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银行到对面的路口,短短几分钟的路程,留夏却走了整整十分钟,中途周程的电话打了进来,她才惊觉自己站在马路中中央,不时有汽车从她身边飞驰而过,似乎只要她一侧身就会有车子撞上来似的。
留夏屏住呼吸,站在原地,握着手机的手湿润一片,铃声还在忽远忽近地响起,不时有鸣笛声插进来。进退两难间,红灯亮了起来,她快速奔到对面的路口,拦下一辆taix。
她下车的时候,整个人还处于一种游离状态,好不容意搭了电梯,恍恍惚惚回到家,刚想拿钥匙开门,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留夏下意识往旁边一闪,几乎没有任何的思考,抬起头,眼睛正好对上开门的周程,那一双阴郁的眼睛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似乎一下子将什么东西给藏了起来。
“回来了,怎么打电话也不接。”被周程这么一提醒,留夏才记起还别紧紧握在手心的手机,周程低下头,看看手机上的湿润,再看看她额头边上湿润的细发,不解道:“外面下雨了吗?”
留夏一愣,伸手摸摸额头,不知道是手湿,还是额头湿,“可能吧。”闪躲开周程不依不挠的视线,她推开周程,进了客厅。
不多时,周程在厨房给留夏弄了碗姜汁汤端到她面前,“先喝点姜汁暖暖身子吧。”留夏回过身,入目,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汁汤,她不解地望向周程:“干什么?”
“不是淋了雨吗?喝点姜汁汤预防感冒。”周程说得一板一眼的,好像真的是煞有其事。留夏不自然地应和笑笑,伸手那勺子的瞬间,周程的半截手指已经贴上留夏的眼周,“眼睛是怎么了?”
留夏放下勺子,急忙忙地向后一躲,用手揉揉眼睛,佯装漫不经心地答道:“昨晚没睡好。”末了,觉得好像理由欠佳还想补一句,但是话到嘴边却突然变了调,最后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
“周程,我有些害怕。”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整个人坐在沙发上,双手环住膝盖,低下头,“我真的…真的…很怕,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如何是我好。”
周程起身,坐到留夏身旁,轻手将她吹乱的发丝一点点理平顺,柔声问道:“若若,你在怕什么?”
“我……不知道……不知道。”留夏拼命的摇头,周程倾过身去制止她,“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愣了愣,他们离得那么的近,他的眸底倒映着她的模样,深深地镌刻在双眸的最深处,温热的气息滑过她的鼻尖,唇畔,她一惊,躲开他。
周程的眼眸中飞快掠过一丝隐忍的难过,讪讪收回手,他往旁边一靠,不再逼她,只是静静地望着她,像是一眼万年般的深邃。
良久,留夏恢复正常了一般,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我们能不能晚点行动?我是说……”话最后还是没有说完,周程的电话响了。
不一会儿周程再次出现眼前,眉头微微皱着,面无表情的侧首看她,良久,倒在沙发上,手半撑起头,声音无比的萧索寥落:“都晚了。”
周程只说了三个字,留夏却还是从他的眼神里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电视上一身职业装的女记者正对着镜头表达着她无比兴奋的感情,她的身后就是洛城的潮海湾。
周程伸手关了电视,“他们在潮海湾发现了珍惜动物白鳍豚,不出意外,一个月后在潮海湾设立生态环境保护区的通知就会下来,到时潮海湾的项目就不得不停下来。”留夏听得一惊一乍,周程倒是无所谓地笑了笑,“刚刚有消息来说,洛城已经有八家银行先后向成氏提出催还贷款的决议。”
“那么接下来会怎么样?”留夏的思绪已经乱成了一团,没想到事情进展得这么快,这么顺利,周程收了笑容,锋芒毕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寒意:“接下来股东撤资,成氏面临的将是破产。”
一时之间,留夏心乱如麻,第一个念头就是给成炀打电话,但是一遍一遍就是无人接听,她这才想起来,他还在躺在医院里昏迷未醒。放下手机,她浑身无力地瘫软在沙发上,手指不断的抽搐发颤,“这就是你说的最后一步对吗?”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周程,好像从来不认识他似的,“你让我偷成炀关于潮海湾项目的最终报价,不是为了想要夺下潮海湾项目,你不过是想惹怒成炀,让他不惜一切代价拿下潮海湾,因为你早就得到消息,潮海湾附近有白鳍豚,然后你等到成氏乌烟瘴气的时候,在使出最后也是最致命的杀手锏,让将潮海湾珍惜动物的事情告诉媒体,引起关注,你这一步步计算精妙,没有半分的差错,连我也被你蒙在骨里。”她合上眼,嘴角微微一抽,突然笑了。眼眸睁开,似乎一瞬间地恍然大悟,“难怪王致觐出事,你会那样若无其事,你早就做好了万全准备,一个潮海湾足以击垮整个成氏对吗?”
“若若——”周程眼里闪过一丝痛意,伸到半空中的手最后还是收了回来,“你听我说我并不是——”
留夏干脆地打断周程:“周程,我们是不是该庆祝一下,成氏就要破产了,你们想要的都快要实现了。除非真有奇迹,不然成氏是再也翻不了身了。”周程的眼里出现一丝不然,留夏却起了身,“我记得你上回过来的时候带了一瓶88年的拉菲酒,一直没有喝,今天刚派上用场,怎么样喝两杯吧?”她牵扯出一个弧度,嘴里满是苦涩。
“宁留夏。”周程抿紧了唇,俯身一抄手,留夏眼疾手快地往后一躲,“什么?”他终于说话,却是带着一片片的寒霜,“笑得真假。”嘴角的笑容僵了僵,不经意地伸手,将沙发上的手袋打落在地上。
留夏作势去捡,从未合上的手袋里掉出几页纸,大开着的窗口刮进来一阵风,再次吹了头发,她下意识去理额前的头发。再低头时,地上的文件已经被吹过几页,翻开着躺在地上,那曾经不忍目视的签名,那样清楚的呈现在眼前。
她垂下头,眼睑低低投射下一片浅浅的光晕,颤着手一笔一划地摸上那两个字。成炀,苍劲有力,那些年,她曾一笔一划的写过的名字,他总说她写的字太过秀气,然后一生气,便不再写他的名字,一晃这么多年,时光终于还是回到了原地。
她蹲着那里,将那几页纸放在腿上,双手环住膝盖,脸紧紧贴上那几页纸,似乎这样就能让她更靠近他。
周围的一切似乎在一瞬间停滞下来,静谧的空气里反复响起她粗重的呼吸声,她环着膝盖又紧了紧,将整个人紧紧圈住,脸颊处是冰冷的纸张,上面写着成炀两字。
不知过了多久,留夏听到有人在一遍又一遍地唤他的名字,然后有一双温凉的手盘了上来,不自主地,扭过头,却也已经潸然泪下:“对不起。”
周程一时间不可置信地看向留夏,她别开脸,伸手拉开他的手,却在即将拉开的时候,周程一下子反手将她的手按在肩部,阻止她的动作。他一言不发,紧紧捏着他的手,似乎想要将它捏碎似的。
她从来没有见周程这么生气,她挣扎地想要挣脱她的牵制,却连一丝都无法动弹。他的手指因用力过猛,而渐渐泛起红色,密密的青筋隐没在皮肤之下。
留夏想,如果这一刻被周程捏在手心里的如果是他的脖子,那么她可能连一分钟都活不了。
她试图用手去掰开他牵制的五指,但是力量太过弱小,他的五指丝毫未动。她被气疯了,俯身去咬,他吃痛,松开她的手腕。
“宁留夏,你疯了。”周程揉着手上的牙印,深深的几道齿痕,留夏被周程这么一吼,从崩溃的边缘缓过神来,睹见他手上深深的齿痕,一时间不知该做何想法。
她垂首,良久不曾吭声。
周程看着手上的深深的印子,思绪不由飘向很远的地方,他闭上眼,眉头轻蹙,像是有挥不去的忧郁环绕在周围。
静谧的客厅,他们就这样静静地僵持着,不知过了多久,周程睁开眼睛满目苍凉,“宁留夏,以后绝不要和我再说对不起,者是最后一次。”嗓音因为许久的压抑而变得暗哑深沉。
他偏过头,看了看窗外,一副山欲风来的样子,好一会儿,他终于还是笑了:“想去见他就去吧,不过这一仗我是不会放手的,我说过要打败他,不过接下来我再也不需要你了。”他扭过头,嘴角浮起一丝寒意,丝丝入扣,“宁留夏,你被踢出局了。”
周程起身,目光淡淡地看了她最后一眼,然后转身,头来不回地出了门。
留夏坐在原地,手里拿着那几张纸,耳边不断响起周程决绝的冷语:“宁留夏,你被踢出局了。”然后画面一转,变换到周程临走前的那一眼,明明是恼怒的一睹,为什么眼里会含着那么多的情绪。
从地上拾起手袋,留夏起身,不再迟疑地走出大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