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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发了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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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刚开两年的新厂,规模不大,所有工人加起来有百十个左右。

正月二十正式上工,之前这几天依然包吃住,但是得听厂里的指挥,打扫卫生啥的,还得做一些杂活。

张燕跟张梅住八人间的宿舍,一共四张上下铺,其他六个人来自同一个地方,跟她们差不多大,她们来得早些,已经挑好床位住着,剩下两个床铺都是上铺,张燕跟张梅一人睡一个。

早上六点钟起床,排队去食堂吃早饭,每人一个馒头一个包子,自己带着饭缸去盛一碗稀饭,吃完洗好放回宿舍,然后就得赶紧去车间,好在厂子不大,宿舍楼离车间不远,三四分钟就能走到。

六点半开始上工,干到十一点半,吃午饭休息,午饭有两种选择,吃一碗面条或者吃馒头就菜,一个星期吃一回荤菜,或者是鱼或者食肉,虽然量不大,好得能杀杀馋。

下午从一点干到六点,然后下班吃晚饭,晚饭跟早饭一样,不过时间宽裕,可以坐在那慢慢吃,喝上两碗稀饭。

没有强制规定上晚班,凭自己意愿,愿意去干不愿意干就算,晚上按加班算,不记时,按件计算工钱,是怕人晚上精力不够干活躲懒吧。

其实按件算对张燕更好一点,因为张燕速度快,使缝纫机使的特别顺手,跟十几年的老手一样,技术也好,整个车间数得着,她每天晚上从七点加到九点半,能挣八块左右。

张梅要慢一点,大概六七块的样子,跟其他人比起来,她算快的了,不过她跟别人比干嘛,就跟张燕比。

可是比不过啊,真是太羡慕了!

“怪不得我妈说你伶俐,说你比我强。”

张燕苦笑,她可不就是比别人多了十几年的经验,不过顾忌张梅的小心情,还是安慰她说道练练就熟了。

其实在这边干活,工资的确高,但要求的也严。

一个月全天无休,但是允许请假,每月最多请四天,请假当天不发工资,倒扣五块钱的伙食费,迟到也要扣钱,一小时之内扣五块,迟到时间越长扣得越多。

那天面试张燕的就是老板娘,跟老板一个姓,老板叫廖辉,她叫廖真真,公司招人还有车间上工都是她在管,管的可严了,速度慢了干的糙了都要被她说,情况严重的还会被她扣钱。

她跟老板管理厂子,忙的没时间做饭,跟员工一样在食堂吃饭,她人挑剔,嘴巴也挑剔,之前请的师傅就被她说了几回说跑了,现在做饭的大师傅是新招来的,带着自己的老婆孩子打下手,看上去老实巴交,张燕怀疑这是老板有意挑的,老实人性子好,不会再给老板娘气走。

这次出来就是为了挣钱,张燕跟张梅每天晚上都要去加班,假也没舍得请,全勤干到二月二十号。

这天晚上算账发工资,张燕的工钱比较多,去年半年才挣了二千多,这一个月就挣了八百三,可是进厂说好要交一个月的押金,所以除了领了一个工资条,一毛钱也没到手。

没拿到钱的日子,心里总有一点悬。

终于等到三月二十号。

下了班之后,老板娘在办公室发工资,全是现金,张燕领到八百五十块钱,她开始盘算,跟何军武借的钱拖一年就得付3600块钱的利息,到了第二年滚上第一年的利息,得还的更多,所以不管咋样,今年过年的时候一定要还钱,得把工资好好存起来。

枕着工资睡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张燕跟张梅请了一天假,要带着钱去找江涛和张志强。

除了第一个月江涛跟张志强开看过她们两回,已经一个月没有见面,张燕特别想去看江涛,在工地干活苦,也不知道他咋样了。

“燕子,咱们吃过早饭再走吧,反正已经扣了饭钱,不吃就太亏了。”

“走,吃了再去,咱吃快点,一会坐车人多,宿舍人说这附近公交车上小偷有点多,咱俩带着钱不安全。”

“行,咱吃快点。”梅子说罢,迅速的拿着饭缸下一楼。

张燕跟在她后面,领了馒头包子,因为发了工资,大家心情好,老板看到干脆通知改善今天的伙食,包子是粉丝猪肉馅的,张燕把馒头吃掉,包子装在塑料袋里带着,打算给江涛尝尝她们厂的伙食,梅子也没舍得吃,把包子放起来给她哥留着。

俩人坐上公交车,一路小心翼翼的去了工地。

在工地上干活身上脏的快,衣服就没有干净的时候,江涛一身是灰,听人说张燕跟张梅来找,立马跟张志强跑去请假,赶回简易棚换了衣服才去见她们。

工地不允许外人进入,主要怕出事故担责任,张燕跟张梅进不来,四个在门口商量去外面逛逛。

张燕提议先去银行,把她的工资存上。

张梅附和她,然后跟张志强炫耀,说她挣的比去年多多了。

张燕也满意这个工资,跟江涛说:“哥,没想到我也能挣这么多的工资,照这个速度来,咱们今年就能把钱还上。”

“不用你操心这个,我来想办法,你在厂里照顾好自己,累了就别去加班,就是去了也别加太晚,要是觉得食堂的饭不好吃,你就跟梅子去外边的饭店吃,晚上千万别乱跑……”

江涛越说越多,他发现需要操心的地方真多,尽管张燕很独立,他还是担心她照顾不好自己,以前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现在突然有个人让他操心,感觉的不是累,而是踏实,心里特别踏实,连噩梦都很少做。

张燕觉得可能自己小时候被家里吼多了,特别喜欢听江涛叮嘱她,听多少也不嫌烦。

不过,她发现江涛又瘦了,气得直跺脚。

“你咋又瘦了!再瘦下去一阵风都能把你吹走,到时候我上哪找你去?”

“你看错了,我本来就这样,天热减了一件衣服,没以前看起来肿。”江涛回答的一本正经。

“哎呀,燕子,你不知道……”张志强还没说完,就被江涛捂住了嘴巴。

“志强哥,到底啥事,我不知道啥?”

张志强看到江涛使眼色,一个劲的装傻不说。

江涛把话接过去:“燕,你之前不是把存折给我了吗,我带过来了,我把领的工资存了进去,等会你不用新开户,存了钱拿回去放好。”

张燕不愿意,她不拿存折,还想把自己工资给江涛存着呢。

江涛干脆说工地不安全,劝她:“你的钱就是我的钱,我的钱也是你的钱,谁存着不一样,为啥非得我存,人家都是媳妇管账,你也得给我管。”

张燕给他的说笑了,走到银行存了钱,四个人到附近的公园逛逛,花了两块钱请人帮忙拍了一张合照。

到了中午,他们去吃肉丝面,张燕跟张梅要的小碗,一块钱一碗,江涛跟张志强大碗的要两块。

吃饭前边,张燕要上厕所。

“哥,你在这等面条,让志强哥带我们去找厕所吧。”

在厕所里,张燕交代张梅,让她帮忙问清楚张志强没说完的话到底是啥,她总觉得志强哥神情不对头。

张志强起先不愿意说,可张梅领了任务出来咋能空着手回,必须得知道,张志强一是拗不过她,二是担心江涛,很快就说了。

“梅子,你要是想跟燕子说就说吧,我劝江涛他不听,最好燕子能劝住他。”

张梅急了,一跺脚:“到底啥事,哥你咋恁啰嗦。”

“唉,江涛以前就是拼命三郎,现在借了高利贷连命都不要了,我们干活三班倒,干八个小时,休息八个小时,江涛可好,干两班休一班,还在工地晕倒一回,还好晕在地上,这要是从上边掉下来,命还要不要了!”

张梅吃惊,这哪行,太危险了!

她跟张燕一说,张燕忍不住哭了一场,回去找江涛一个劲的问:“你咋能这样!咋能这样……”

江涛一听就知道露馅了,被她哭的不知所措,只能一个劲为自己解释:“没你想的恁严重,我就是饿的,那天有点低血糖。”

“你是医生吗?你说没事就没事?也不想想多危险,万一正干活呢晕了,从上边掉下来,那咋办?”张燕说罢哭的更凶,有停不下的趋势。

江涛给她哭的怕了,只好先答应她。

等他们说好准备吃饭的时候,面已经坨了。

面馆老板从头听到尾,也跟着劝:“小伙子,做人不能逞强,钱哪有命重要,你就听一句劝吧。”

江涛坐在那不挺的点头,可惜张燕不原谅他,一直沉着脸,气呼呼的把碗里的肉丝全部都挑给他,逼着他全部吃掉。

吃罢饭往回走,马路边上有个老头守着电子称,五毛钱称一次,站上去就能测出身高体重。

张燕拉着江涛去称,她162的个子,体重49斤,江涛178的个子体重才105斤,跟张燕差不多,气得张燕直捶他。

“以后可不能在这样了,别人咋干活你就咋干,不许逞强,下次我还拉你出来称,要是没变胖,我也不怎么地你,我就跟你学,我也亏待自己,天天晚上去加班,加到十二点一点两点,看谁能熬过谁。”

这还真能治住江涛,能人啊!张志强给江涛使了一个眼色,让他自求多福。

张燕见他挤眉弄眼,又逮住他交代:“志强哥,你得帮我看着他,要是我哥还不注意身体,那就怨你没看好,我就去欺负张梅,可劲欺负她!”

张梅在一旁不干了,“凭啥呀燕子,我又没惹你,凭啥他错了你找我算账,你这是重色轻友!”

“你要是色我也重你,谁让你长得丑!”

“你胡说八道,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两个女孩子瞬间闹成一团,张志强跟江涛摇头失笑。

四个人也不坐车,走走歇歇,快到工地的路上有一条胡同卖吃的,江涛进去买了一只童子鸡,二不大的鸡,鲜嫩嫩的,腌制好之后放在油锅里炸,工地上有人去吃过,他们说很好吃,江涛早就想带张燕去尝尝。

拎着鸡,四个人找了一家鸭血粉丝店,一人点一碗粉丝,把鸡分掉吃光,随后江涛跟张志强送她们上车,他们俩人得上夜班,不能陪着逛了。

回到宿舍七点多,其他人不在,应该在加班。

宿舍有存放东西的立柜,一共八个小柜子,每人一个,张燕跟张梅搬进来的时候就买了锁,把存折藏在衣服兜里,放在柜子里锁好,俩人换了衣服去车间。

张燕还是放心不下江涛,“梅子,你跟你哥好好说说,让他监督我哥,唉,要是咱没这么穷就好了。”

“是啊,要是咱没这么穷,我家不用担心计划生育罚款,你跟江涛哥也不用担心还不上高利贷。”

莫名有些伤感,俩人半天不说话。

张梅就是一个吃货,突然又想起了今天的吃的鸡。

“燕子,童子鸡真好吃,就是贵了点,等咱以后有钱了,天天吃鸡。”

“嗯,早晚会有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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