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大惊之下,忙将这弟子抬起,飞也似的逃了。临走时瞧向田砚的目光之中,满是同情惋惜之色,也不知这新来的小祖宗究竟要受何等残酷的折磨。
那老者哈哈大笑,朝众人背影喊道:“小子,老爷这颠筋倒骨之法如何?可还舒服?回家记得细细参详,对你使铁钎子倒是有些助益。一月之后,若能自家走着来见我,耍上几招剑法,老爷便解了这法门。”
田砚此刻已是胆战心惊,只觉死则死尔,若被这等恶毒法子上了身,便是想要自尽也不可得,恐怕就是个任人鱼肉的悲惨下场。他见这老者似乎对自家并无甚恶意,便不再挣扎反抗,任由他拽了,七拐八弯行到一处静室之内。
那静室不小,其内却乱七八糟,狼藉一片。俱是些书册和瓶瓶罐罐之类,还有些认不出名字来历的稀奇古怪之物,有金有石,有木有液,散得满地都是,竟连个插脚的地方也无。
那老者一只脚扒得几下,趟出小块空地,拖过一把椅子,缩在里头坐了,问道:“小子,你可晓得我是谁?”
见田砚茫然摇头,那老者神情傲然,脏兮兮面皮上竟现出些宝相来,肃声道:“你年纪还小,见识短浅,不认得我的长相,我也不来怪你。告诉你罢,老爷我便是传说中的六道第一……不,是第二神医,鬼手医圣乔飞飞是也!”
见田砚还是茫然,那老者便怒了,嚷道:“怎么,你未曾听过么?博东升那老王八怎生教的弟子?竟然如此不成话!”
田砚见这老者夹缠不清,好生莫名其妙,心里也是好笑,少年人顽皮心思作祟,便问道:“那……六道第一神医却又是谁?”
那乔飞飞老脸一红,闷声道:“还能是谁?自然是我那婆娘。不过,她那点儿医术,是决然比不上我的,倒是吵架撒娇的功夫无人能敌,这六道第一神医的名头自然就成了她的。小子,你可明白了?”
田砚点点头,表示明白。却听那老者哂道:“你明白个屁!似你这等雏儿,怕是连姑娘家的小手儿都未曾拉过,又哪晓得那股子黏糊劲头。”
不知怎的,田砚忽就想到了方月娥,脸上便是一热,争辩道:“我当真明白,你不信拉倒!”
乔飞飞见他说得郑重,一愣之下,也就不再嘲讽,又道:“说起来,我倒是十几年未曾见那婆娘了,倒真有些想她。”竟是眼圈微红,洒下几滴老泪来,却忽又嘿嘿笑道:“不见也有不见的好处,没了那婆娘在旁叨逼叨,老爷我得了清净,倒也捣鼓出不少绝世的好玩意儿,不然又哪来这天大的便宜送你?”
田砚瞧着满室的凌乱,好生无奈,心中暗呼:“你那便宜又是什么好货?当我想要不成?”
乔飞飞将眼泪抹了,对田砚郑重说道:“小子,你可想天下无敌?”
眼见又是这等疯话,田砚终是忍耐不住,微怒道:“若真能天下无敌,你怎的自己不要?偏生拖了我来?难道你是菩萨心肠?”
乔飞飞瞪眼道:“你当我不想么?可惜老爷我已然是第八境神游的修为,神魂早与功法绑得死死,只能徒呼奈何。”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本皱巴巴的簿册,扔到田砚怀里,又道:“瞪大眼睛瞧仔细了,看老爷我是不是诓你!”
田砚拿起那簿册一瞧,只见封皮上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小字,书曰:裂魂同参之法。其下还草草几笔,勾出一个呲牙咧嘴的小人儿,正自拳打脚踢,绽放万丈光芒。眼瞧这娃娃书一般的风格,他险些笑出声来,却见那乔飞飞正恶狠狠盯着自己,只好勉强翻开簿册,一目十行,将就读了起来。
那簿册中的内容并不甚多,田砚堪堪瞧了半个时辰,便囫囵读了一遍。虽说细节处不甚了了,但大概意思却是看得明白,当下便将簿册掷了回去,说道:“六道铁律,一体得一魂,一魂修一法。什么裂魂同参,当真是胡吹大气!这等神棍胡编瞎写的野书,你却从何处找来,当做宝贝一般?”
乔飞飞从椅子里跳将出来,将脚下瓶罐都踩破了几个,怒骂道:“放你娘的狗臭屁!此乃我十几年的心血,你这没见识的小王八蛋,当真瞎了狗眼!”手里几道绿光陡然飞出,没入田砚体内。
田砚不及反应,瞬间只觉全身一丝力气也无,软绵绵躺倒在地。他原本还指望丹田中那道剑气激发出来,自行攻敌,救他一救。可乔飞飞这手段当真诡异,竟是轻轻巧巧混骗过去,未让那剑气生出一丝感应。
放倒了田砚,乔飞飞又是叫道:“倒要叫你这小王八蛋看看,老爷这裂魂同参之法,是不是胡吹大气!”便在静室里一路兜转,翻翻找找,好似抄家一般。
田砚心中大惊,忙道:“你这是作甚?我来这经阁,家里人都晓得,见我不回,怕是不久就要寻来。”
乔飞飞哼了一声,并不理他,只顾埋头翻拣,已是积攒了好些瓶瓶罐罐在手。
田砚又道:“我资质愚钝得紧,十几岁年纪才修到第二境融灵。你真要选我,怕是成不了事情。”
乔飞飞还是不答,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物事堆到田砚身前,便盯着他周身上下左右的打量,不时拿手比划两下,状极认真慎重。
田砚心头发毛,急急道:“便是我答允了你,也该与家里人知会一声,好生做些安排。此乃人之常情,你倒说说,是也不是?”
乔飞飞冷笑道:“你当我是蠢猪么?出了这扇门,你便要跑得没了影子,我却要到何处去寻你?”又从储物袋里摸出一堆奇怪东西,当先便挑了个小小的黑色方块,撬开田砚牙关,塞了进去。
田砚只觉嘴里又腥又臭,阵阵酸苦之味混着口水,淌落到肚腹里,直欲呕吐。他大骇之下,便是怒骂道:“你这老贼,却给我乱吃些什么?若是吃死了我,做鬼也要缠你!”
乔飞飞却道:“我哪里舍得你死?你若死了,谁来助我做这空前绝后之事?”又挑出些形状各异的块物,统统扔进田砚嘴里,说道:“你且放心,这些东西万金难求,俱是难得的镇痛麻醉之物。若是让你痛得大呼小叫,哭爹喊娘,岂不堕了老爷我鬼手医圣的赫赫威名?”
田砚哪里肯信,又是好一通咒骂,周身却是渐渐麻木。到得后来,便只得喉咙里嗬嗬两声,身体全无所感,只剩一对招子还算正常,将眼前一切都瞧得清楚。
乔飞飞见他状态,满意点头。摸出几盒银针,两只老手好似点水的蜻蜓,飞舞跳跃,轻盈灵动,只片刻功夫,便将田砚扎得如刺猬一般。远远看去,倒与博东升那万剑归一无极阵有几分相似仿佛。
田砚虽不懂施针,但乔飞飞这手法确是精彩。大有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之感,任谁都瞧得出,此老必是个中高手。如此一来,他心中便升起几分指望:“看来这老贼当真懂医,倒不全是胡诌瞎搞。”
施完了针,乔飞飞便阖上双目,一手搭上田砚脉搏,一手抚上他头顶,发出道力,探了进去。田砚外感全无,内感却是愈发清晰,只觉那股道力的运转之法好生奇异。原本就只细细一束,此时竟在顶端开叉,分出密密麻麻的数百股来,好似柔软的触手一般,四下飘荡,边行便探,遇上未曾化开的药力,便是一刷子扫将下去,将其打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