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被狠狠地钳制着,只能通过摇头来躲避殷公主施以恶毒的手,可终究是徒劳的,鲜红的胭脂像凝固的血液一般染红了她的面颊,就像咳出的血液一般刺目。
“帝君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白眼狼,贱人!你暗中害我梦魇多年,要不然我也不会老得这么迅速!后宫那些女人哪个能爬上来,我儿还是太子!将来的帝君!”德妃不顾一切地嘶吼,她多期望自己的声音能穿出深宫六院,谁来救救她!谁都好!
“哼,说你傻你还真蠢,你以为我报复你就对你那么好只用梦魇之术,我可不像我师父那么好心,这么多年来我瞒着她对你下毒,她知道了也劝我放下仇恨,说得轻巧,你能为你儿子杀害那么多无辜的生命!也早该想到有偿命的那一天!啊!对了,你以为你当年为何能成功,你买通的侍女是如何下手成功的,这么多年你没有一丝怀疑过?”殷公主突然温柔地钳住德妃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她嘴里红白相间一片污秽,哪里还有一宫之主的威严模样,她的眼睛有些混沌,带着迷茫看着突然微笑的殷公主,德妃的心脏跳得厉害,几乎要从胸膛里蹦出来,她迷茫地摇了摇头,似乎有什么隐藏多年又不可告人的秘密即将要剥离他神秘的外衣,露出不堪入目的实质来。
“当年侍候我母后的侍女吉芙当时是照顾生产的大宫女,你买通的皇后宫里的侍女是不过是个端水递布的小女子,年纪尚轻连大场面都没见识过,生产的时候稳婆们七手八脚地把我母后围住,那宫女连进身都做不到,别说对我母后止血的药下手,她回你宫里后不久就死了,吉芙也来我宫里伺候我,你可知,为何你还能如愿以偿,害我母后难产而死!害我和我弟弟没了生母!”
殷公主一把推倒德妃,“咣”的一声德妃的头撞在一旁的檀木方案上,放在上面的一尊白玉珊瑚被磕得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白花花的碎片割破了德妃的手,鲜血溅了出来,她一下子软倒在地,怔愣地看着殷公主拿起一块尖锐的碎片朝自己走来。
“怎么,还不明白?”殷公主在她面前蹲了下来,将那冰凉的碎片尖端贴上德妃的脸道:“那我再提醒提醒你,你知道自己出身低微,就利用的妃位提拔后宫的女子,这些女子与前朝都或多或少有着瓜葛,你还别说,这两年东灵土天灾人祸不断,真叫你这蠢人得逞了不少,但也给那个人看清了你的野心,你以为,像他这种人,会允许你一天天的壮大起来,从他手里拿走他最爱的权力吗?你好歹也识得几个字,可读过翰林院那些古籍上说的,自古帝王擅独吗?”
“怎么可能!你骗我!帝君他不会的!他不会的!他封了我儿为太子,弘文是这江山的统治者!不可能!不可能!我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将来是皇太后!你你你胡说!”德妃整张脸皱了起来,像是被风吹皱的湖泊,又像是被浪花搅碎的河滩,一下子垮了下来,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涌了出来,她连嘴里脸上的污秽都顾不得了,一把抓住了殷雪白的袖子,使劲摇晃起来。
“放肆你!”屠雪又扬起了手,却被公主拦下了,殷道:“你以为我为何能深更半夜地闯进内宫,这些年我一晚不想让你这样跪在我脚下求饶,说起来还得感谢你在前朝给我铺的路,我的青玉案就倾囊接纳了。”
殷公主手里那片碎玉只轻轻一划,就在德妃脸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无声无息地流下,和她的眼泪混在一起。
“啊对了,我还知道一件事,你从御医院拿的药房,是为了能才怀上龙裔吧,呵,我都要佩服你了,一个贱种还不够,还想着好事呢,不过,幸好我那自私的父皇也不许你这福气的肚子再怀上龙裔,不然凭你这些年在前朝的根基,他还真不好恨下心解决你,现在时机到了,这那谣殿里的一草一木,也都不是你的了。”殷公主笑着站起身来,当啷一声将那瓦片扔在地上,呛出一片血花。
“你!你别走!这不可能!我不信!我不信!你要干什么!帝君不会这样待我的!我给他生了皇子的!我儿是太子!你要去干什么!别走!你别走!回来!”德妃看殷公主要走,连脸上狰狞的伤都不顾了,连滚带爬就要去抓公主的脚踝,却被迎面劈来的一道银光吓得一缩,钉在地上的是一把尺长的匕首,是屠雪面若寒霜地将匕首刺入了地面。
“你回来,回来!你要干什么!你不能动我儿!不能动他!他是太子啊!”德妃声嘶力竭地冲缓步走向门口的殷公主喊道。
可回答她的只有拔出匕首一言不发的屠雪,她再也看不见殷公主的身影,也再也看不见初升的太阳了。
殷公主站在那谣殿的台阶上吹着凉凉的夜风,空气中送来浓重的血腥气息,浩瀚的星河在夜空中宛如光亮的绸带,天穹浩瀚无垠,与之相对的是满院狼籍,姜熵从尸体堆里抬起头,尖利的獠牙反射着森然的月光,带着血气呼出的喘息残忍又冷酷,他脚下是一片血海,断肢碎肉落了一地,血流到玉阶之下,几乎要侵染了公主的衣摆。
“母后,女儿这么多年以后给您报了仇,可就是这样还差着一半,他受您的恩惠得了这天下却不好好珍惜您,连您去了还要用您的名号那么多年,您在的时候不明白,可女儿帮你活明白了,您不要怪女儿不孝,女儿肚子里怀的,才是真龙天子,这孩子能让生灵土迎来真正的东西共融,您放心去吧,女儿在,弟弟也飞升成仙了,这国家有我,不会坏的。”
殷公主遥望着天空,身后的珠帘一撩,屠雪用一张帕子擦着手,那雪白的匕首挂在她腰间,看不出一丝血迹。
“解决了?”殷公主问道。
“您放心。”屠雪道。
“明天一早传出消息,那谣殿生了瘟疫,帝君下旨遣散宫人,德妃不治身亡。”
“是。”
由于殷公主故意对宫中的江湖人士封锁了消息,路安是在德妃出殡那天得知的消息,他当场愣在了原地,他只知道死了个嫔妃,却不想正是自己心心念念想要救的德妃,殷公主手段雷霆,路安几次想要混进送葬的队伍,都被渊安插在军队里的鬼兵揪了出来,可奇怪的是,渊并没有指示那些鬼兵将路安暴露出来,每次都只是十分准确地将路安隔离开来,不让他靠近殷公主或是帝君半步,这让路安乱了方寸,殷公主显然已经将整个皇城的军事力量大换血,纵然路安想方设法想要破坏一二,可凭他一人终究是分身乏术,急得他是嘴里生疮,焦头烂额。
他站在那谣殿的殿门口提着杭诗的小药匣,殿口两个阳元军横眉瞪眼地看着他不让他靠近半步,现在化作小孩的模样纵然人畜无害,可一昧的鲁莽只会坏了大事,帝君传旨让杭诗带上东西来那谣殿听宣,说是要将赌注的事情了解,他们两人来的时候看见祝贺贺一个人进了大殿,杭诗跟着进去了留他一个人在殿口干着急。
“可恶啊,可恶,我怎么什么也没做到呢,这下怎么办……直接去见帝君?不行不行,他不听我的把我抓了那更完蛋!杭诗这里还生死未卜……怎么办怎么办……”
路安急得在原地直打转,他这才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无能,他忍不住想到了燕子衅一个人在这苦难的轮回里有心无力了多少次,他将自己扔在这里,是不是也是想让自己体会一下这种无力感呢,他不是热血动漫里的男主角,遇到挫折总是满腔热血,总有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冲劲个,他自己也是那么认为自己的,可真正到了这个时候才明白,所有的光鲜亮丽不过就是一个美好的泡影,路安看着院内那茁壮成长的玉兰树,那郁郁葱葱的穹顶突破了红砖青瓦,几乎要顶到天上去,他把小药箱往地上一放,沿着长廊朝一个方向飞快的跑去。
那谣殿主殿司盼轩
殿里没有掌灯,只开着窗子,阳光簌簌落落地飞舞进来,落在布满灰尘的地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暗香与血腥混合的奇怪味道,萧炀的龙袍化开了这粘稠的寂静,他伸出手来在殿内的摆设上挨个摸了过去,似乎在留恋往日这里的温情脉脉,又似乎是在感叹这里的物是人非。
“叩叩”两声,是有人敲了敲红木门。
“帝君,医堂堂主祝贺贺。”
“哦,是祝神医啊,你进来。”
帝君踱步到主位坐下,恍惚见瞥到了祝贺贺身后跟着的杭诗,轻轻浅浅一身翠色衣衫,袖口微微扁起露出修长而白皙的手腕,她出神地望着这已经无主的荒凉园子,空荡荡的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