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下来,前菜,主菜,饭后甜点,一道一道的上。对面的成炀一张脸变化莫测,阴森森的冷风不时从她耳边拂过,她一颗心忽上忽下的,偏偏旁边那厮还要火上浇油,时不时对她嘘寒问暖。
留夏吃得索然无味,只盼着快快结束,但是一整套的西餐哪有那么容易结束。幸而中途成炀出去了接了一个电话,接完之后就匆匆带着苍郁薇离开。
送走两人,周程的戏也演完了,这才肯放过她。
周程吩咐侍者结账的时候,成炀的短信进来了,留夏捏着手机看了看,只有两个字:很好。一贯的成氏风格,威而不怒。
她看得心惊胆颤的,心里愤恨地望向那个背影。
周程,真不是一般的阴险,为了因她入局,无所不用其极。
无奈,留夏此刻又不能跟他撕破脸,只能硬着头皮跟着他出了餐厅。下电梯,到停车场,索性周程没有提出要载她一程的提议,只是俯身低声道:“美晨会所,老地方,随时欢迎宁二小姐。”
留夏笑,“周先生,这般陷我于不义,难不成还希望我以德报怨不成。”
“想必宁二小姐的语文学得不是很好,应该是以德报德才是。”
看到留夏微怒到不可思议的表情,周程轻笑着站直身子,大步从她身边绕开,走向对面那亮拉风的兰博基尼。
和成炀独爱的宾利不同,兰博基尼是一种野性和奢华的标志,它比宾利低调的奢华,更惹人注目,尤其是周程那张脸,睫毛竟然比女人还要长上三分,那种美就算是作为女人的她也要嫉妒发疯。
留夏愤恨地关了车门,上车就立马踢掉高跟鞋。刚启动引擎,那辆招摇的兰博基尼已经如一阵风从她眼前绝尘而去,她看着离去的车尾,心里咬牙切齿地却又无处宣泄,只能蛮狠地一脚踩下油门。
留夏很少这样开车,蛮狠无理,眼睛睹到车速表上不断攀升的数字,她心里又惊又喜,甚至带了些泄愤的快感。
突然一辆黑色的越野车从路旁冲出来,拦在她前面。留夏猛地一震,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地踩下刹车,刺耳的摩擦声后,车子在离横拦在前面的越野车一公分处停了下来。她重重呼了口气,抬眼,熟悉的流线设计,她记得那是成炀的路虎,一万年都不见得他开一次的车如今稳稳当当地停在她前面。
车上下来一个人,淡雅的月光洒下一片余光,落在那人的身上,他像一个披星斩月的勇士,却带着血色的戾气。
车门被人重重地打开,冷风涌进来,毫不留情地打在她娇嫩的皮肤,她冻得不自觉缩缩身子。
“下车。”冰冷的声音,不带任何的感情,身子没有起伏的语调。留夏知道成炀是真的动怒了,但她却不敢离开车半步。见她没有任何的动作,反而缩地更里面了,成炀不耐地重复:“下车,不要再让我说第二遍。”
她不肯听话,他只要探了半个身子进去,一只手手攥住她,一只手掏出手机,手指轻敲几下,“简秘书,我的车在丽都景城,你找个人把车给开会别墅……就这样……”挂断电话,成炀将电话往座椅上一甩,然后拉着她,弯腰坐进去。
留夏一愣,放开扣着门缝的手,下意识往里面钻,等钻到无路可退时,才缓过神来颤声道:“有事?”
“回家,给我好好坐好。”他冷声发话,“还有系好安全带”,然后启动引擎。
油门被踩下的瞬间,周围的一切迅速退去,只听得他冷冷的声音,带着冰碴一点点插进她心里:“你若还想开门,我也不反对,不过我得先告诉你,现在时速一百二,如果你不怕死的话,可以尽管跳。”声音一顿,方向盘在手他中灵活滑过,车子驶入主干道,灯火弥漫处,他的嘴角荡起冷凝的笑容,身后是彻底的黑色。
后车镜里急速退去的风景,灯火重重间似乎听到轮胎和地面摩擦的声音,很刺耳,还带着血腥味。胃里翻腾着难受,她咬着嘴唇,抬眼,成炀专注地盯着前方,好似开车是他一生的事业。
当车子稳稳使进若庄时,留夏就后悔了。
红色玫瑰映照下的乳白色建筑物,透过法国梧桐稀疏的影子,灰褐色的大理石和华丽的水晶吊灯交相辉映,无不显示着屋主的富有。然而这看似鲜亮的背后如今只是一片残败,它就像一个易碎的瓷器,看似坚固,但只要轻轻一碰触,它便轰然倒地,不复原样。这便是所谓的美丽。
留夏不知道她已经有多久没有回这里了,五年,也许更久,可是周围的一切还是那样熟悉,那是她的家,与她血肉相连的地方,曾经美好的童年,曾经懵懂的少年,都在这里度过,还有一家五口其乐融融的生活,而毁了这一切的人是她身边的这个人。
那突如其来的熟悉感,就像一块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仿佛在踏进一步,就会因缺氧而死亡,苍白的脸颊与发白的手指交汇着汇成一片死灰色的惨淡。
在这片苍白中,她发白的手指在寂静中颤抖着攥紧衣角,嘴唇因紧张而抿成了一条线,她像只受伤的小兽不住地往里躲。她以为这样便可以让她看不到那所谓熟悉而陌生的地方,可是现实往往相反,越是恐惧她便越清楚地意识到这个地方的存在。
厚重的大门地打开,他扯着她进去,她慌张回头,身后的火红一点点被黑色掩盖,门又被重重关上。
他的瞳孔很亮,很黑,深邃得如同浩渺的大海,深不见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