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砚横来一眼,瞪得两人噤声,他生怕说穿了此事,引得小水儿尴尬羞怒,便问道:“我师父与你妈妈究竟有何仇怨?怎的好似要吃了我一般?”
讲到此处,他心里忽然咯噔一下,忆起自家师父的一桩八卦来,正是穿云与紫阳所述,陌上与一名有妇之夫纠缠不清的往事。他不禁暗暗叫道:“不会罢,怎能这般巧法?”
只听小水儿说道:“陌上这名字我从妈妈口里听过好多回,每次念完了爹爹,总要咬一番牙齿,恨得不行。”说着一挠头,又问道:“大哥,姘头又是什么意思?还有娼妓,那是个什么?”
田砚口舌发僵,心中哀叹,只怕自家的猜测已是八九不离十。难怪第一回见到阴夫人,便觉着几分眼熟。想来她对陌上又妒又恨,不知不觉已是模仿了好些做派姿态,端的可怜。
老黑与胡上墙亦是料到了几分,眼见田砚答不上话,老黑便嘻嘻笑道:“小娃娃,那可是个好东西,多的是人喜欢。”
小水儿疑惑道:“既然很多人喜欢,我妈妈却为什么气得流泪?”
老黑又道:“喜欢的人多,恨的人自然也多,若是不召爱也不召嫌,无人理会,那才叫可怜。”
胡上墙也道:“你爹爹喜欢这些调调,陪你妈妈耍弄的时候必然就少了,你妈妈生气,自是理所应当。”
话到此处,已是有些露骨,小水儿少与外人接触,性子懵懂,但终归有十岁出头的年纪,隐隐约约之间已是有些念头,便问道:“大哥,你那师父陌上,却是个男的还是女的?”
田砚心头一跳,忙道:“自然……是个男的。”言罢又试探道:“她乃是何老祖座下的弟子之一,你竟不识得么?”
小水儿摇头道:“我那时年纪幼小,便只记得何老祖座一人,对旁人却是全无印象。”
田砚暗松一口气,想那小水儿的爹爹与自家师父若真有些不清不楚,必要费力瞒着家人,小水儿一丝印象也无,才算正理。更何况老黑当年在秘地之中地位尊高,必然引人注目,小水儿连它都不记得,想不起自家师父,也不算奇怪。随即又想道:“似小水儿这等天生天养出来的精怪,寿元当真漫长,长了万多年,不过还是个半大的小子。穿云大哥夫妇与胡上墙皆是此类,一旦生出灵智,倒叫人羡慕得紧。”
如此又行片刻,光线愈发昏暗,这一道裂隙便抵尽头,只见小水儿摸出一粒指甲盖大小的椭圆颗粒,抛了出去。那颗粒色做土黄,甫一接触地面,便开始生根发芽,长势极速,不过片刻,已成一道巨大的藤蔓,往上钻拱而去,其上发出好些五颜六色的花朵,硕大无比,绚烂悦目。
小水儿领着众人跃上一朵大花,随着藤蔓往上升去,说道:“这种子乃是我家那位木行兄弟身上结出来的,往日里我们跑出去玩耍,总要找他讨上几粒,免得还要费力挖洞,弄得一身尘土。”一提起自家兄弟,他便想起家人身陷囹圄,又是一阵黯然。
田砚问道:“那越鸿天为何要抓你们去囚禁?好似着紧得很。”
小水儿哼了一声,说道:“我们兄弟每年喝那五行逍遥汤,虽是滋养自身,但有泰半都散逸而出,顺着那五根大柱注入五行宫道场之内,天长日久,道场中的五行之力便浓郁无比,对宫中弟子修行进境极为有利,姓越的怎能不上心?”
老黑抢道:“你此番一跑几年,那道场中的水行之力定然有所缺失,修行水行道法的弟子享到的好处便少了,那姓越的心中不忿,生怕你其它几个兄弟跟着偷跑,便干脆一了百了,统统抓起来了事。”
小水儿恨恨道:“那姓越的已不是第一回打这算盘,往日里妈妈看顾得严密,他一直未曾得逞。此番妈妈见着大哥,想起那陌上,一时激动忘形,这才让他得手。”
田砚微微一叹,安慰道:“你且放心罢,既是我惹出来的事,必会给你家一个交代。”
胡上墙却道:“那老儿既然心怀不轨,你们早些跑路便是,何必要喝他的汤水?”
小水儿叹道:“不喝汤水,我们便要饿死,就算搬走,妈妈还是要四处抓人熬汤,到时被我那几个兄弟瞧出端倪,只怕都要觉得恶心,哪个还肯下口?”
听得此言,田砚只觉心头发堵,想这几个少年懵懂无知,万年来以人为食,已不知害了多少性命,端的是可怜可悲又可叹。只听小水儿又道:“反正那汤水我是再也不喝了,就算只有几年好活,与大哥相交一场,也是不枉。”
田砚鼻间一酸,将小水儿紧紧搂住,说道:“大哥必要想个法子,让你一家人好生过活!”
说话之间,几人已是升上地面,便见那藤蔓花朵渐渐萎缩,化作寻常大小。再看峰下四周山花烂漫,姹紫嫣红,这才晓得此乃小水儿一家进进出出留下的痕迹,皆是啧啧称奇。
据小水儿所言,这一座倒置的山峰名为颠倒峰,乃是万年前六道大能合力为之,作为封印使用。那一块秘地大陆砸入天道形成的裂缝,就在这颠倒峰的下方,一年后的封天大典,正是在此举行。
几人正要偷偷摸上峰去,却忽听上方喵呜一声,竟落下一团毛茸茸的物事。定睛一瞧,只见那物披着雪白长毛,约莫婴孩大小,与寻常猫儿无异,只是两只暗红的眼睛生得极为怪异,一只大得好似铜铃,炯炯有神,一只却小如芝麻绿豆,黯淡无光,竟是个残疾长相。此刻这猫儿正紧盯着田砚,喵喵欢叫不已,嘴角已有口水滴下,一副馋嘴模样。
老黑见状笑道:“哪里钻出来的丑猫咪?可是来讨饭的么?”
小水儿惊呼一声,叫道:“大哥小心,这东西乃是五行宫的护山灵兽,端的不好惹!”
话音未落,那猫儿的小眼中便有一道细细的五彩光柱射出,往几人罩来。几人早有防备,闪身让过,偏只有老黑初得道行,运使不够顺畅,躲避之时,被那光柱堪堪扫过皮毛,转瞬之间,已是踪影不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