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砚忙道:“大哥有何吩咐,只管说来就是,我等自当竭尽全力。”
胡上墙与老黑亦无二话,自然又是一番赴汤蹈火,在所不惜之言。
穿云冲着远处那点金光一指,说道:“这光芒乃是一株灵草所发,名为龙涎草。初时本也是寻常植株,只因那龙魂到了此处,日日摩挲舔玩,浸淫之下,渐渐便沾染了龙气,灵性自成。此物叶片金光闪烁,望之极为神异,却只眩人耳目,并无用处。倒是其根须配上几味稀有药材,对神魂损伤大有奇效。我几次三番想去采摘,却总被那畜生发觉,打个没完没了,如今好容易哄开了它,正是动手的良机。”
胡上墙忙自告奋勇道:“小的这就潜过去,神不知鬼不觉将那龙涎草拔了裹走,想那小狗儿也发现不得。”
穿云却摇头道:“你的能耐,我亲眼见识过,自然相信。只是那草无巧不巧,竟长在入口中枢之上,若要硬来,恐怕就损了其中灵性,药效大减。只有先将那中枢打开,方可图之。若不是如此,我一味拼命强闯,总有得手的时候,那畜生又哪里遮拦得住?”
老黑忙道:“小的虽是一介凡胎,但于开锁一途却有些天分,只要老爷肯借出宝贝相助,小的这就试来。”
田砚也道:“我等寻到此处,本就是为了打开入口,如今两事变作一事,自然再好不过。”
几人眼见那小龙已被博家姊妹远远引开,耍乐得开心,正是绝好空当,当下也不再多说,由胡上墙将田砚与老黑二人裹了,敛去行迹,偷偷往那金光靠近。穿云则立在原地,凝神戒备,以防那小龙觉出端倪,又来翻脸。
这边主仆三人屏息凝气,渐渐靠近,不过十来息的功夫,便行到那金光之前。只见那草儿只是一株狗尾巴花罢了,迎风摇晃,点头哈腰,与寻常山野所见一般的形态,却偏偏周身金粉装裹,流光溢彩,在黑暗之中晕染开来,好似一颗明亮大星,异常醒目。
见到此幕,老黑不禁想道:“不过一株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野草,只因沾上些许龙气,便成了稀罕货,这等运气,实在是千载难逢。老黑啊老黑,你现下就是这狗尾巴花,能不能攀上仙师的高枝,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三人再往那狗尾巴花下方瞧去,果见其大半根茎俱都扎进一枚凸起的半圆石球之中,那半圆石球上密密麻麻开出无数细小孔洞,看其形制,竟与昨夜的九曲回廊珠大有相似之处,想来正是穿云安排开锁一关的意图所在。
既寻到了正主,岂有不动手的道理。田砚将无相幻剑取出,随着老黑的指点,闭目凝神,探了进去。仅片刻时候,两人便已摸出其中深浅,心中俱是一沉,再不复适才轻松之态。
原来,这半球个头虽小,其中机关勾连却异常繁复精巧,更附有四道极高深的道力屏障,守护端的严密,比之那九曲回廊珠,何止难出百倍,几与方青华那件储物银镯类似,不花上一年半载的水磨工夫,哪里打得开。
这等光阴对修者来说本也算不得什么,不过一回短短的闭关罢了,忽忽之间,弹指即过。加之此事关系穿云伤势,便是再多饶些时候,田砚也绝无怨言。只是眼下万剑门中内变将生,掌门博东升安危难料,若真挨过这许多时候,恐怕黄花菜都要凉了,他又岂能坐视不理?两难之下,他再也顾不了那许多,将牙一咬,心中已有决断。当下便将老黑一扯,偷偷潜回了穿云身侧,现出身形。
穿云见两人面色紧绷,还以为事不能成,一问之下,方才晓得个中转折,只是叹道:“老哥这伤势,挨些时日倒是无妨。只是这入口堪堪仅容一人通过,我强行硬闯不难,却无法携人同行,如何出去,只能看你自家的能耐了。”
胡上墙却道:“干脆我等这就回返皇宫,从那一处入口杀将上去,有穿云老爷在,也不怵那几条杂鱼。”
老黑亦叫嚣道:“剁个片甲不留,也好一了百了,省得老爷操心!”
穿云摇头道:“那处入口有人把守,若行到中途被对头发觉,做下手脚,我倒是无碍,只怕你们都要丢了命去。”
两个跟班一听此言,顿时绵软,只眼巴巴瞧着田砚,看他如何定夺。心中只是后悔,有事无事提起这茬作甚?再欲表现,也不能舍了命去。
田砚却盯着老黑问道:“若我手上这宝贝任你全权操控,你多少时候可将那中枢打开?”言语间神情甚是严肃。
老黑不敢怠慢,皱眉踌躇片刻,方才答道:“最多……十来天的功夫,总不会超过半月去。”
田砚点点头,说道:“如此倒是差不多赶得及,你且过来,与我签下魂契。”
老黑一介凡俗,哪晓得本命剑魂的细节关窍,一听魂契二字,只觉毛骨悚然,还以为是那画押抵命的军令状,忙道:“小的只是随口一说,若真晚了一日半日,想来……也不能坏了老爷的大事,这劳什子魂契,就不必了罢?”
田砚无奈一叹,说道:“你这畜生,虽与我同甘共苦了一场,性子上却惫懒得紧,若不是事急从权,我总要挨个三年五载,再来定夺。”
穿云哪还不晓得田砚转的何种心思,推了老黑一把,笑道:“还不快些拜谢你家主人,磨磨蹭蹭,还要他来求你不成?”
老黑莫名所以,但见穿云神态轻松,田砚亦无相逼之意,便晓得自家心里阴暗,想得岔了,随口叫道:“多谢老爷成全,小的将这魂契签了就是,半月的时光也尽够了,小的绝然没有胡说。”
田砚肃声道:“你今日成了我的本命剑魂,便要按照我家的规矩的行事,日后再不能行那作奸犯科的勾当。若是犯下大错,我拼得手里无相幻剑损毁,也要废黜了你!”说到后来,语气已是异常严厉。
一听此语,老黑顿时心花怒放,晓得自家也如那狗尾巴花一般,运气爆棚,天上落馅饼砸了脑袋,忙跪下磕头,嘴里信誓旦旦,直言日后必要洗心革面,一心向道,力助老爷大杀四方,所向无敌云云。
田砚听得眉头大皱,斥道:“你这滑头,东扯西拉,可是入门第一天便要受罚么?”
老黑连道不敢,心中却想:“老爷面上装得狠厉,其实性子甚慈。我瞧那胡上墙偷鸡摸狗,混赖过活,还撺掇九斤少爷学坏,也是好生逍遥,想来这日后的生活,必不会难熬。”
既已说定,田砚便不再犹豫,遵照《冲霄剑经》上的法门,自识海剑修神魂中抽出一丝精华,化作一枚淡紫色的中空小剑,扎入老黑天灵之中。老黑瞧得心惊胆战,却不敢稍动,好在这一下并无痛感,只是周身凉浸浸的发麻,记忆中诸般场景不断闪现,好似成了一本书籍,被人逐一翻阅,打上烙印,再也抹之不去。
片刻功夫,便有乳白气息充斥小剑,将其内塞得满满当当。田砚将那小剑收回,双手并拢,轻轻一搓,一张古朴笺纸化现而出,飘飘荡荡落于老黑脚下。其上并无字迹,仅有紫白二色纹路纠缠盘结,咋看之下,只觉杂乱无章,好似小儿涂鸦。再要细看,便见出一股浑然天成,无雕无琢的意味来,忍不住就要细细推敲一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