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些,田砚便笑道:“老爷子,这世上还有你不知道的东西么?我那师叔向来眼界极高,对你也是佩服的。”
乔飞飞却不得意,只道:“这世界几多奇妙,玄奥非常,又有哪个敢胡乱大言,说这等全知全懂疯话?”
田砚又笑道:“老爷子,亏得你还有谦虚的时候,当真少见得紧。”
乔飞飞嘿嘿一笑,说道:“我又哪里谦虚?只是知晓得的越多,才发觉知道的越少。这世界究竟有多大?若尽头是一面高墙,墙外的天地又是怎生一副光景?你可曾想过?”
田砚一窒,细思之下,竟有几分恐惧从心中泛起,却听乔飞飞又道:“我等既是尘埃,便要有尘埃的觉悟,随波逐流就好。”他一指桌案上那两枚鸡蛋,涎着脸问道:“好孩子,你想不想要一只多出几个头的游天雉?想还是不想?”
田砚一愣,说道:“老爷子,你又在打些什么算盘?”
说起这些,乔飞飞立时便容光焕发,嚷道:“适才我脑中灵光闪现,却是琢磨出个异想天开的法子,要将这两枚鸡蛋合作一枚。若是成了,多出几个脑袋不好说,但肯定比三个要多。”
田砚哪还不晓得此老的癫狂劲头,哼了一声,问道:“若是不成,又当如何?”
乔飞飞嘿嘿笑道:“若是不成,自然连一个头都没有了,权当让我练手,攒些经验,也是大功一件。”说着便扯住田砚袖子不放,又道:“好孩子,不过两枚鸡蛋而已,其中一枚还是个死货,你不会……如此小气罢?”
田砚长叹一声,摆摆手,说道:“好罢好罢,随你去炮制,只要不来折腾我便好。”
乔飞飞欢呼一声,不依道:“我却将你折腾坏了么?你那一体九魂又是哪里来的?老爷我何等样人,你只管多拿些信心出来就是!”迫不及待将那两枚鸡蛋抓在手里,续道:“这两兄弟乃是同胞所生,血脉极为相近,这枚死卵又丧命不久,精华俱在,若将他们合在一处,化作一枚新卵,剩下的事情,便不用我多说了罢?”说着竟是哈哈大笑,好似事情已然成了一般。
田砚无语,寻张椅子坐了,瞧着此老施为。只见乔飞飞又是好一通乱翻,最后竟从角落里搬过来一只小巧鱼缸。那鱼缸色作透明,其内盛着些淡银色液体,一条黑色鲢鱼静静卧着,阔嘴微微翕动,周身便有金色斑点随之一隐一现,望之极为神异。
乔飞飞摸出一根碧绿木簪,伸进缸中搅了几搅,便听滋滋声响,那淡银色液体竟汩汩翻动起来,好似烧开了一般。那鲢鱼摆摆尾巴,在缸中转了几圈,通体俱都化作金色,极是灿然。只听噗通一声水响,一道金光自缸中飞出,停在了桌案之上,正是那鲢鱼跃了出来。
那鲢鱼离了鱼缸,也不见失水难受,大大的尾巴往两边一分,竟是挺胸凹肚,人立而起。阔嘴边几缕长长胡须直垂到桌案上,连抖直抖,分外神气。
只见这鲶鱼两支短短前鳍往腰间一叉,瓮声瓮气道:“鱼爷爷睡得正香,你这老头,却来吵我作甚?”
乔飞飞嘿嘿笑道:“你这傻鱼,没东西吃便只会睡觉。现下有东西赏你,你睡还是不睡?”将手中鸡蛋拿到那鲶鱼跟前一晃,便收了回来。
那鲶鱼抬头嗅得几下,几根胡须忽就翘起老高,嚷道:“这是什么好东西?味道如此特别,速速拿来我尝!”
乔飞飞说道:“那还不简单,你叫我一声乔爷爷,我自会送你品尝。”
那鲶鱼毫不犹豫,大叫了几声乔爷爷,又是嚷道:“我嘴巴都叫破了皮,你还等些什么?”
乔飞飞大笑道:“你且接好了!”伸手一扬,作势便要将手中鸡蛋抛出。
那鲶鱼应声弹起,阔嘴张得老大,只待美食飞来,便要美美饱餐一顿。谁知乔飞飞乃是使诈,鸡蛋仍在手中,却有一枚黑色鱼钩电射而来,将那鲶鱼下颌挂个正着,吊在空中
那鲶鱼正要挣扎,乔飞飞手中又是几道绿光飞出,互相绕得几圈,织就一张小小鱼网,将它正正罩住。
那鲶鱼分毫动弹不得,一张阔嘴被鱼钩扯得大大张开,却兀自从喉咙里挤出些含混声音,骂道:“你这老贼,忒也奸诈!却来消遣你鱼爷爷作甚?”
乔飞飞哼了一声,说道:“你这滑不留手的,谁又耐烦拿手来抓。你且放心,东西照让你吃便是。”手上又是绿光飞出,绕着两枚鸡蛋飞速旋转,不多时候,蛋壳俱都化为粉末,簌簌落于桌案之上。其内却是完好无损,蛋清裹着蛋黄,静静悬浮,未曾稍动。
田砚这才瞧见,那两枚鸡蛋内里颜色已然有些不同。一枚灿烂鲜艳,灵韵十足,蛋黄中央一点小小鲜红,极是惹眼。另一枚虽差不了太多,却隐隐有一股灰败之色透出,那蛋黄中央的红点也是黯淡,现出紫黑痕迹。如此对比,好坏优劣自是一目了然,果然便有一个死胎。却也正如乔飞飞所言一般,死之未久,精华俱在。
那鲶鱼瞧得这一幕,却是急了,嗬嗬叫道:“我可不吃那臭蛋,要吃便吃新鲜的那个!”
乔飞飞怎会管它,哂道:“有的吃便吃,都被挂在了钩上,哪里还来这许多挑剔?”操控绿光将那两枚去了壳的鸡蛋裹了,先后扔进鲶鱼嘴里。
那鲶鱼下颌被鱼钩拽着,一张阔嘴咀嚼不得,那两枚去壳蛋便囫囵钻过喉咙,落进了它肚腹之内。
乔飞飞笑着问道:“小泥鳅,你且说说,这蛋味道如何?香还是不香?”
那鲶鱼却沮丧得紧,哀叹道:“可惜可惜,我又没嚼,让它整个滑了进去,哪晓得什么滋味?不过肚子倒是饱了。”
乔飞飞又摸出一截碧绿丝线,在一端打了个团儿,也是扔进了鲶鱼肚里,另一端则留在外头捋着,未作理会。未过几多时候,田砚便发现,那丝线的碧绿之色似是减淡了几分,想来自有它的功用。
如此这般,已是告一段落。田砚便笑道:“老爷子,好生一条鱼儿,让你炮制成这般模样。可怜啊可怜!”
那鲶鱼也是叫道:“老贼!鱼爷爷都饱了,你怎的还不放我?若真惹恼了我,我便自损心脉,死给你看!”
乔飞飞哼道:“小泥鳅,你说些别的,我倒还信。你说要自杀,那这便请罢!”他嫌这鲶鱼聒噪,便随手捡起一本书册,卷成筒状,塞进了鱼儿喉咙里。
那鲶鱼怒极,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嗬嗬几声,反倒呛得一阵咳嗽作呕,只得止了声息,好似腊鱼一般,挂在半空。
乔飞飞又道:“今日这事,乃是世间从未有过的创新举动,这小泥鳅有幸参与其中,算是它运气。小小苦楚,又算得什么?”
田砚苦笑一声,忆起自家三生有幸,在乔飞飞手下遭罪的时日,再瞧那硬邦邦吊在半空的鲶鱼,莞尔之下,竟生出些同病相怜的意味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