到子湛手上,借着子湛的掌力腾身而下,稳稳站住。
抬头望了眼堂皇高大的寺门,只见精铁打造的铁门上两只手环已经早已被摩擦的锃亮,纵然借着暗淡的霞光也反射出了一抹幽微的光辉。
敲了敲门,很快门里就有了反应,一名扫地僧走上来开了门,看到林西月和子湛两人,问:“施主是来上香拜佛还是借宿?上香的话今日已经晚了,等明日再来罢。借宿的话,可能也……”
“我们来找人。”子湛开门见山问,“世子在哪里?”
“两位是来找世子的?”小和尚愣了下,回头又道:“哪位世子?”
子湛皱眉,“李成肆。”
“那二位怕是要失望了,寺中并无世子。”小和尚笑笑道。
“嗯?”子湛察觉小和尚不欲引见的意思,眉头一皱,一手捏着小和尚手腕翻到肩后,“你再说一遍?”
“施……施主……”小和尚疼的浑身发抖,“施主你……”
林西月走上去,看了眼小和尚,冷声问:“你可确定了?我们方从汴京来,是离王说世子在皇寺超度亡灵,所以才没有参与尺大人命案审理。可眼下我们寻来皇寺,你却说寺中没有世子,那我们就不得不怀疑离王蓄意诬陷秦王殿下,那我们现就将你抓取宫中,亲自作证!”
小和尚一听,吓得登时色变,忙哭着求饶道:“世子在,世子在!小僧这就去通传!”
子湛见状一把推开小和尚,小和尚脱离禁锢连忙转身跑进去了。望着小和尚离开背影,子湛不由皱起了眉,“为何李成肆不肯见我们?”
“心里有鬼自然不敢见。”林西月亦盯着寺门内中,“不过既然他有胆背叛殿下,那就要有被反噬的觉悟,就算整个皇寺也藏不住他!”
听到素来温和的林西月忽然说出这种话,子湛不由回头看她,只见林西月黛青色的柳叶双眉紧锁,深沉如水的眸光中,更是折射出一抹坚定,仿佛无论将要面对什么,她都能披荆斩棘势如破竹一般。
这个柔弱温和的女人,为了秦王,一刹那间就变了另一个人。
不多时小和尚又从里头急忙忙跑出来了,还没到跟前,林西月先走过去了,问:“世子在哪里?”
小和尚脸色极为尴尬,还有些被子湛收拾以后的害怕,保持着和林西月的距离,小心翼翼道:“方才小僧回去通传,可是住持说世子回汴京去了,眼下寺中是真的没人,施主要不亲自问住持去?”
“放肆!”子湛见小和尚满口胡言,眉一拧,不及小和尚反应,一只手已经再次捏住小和尚的手腕拧到背后,这一次只闻‘咔擦’一声,小和尚的胳膊好像脱臼了?
“施主饶命啊,小僧真的没说谎,住持确实说世子回汴京去了,您就算杀了小僧也照样见不到世子啊!”小和尚疼的直哭,一把鼻涕一把泪道:“住持说好像是汴京来了消息,说是要世子回去商议和乐清侯府大小姐的婚事,所以世子快入夜的时候就回去了,小僧是真的不知道啊!”
“你说李成肆和沁阳的婚事?”林西月震惊问小和尚,小和尚哭着道,“小僧不知道沁阳是谁,只知道说是乐清侯府的嫡长女,施主快饶了小僧吧,小僧真的……”
林西月闻言,默了一下,看向子湛,子湛会意,一把扔开小和尚,回头问:“现在要回汴京吗?”
“嗯,必须先找到世子。”林西月转身,一边走一边道,“之前你出府寻安珏的时候,我曾扮成萧兰儿的模样去过乐清侯府,当时正好遇到李成肆私会沁阳,不过从她们对话听来,李成肆应该是不喜欢沁阳才是。如今尺家已倒,沁阳也不用被逼嫁过去,为什么李成肆还要娶沁阳?这中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子湛拧眉。
出了寺门,子湛吹了个口哨将踏雪唤过来,林西月翻身上马,正准备夹拍马腹冲出去时,回头看了子湛一眼,问:“一直在天上飞你还撑得住么?”
子湛抬眸瞥了林西月一眼,“飞一段停一段来等你才是撑不住,要真担心我便用心骑马罢,别毁了踏雪千里良驹的名声。”
“哦。”林西月乖乖点头应下,然后一夹马腹冲了出去。
又是一夜兼程,从晚霞渐渐消散开始,迎着一路的月光从山路一直往汴京的方向赶去。秋风阵阵吹起,吹得林西月满头青丝早散开一片,光滑油亮的长发飘飞。月色下,奔腾的良驹和风骨飒然的林西月,落到腾飞在林间的子湛眼里,宛如一幅画,美的动魄惊心。
当晨光从寒林乍然升起时,两人一马已经奔波了整整两夜一日,踏雪方冲进汴京城的城门,林西月再也支撑不住,轰然从马背上倒了下来,尽管子湛一直小心翼翼跟在踏雪后面,可还是没防住这一幕。
踏雪速度太快,导致林西月几乎是被抛了出去,子湛赶到时林西月已经倒在马路旁一张铺子上。
铺子上的商品被砸乱扔了一地,子湛忙跑上去将林西月抱起,正当铺主撸起袖子要将子湛一起揪打的时候,子湛从腰间摸了只钱袋出来,一把扔到铺主身上,“一百两赔你这一摊东西,不要再追过来!”
警告过铺主,子湛抱着林西月恍如鬼魅般瞬间消失在汴京城的街道上,才打开钱袋的铺主还没数银子,抬头时就发现方才那两个人已经不见了,吓得登时以为见了鬼,捧着沉甸甸一只钱袋不知道该收还是扔。
找了间客栈子湛将林西月安置好,回头去了济世堂将齐大夫找来。再一次给林西月号脉,齐大夫的眉头又紧锁起来,见林西月虚弱至此,忍不住回头训子湛,“明知道她身体虚弱还让她连夜赶路,你是早盼着她死了么?那还找老夫来做什么?”
子湛心里急却又不好和齐大夫发脾气,只得默不作声听着,任由齐大夫念叨。
“就算是健康姑娘,折腾个两夜一日,那也是半条命都没了。你就不怕她死在马背上?还敢让她骑马,现在让她起床都是在逼命你知道吗?”
“下一次再有这种只剩一口气的人不要来找老夫,直接准备身后事就好了,省的老夫来费那个劲,和阎王争了半天的人,结果人家自己不上心,老夫费那个神做什么?自找没趣!”
见齐大夫好像有满肚子的牢骚,子湛实在忍不住,压着胸中怒火,好声问道:“齐大夫看,西月这病该怎么治?殿下眼下也入了狱,还得要西月相救,西月眼下不能倒下,还请齐大夫费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