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性质原本就极为近似,在田砚体内攻伐争斗之时,便有融合吸纳之状,只是那一处战场铺得太开,摊子太大,很少有狭路相逢,全员皆战的机会。如今两者囫囵在此,又是短兵相接,过不多时,便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之局。打到后来,竟由仇敌变密友,再不撕扯吞咬,而是放开了怀抱,缓缓相合,成了实实在在的一家人。
这枚新生的血团体形涨大了一圈,血红之色更是黯沉,蠢笨却是依旧,甫一成形,便又往龙肝扑去。乔飞飞眼见大功告成,岂会便宜了它,只将龙肝高高吊着,嘴里嚷道:“缩头乌龟,有种你便出来,这东西自会送你享受。”
那血团自是听不懂他的言语,只是立在田砚身上,高高昂起,任他万般勾引,就是不肯离体跃下。他又试半晌,终是颓然,叹道:“这东西说蠢也蠢,说贼也贼,便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博如霜看得烦躁,手上无救剑已是蠢蠢欲动,皱眉道:“我若一剑将它挑飞出去,又当如何?”
乔飞飞忙道:“万万不可!若激怒了它,它瞬间便要将你吃干抹净,更增几分毒蚀之性。到时重回宿主身上,你白死不说,还要害得这小子多受几分罪。”
博如霜却不愿死心,又道:“我难道不会跑么?雷奔奔这般快法,我携着这小子一起跑,必能甩脱了它。”
乔飞飞叹道:“你这刁蛮丫头,不让你瞧上一回,总是不肯死心。”说着便将龙肝掰下细小一团,在那血团面前晃悠几回,扔了下去。
那血团反应甚是敏捷,不待其落地,便叼个正着,裹了起来,只瞬间功夫,已溶得干干净净。这一下得尝美味,量却是太小,欢欣之下,只觉愈发的肚饿,便忍不住连连跳跃,已有离开田砚身体的意味。
乔飞飞哼了一声,说道:“奶奶的,这可是龙肝!就为让你演一回,老爷我已是亏了血本儿!”说着又掰下一团,扔了过去。
如此经过三五回,那血团吃得甚是开心,渐渐就放松了警惕,不知不觉间,已离开田砚半丈之遥。乔飞飞眼见火候已是不差,又掰下一块稍大的,在它跟前一晃,便远远抛进了一处山涧之中。那血团犹豫片刻,终是经不住诱惑,回首打量田砚一番,便飞窜而出,自去寻找那一块美味。其速并不甚快,也就相当于寻常四五品飞剑的飞遁实力,全然上不得台面。
博如霜看得直皱眉,哂道:“好快好快,这等乌龟相,想来也不用雷奔奔出马,我自家便可将它甩得吃尘。”
乔飞飞却将田砚一指,怒道:“甩得再远,又有屁用?你却还想不想要这小子活命?”
众人的注意力本都在那血团身上,此时听乔飞飞一言,这才惊觉,田砚的肌肤血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色泽亦是变得黑沉,只余一副骨架撑着,好似被风干了一般。只是这般骇人情景并未持续多久,却开始好转,待到那血团吃完了龙肝,重回他身上,便又回复如初。这般放气充气似的行了一遭,众人心头已是雪亮:“只怕这血团不是甩不脱,而是万万不能甩脱!”
乔飞飞将龙肝收起,那血团再也闻不到肉香,依依不舍兜转一阵,自无所得,便往田砚体内一钻,不见了踪影。他瞪了博如霜一眼,说道:“这鬼东西与这小子已成一体,乃是共生关系,一旦分离,两个都活不长,你那几分幼稚心思,还是死了为好!”说着又往方月娥与博忘雪打量几眼,竟嘿嘿笑道:“这等亲密无间,同生共死,你两个却妒不妒忌?着不着恼?”
方月娥急道:“乔老,这都什么时候,还来风言风语?快些将砚儿救醒才是正理!”
博忘雪却只是轻轻叹息一声,静静看着田砚,沉默不语。
乔飞飞兀自嘻嘻笑道:“被一团蠢物抢了头啖汤,可惜啊可惜,可叹啊可叹!”只三下两下,便将田砚收拾妥当,又撬开他牙关,将几枚药丸捏碎,合水送了,便告收工。
过不多时,田砚已是悠悠醒转,那血雨与至毒精血一般特性,发作时分外猛烈,蛰伏之时却是全无异状。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与红衣上人动手之时,此时眼见一众人等俱在跟前,半个未少,自家也是无伤无痛,活动自如,虽是莫名所以,却不禁大喜过望,失声道:“你们都还好罢?我……我竟然也没事!”
众人俱是不答,不敢与他对视,方月娥忍不住便流下泪来,博忘雪则轻轻将他扶起,紧握着他的手。
他又问几遍,众人还是不答。这等压抑气氛,他如何瞧不出来,一颗心不禁直往下沉,急道:“究竟有何变故,你们倒是快说!可是想急死了我?”
乔飞飞终是忍耐不住,涎着脸凑上来,磕磕绊绊道:“好孩子,你且……这个……行功导气,试上一试。”
田砚一愣,心肝儿忍不住就是一颤,连忙依言而行。却陡然发现,周身的道力仿似被极为强力的胶水粘死了一般,竟半分也运转不得。若要强行扯动,经络丹田之中便如多了千万把细小凿子,齐齐剜下,痛得无以复加,一身汗毛根根炸起,恨不得离体飞出。
他又试几回,已是冷汗涔涔,衣衫湿透,忙颤声问道:“乔老,这是……这是为何?”
乔飞飞长叹一声,将其中原委一一道来。田砚越听越是心惊,待到话完,额上已是青筋暴起,脸上肌肉条条抽搐。他犹如困兽,喘着粗气转了两圈,便一把将乔飞飞扯住,叫道:“乔老,你必然有法子可想,是也不是?是也不是?”他自遇上乔飞飞以来,但有所问所求,皆是爽利,心中早将此老看得无所不能,神仙也似。此时扯着这一根救命稻草,狰狞神色之中混着眼巴巴的乞求,周身内外俱在瑟瑟发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