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奔奔脚力何等惊人,不过盏茶功夫,便撵上了卓老一行的后背。众人自不会客气,手上神通尽展,打得热闹。这一夜半日,同伴重伤,惶惶被逐,胸中已是积攒好大一股恶气。直至此时,方得发泄,自是畅快非常。而那温天君亦是兴奋异常,大呼小叫,不时便冲上前去弄险撩拨。余下小花紧张万分,小心护持,暗地里唉声叹气道:“表少爷交上这一帮子狐朋狗友,学起坏来,倒是飞快。只盼打发了追兵,他们早些走人,也好清净。”
卓老一行追时匆匆,逃时忙忙,虽然都是愤恨爹娘未曾多生两条腿,其中心境,却是天壤之别。现下打也不过,跑也跑不赢,勉力遮拦一阵,周身已是小伤处处。再看那大青虫子顶着一众对头,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只是瞅着空子狠打,心中便欲吐血。所幸田砚手中极品道晶已是告罄,不然定天弓几箭连环射来,又该如何抵挡?
三人憋闷之下,有心返身一战,堂堂正正做过一场,来个鱼死网破。无奈雷奔奔速度实在惊人,几个圈子一兜,哪里还摸得到影子?除了奔逃一途,竟再无它法。这般时候一长,最先不济的便是花澜。它本就伤势未愈,气力上便差了,加之所修的地狱道功法不以迅捷见长,更无本命飞剑傍身,自是吊在后头,做了免费的肉盾。那许多攻势,竟有泰半都落在它的身上。
如此越慢越打,越打越伤,越伤越慢,已是陷进了死结。它眼见不是办法,只得将牙一咬,神魂离体而出,打个指诀,猛力一吸。整个身子瞬间燃起一道耀目光焰,不过几息功夫,便化作一道斑斓青烟,俱都钻进神魂鼻孔中去了。
它神魂被穿云一剖两半,原本要将养好些年头,方能回复如初。如今得了大补之物,却是瞬间涨大了一倍有余,竟比从前还要强盛三分。它这具肉身苦心经营数百年,其中多有融入奇珍异宝,珍稀灵物,端的非同小可。如今一朝成烟,俱都化作本源精华融入神魂之中,所得效用,自然不止这一项。
便见这猛虎神魂咆哮一声,好似一颗经天的流星,一闪即逝。再出现时,已在里许开外,竟是极罕见的瞬移之术。此术其实流传甚广,法门亦是简单,但真要施展开来,却是极难。一则要神魂大成,超脱肉身藩篱,非第八境神游之上的高人不能为之,这一点花澜倒是达标。二则需要巨量的道力作为支撑,便是聂秋雨这等踏入长生境的强者,使来也是勉强,遑论其余人等。这一点花澜本来无论如何也越不过去,只是如今孤注一掷,燃烧肉身作料,这才短暂拥有了极恐怖的道力供给,将瞬移顺利使出。
这等秘法,代价极大,却不得长久。花澜自然不会耽搁半分时候,闪烁间越逃越远,竟比雷奔奔还要快上几分。不多时候,便脱出了众人攻打的范围,闪入密林之中。这一下虽暂时得了安全,它却不敢轻忽分毫,又是连番在林中乱闪,直到道力耗尽,这才气喘吁吁的停下。再看向天穹时,那一轮紫芒已是不见了踪影,想来自家不辨方向,胡乱奔逃,已与众人错开,离得甚远,这才放下心来。
它这一回损失惨重,肉身尽毁,诸般神通再也不能施展半分,已是失了斗法之能。好在地狱道的人器合一之术以神魂为基,肉身乃是外物,他一身道行倒是留得十之七八,只要日后寻到一副上好皮囊,慢慢修补添益,锻造打熬,总有复起的一日。
同为肉身不存,他这等状况,却比方青华要强上万倍。此非两人有高下之别,乃是所修功法各异,侧重不同。若两人失却的都是神魂,只怕情况就要反过来。方青华最多只是境界掉下一层,落些伤势。他花澜则要道基崩坏,修途断绝,便是肉身再强悍,也不过是个不能修行的蛮子罢了。
花澜生怕对头又在路上埋伏,并不直直返回,而是兜了老大一个圈子,迂回到侧后方向,这才往穿云峰赶去。所幸这密林中都是些三四境的小妖,他虽失了神通,几百年的道行却非白饶,使出几手凡间的厮打功夫,端的是势大力沉,迅捷无伦,用来自保,已是堪堪足够。
它不敢驾着法器飞行,只在林中穿梭,虽胜在安全,却行得极慢。来时一晚半日的功夫,直行了近十天,方才抵达。只见那青石广场上人影稀疏,行色匆匆,巨贾与刘空竹并不在此。至于卓老与赵剑八二人,能不能活,还在两说,也不做指望。
它拉住几个过路弟子连番打听,终是晓得,卓老与赵剑八侥幸保得性命,大败回转。巨贾与刘空竹无奈之下,只得硬着头皮去寻索对头的踪迹,如今还未有消息传来。至于方青华,已成一条普通魂体,早被门人弟子接回了飞来峰,好生将养。
如今道场大阵全开,离开不得,那边厢追索敌踪,它更是不敢掺和。便只能在此处干等,待到巨贾与刘空竹回返,再提告辞。
往来弟子眼见这大虫只余魂体,伤痕累累,委顿非常,好一副凄惨模样,多有指点议论。花澜待不多时,烦躁渐生,便驾着法器往峰上飞去,信马由缰。只欲寻个无人所在,独自舔舐伤口,静待事情了解。
这一路飞来,便行出老远,直至不见屋舍洞府,方才随意寻了一处乱石堆,按下遁光。谁知几个兜转,往深处行得一阵,面前竟现出小片白地,一座凉棚坐落其中,颇见规整。棚下盘膝坐着一条大汉,伤痕满面,模样狰狞,手脚被铁链缚着,没入坚硬山石之中,正是紫阳。原来,花澜这一番瞎晃,竟无巧不巧,寻到了田砚洞府之侧。
花澜乃是外客,人生地不熟,陡见这大汉诡异,自不愿多生事端。便大大方方施了礼数,说道:“在下乃是门中的客人,只是随意闲逛。不想误闯此间,扰了主人家的清净,罪过罪过。”说着便摸出刘空竹所赠的令牌,以证身份。
雷奔奔当日来接方月娥,走得甚急,并未将事情分说清楚,只道门中有些变故,得了田砚吩咐,这就要带人离开。是以紫阳并不晓得花澜乃是何方神圣,见它执礼甚恭,又有令牌傍身,也就不虞有它,大手一挥,说道:“尊客还请自便,随意就好,不用多做理会。”
这般一说,花澜倒也不好马上离开,显得自家小眉小眼。便硬着头皮往里行去,一路东张西望,走走停停,装作欣赏风景。只待挨过一时半刻,再来施施然告辞,落个大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