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欺小凌弱就欺小凌弱罢!
林西月垂下头不说话了。
不多时林西月便跟着大师傅进了后山,大师傅领着林西月往东侧蜿蜒的山路过去,一路上都是沉木搭建的天桥,林西月素来恐高,双手死死抓着两侧精铁打造的寒索,紧张的双腿也有些打颤。
大师傅则从容淡定的走一会儿停一会儿,等着林西月过来,林西月也不想这么耽误大师傅时间,可这脚不听使唤她又能如何?
“王妃可还撑得住?”大师傅回头问。
林西月紧张的盯着脚下,颤颤道:“没……没关系。”
大师傅见她举步维艰,回头望了眼已经缓缓向着西山落下的日头,有些无奈道:“王妃不必如此为难自己,若是秦王殿下看到,怕是会怪罪老夫,不如王妃先回去罢。根治之法,老夫自会尽力。且正如王妃所言,没有半点根基,王妃连基本的入门之法都看不懂,便是真有解法在其中,王妃也不见得能看出来……”
“大师傅不用担心,我没事的。”林西月见大师傅似乎有些不希望让自己这么难为自己,笑笑强撑着走快了几步,一边还安慰道:“殿下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自己的事自己且不上心,只指望着别人,只这一点便会让殿下看不起,西月不是这种无能之辈,不论能不能看懂,西月也要试一试!”
大师傅见林西月心意坚定,不忍打击她,可眼看着影子一点点被斜落的阳光拉长,不由摇摇头:“王妃不要怪老夫没耐心,只是王妃的事不容拖延,这拖一天便多一天的危险,这……一天又快过去了,我们还在天桥上只走了一半的路程,如此来,王妃既见不得书籍,老夫也去挖不得药材,实在是空耗光阴啊。”
林西月听闻此话不免耳红,想了想咬牙道:“大师傅不用管我,便先去采药罢,西月再试一试,若是日落前不能通过这座天桥便自行回去,若是通过了,便按着大师傅交代的路线自己找过去。”
“这怎么行?”大师傅皱眉,“将你一人扔在这天桥上,叫老夫如何心安?”
林西月定定看着大师傅,“大师傅不用愧疚,我相信大师傅必然在这天桥上施了阵法,不然这寒索怎么会饱受风雨侵蚀却没有半点锈迹,西月在这天桥上必然安全!大师傅不用拘着,先去采药罢,此事我也不会和殿下说,没人会知道。大师傅不要犹豫了,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被这番话逗得哑然一笑,大师傅摇摇头,“江湖儿女,老夫勉强算是,王妃这话说的真是……欸,罢了,那便依王妃之言,那老夫先去采药了。这天桥确实有法阵相护,王妃不必紧张,大可放平心态,只要放平了心态,这天桥也不过是半刻钟的脚程。”
“嗯嗯,大师傅先去罢。”林西月郑重点点头。
说完,大师傅也不拘着,最后看了眼林西月转身便隐没在天桥之中。
林西月看傻了眼,这术法之事果然精妙绝伦,比变戏法可怕多了!
听了大师傅的话,林西月心中也安定了不少,既然天桥有阵法相护,那只要闭上眼睛当做走在平地上一般,不就能加快脚步了么?
闭上眼,林西月一咬牙,决定赶紧走过去。
果然,自欺欺人还是有点用处,林西月明显感觉到脚程加快了不少,甚至还能感觉到因着脚步加快,山风被身形撕裂开来从脸颊擦过的感觉,林西月满心欢喜,想来应该快了!
不对!
林西月心下一惊。
怎么会有山风?
什么时候有的?
结了阵法怎么可能会有山风?
天桥真正的可怕之处不在于它的高,而在山风啊!浮桥终究只是悬浮在空中,没有像湖上架的桥一样有基石,能岿然不动。而浮桥虽然是沉木和精铁打造,只要山风稍微汹涌一点,这浮桥就能晃动不止,根本没法站稳,一个不留神就会摔下去!
阵法真正的用处不就是防山风侵袭么?
林西月紧紧抓住寒索不敢动弹半分,大师傅一走这天桥就开始山风肆掠?是偶然?是意外?
此时心里升起一抹难以置信,林西月震惊望着大师傅身影消失的地方,心下寒凉。
果然,最开始的担忧还是应验了。
大师傅真的有问题。
就在林西月心痛闭眼的一瞬间,一阵狂风涌来,浮桥顿时被吹得上下摇摆不止,林西月紧咬薄唇试图抓紧,可颤动的寒索犹如水中的游鱼,滑腻而不可黏附。
林西月身形不稳,脚下的沉木忽然翻起,身体一斜,就这么从天桥上被抛了出去。
狂涌的风好似一支支寒刀,一下一下撕割着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林西月淡青色的襦裙也被扯成一条条,只听着‘刺啦刺啦’一声声,林西月忙不迭捂紧胸口,这里的衣服可不能被撕了!
从西侧山壁凌空飞踏而来的子湛若是知道林西月现在心里所想,估计脸能黑成锅灰!什么时候了,真的以为有他在,就能万事无尤?
只一眨眼的功夫,林西月才从天桥上掉下来,便被子湛宛若游神一般从容的臂弯搂在怀里,子湛垂眸瞥了林西月一眼,道:“你倒是比在天桥上镇定多了。”
说起天桥,林西月老脸又红了,子湛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自己方才只差尿裤子,装的那么卖力都是为了骗大师傅,子湛隔得那么老远也能看到?
林西月白了子湛一眼,脸往下一埋,钻到子湛怀里去了。在林西月眼中,子湛就好像大哥哥一样,两个人更是出生入死的交情,这些小儿女间的别扭早抛诸脑后。
可是子湛却不能啊。
这个动作仿佛一指素手,霎时撩动了绷紧的心弦,猛然一阵狂响震彻子湛心海,子湛浑身涌过一阵激流,失神之际差点泄了力,脚下踩空两人便往下坠了去。
林西月察觉,忙不迭抬头问:“怎么了?是不是有阵法?”
子湛收敛好恍惚的情绪,淡淡道:“无事。”
说完,丹田沉气,蓄力自全身勃发,两个人很快又稳定了身形。
“方才是怎么回事?”林西月还要追问,子湛见她一脸蒙昧,一咬牙,道:“被你撞到了。”
“撞到了?”林西月眨巴眼越发不解。
子湛想说,可话到嘴边却又活生生吞了回去,说这些做什么呢?只会让两人尴尬罢了。垂眸将眼底的悸动藏得毫无破绽,子湛冷着一张脸装作懒的理会,没有再搭理林西月了。
林西月见子湛没了反应,这才安安心心低下头去了,也和子湛一样,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其实却是了然于胸。
说到底,这一辈子对于子湛的心意,她都只能装作不知道,看不见,也不在乎啊!
乘风落地,两人站稳了子湛才将林西月松开,林西月回头眺望被掩埋在山雾之中遥遥不见尽头的天桥,垂眸道:“大师傅是从哪一步开始盘算的呢?”
子湛不知道,所以没有说话,不过听林西月的语气似乎也不是在问他,更是像在问自己。
“大约我那一粥之恩就是他特意设计的罢?诱导我信任他的动机,更是亲手替他启动了全盘计划啊!”林西月仿佛笑了声,摇摇头:“曾以为上天给了我一次逆天改命的机会,原来一切还是逃不出‘算计’一事!”
“不论如何,你到底是重生了,现在知道还不算晚。”看到林西月故作云淡风轻的模样,子湛心下一恸,无比坚定道:“大师傅设的局不代表大师傅就能赢,我绝不会让任何人威胁到你,就算是凌云寺!”
子湛待林西月的心,林西月一直视而不见,心下愧疚却又不免心疼。可现实是,她不能,不能回应半分半毫,更不能给子湛一丝错误的讯息。
可总不能为了回避他,今后两个人便如同陌路一般罢?这既对不起子湛待她的心意,更会让林西月看不起自己。
林西月定定望着悬崖之外,眼神空洞,心下纠结。
子湛知道她不敢回头面对自己,从容一笑,问:“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别扭了?以前你比现在潇洒多了。”
林西月垂眸,默了片刻,忽然爽朗笑了起来,飒然转身,一把拍了下子湛胸口:“表哥也会磕碜人了!”
“表哥?”子湛心尖一颤,看着林西月明媚如春阳般的笑容,恍若有一只大石积压在胸中,定定看着她不说话了。
“你是殿下表哥,西月自然也该叫一声表哥。”西月强做从容,依旧假做看不见子湛眸中沉郁的凄色,笑笑道:“表哥想什么呢又不说话,你知道你不说话的时候,比殿下更可怕么?”
子湛从来不强装模样,垂眸默了一下,转身走了。
林西月笑容僵在脸上,就这么看着子湛离开,慢慢垂下眸光,似乎自言自语,又似是对子湛倾诉:“这一世欠你的我无法偿还,若是还有来生,我愿意跪到三生石前,求你一次的情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