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了饭,填抱了肚子的薛蟠已经等不到遵守家里的规矩了,小脑袋瓜儿一点一点的,着实地让人看着心疼又有些好笑。
可是刚填饱肚子,就立即地去睡觉,这对身子可不好,尤其是薛蟠这般,锦衣玉食,养尊处优习惯了的,自然是更加不能马虎。
“蟠儿,走,随着老爷出去巡查庄子,可好?”
尽管是询问的语气,可是其中的笃定之意薛蟠还是听出来了的。
他现在只觉得自己困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还哪里有什么精神去巡查庄子?
“知道了老爷!”
尽管如此,薛蟠也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两人下地,然后在庄头的指点下,大概地了解了庄子的格局之后,便打发了庄头,自己父子俩人随意地走走。
庄头自然是看出了老爷的用意,也不再打扰主子和小主子的饭后散步。
将将儿走了一刻钟,薛老爷就一脸苦笑地对着儿子道,
“哎哟,真是人老不中用了啊!手脚不停使唤了,蟠儿,来扶我一把,咱们回去歇息会儿。”
薛蟠神色有些紧张,生怕老爷又哪里不对劲儿了,走上前去,搀扶着自家老爷,吭哧吭哧地回了主院。
庄头立即地就迎了上去,他也紧张,以为老爷出了什么事儿呢。
不过看着老爷的眼色,庄头便明白了许多,对着老爷点点头,然后亲自地带着小主子去歇息去了。
这在秋收,春种时叫做歇晌。
当然,谁家也不会跟自家少爷似的,直接睡到晚膳时分便是了。
看着沾枕即睡的少爷,庄头还是有些羡慕的,上了年纪之后,这觉都少了,能沾枕即睡的日子似乎就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自己也是从少年人过来的啊。
听庄头说薛蟠睡着了,薛老爷自然也是要休息会儿的,不过他略微地有些洁癖,干了那么久的活儿,出了一身臭汗,没有洗澡的话,还真是各种地不舒服。
薛老爷哪怕是不吩咐,庄头只怕也是早有准备的,所以薛老爷痛快地洗了个热水澡,再找了两个手劲儿大的,替自己按按肩膀,老腰,简直痛并快乐着。
按摩完毕,薛老爷的睡意也涌上来了,渐渐地睡了过去,庄头带着伺候的人一起离开了主卧,主院儿附近压根儿就不许出现人,鸦雀无声。
薛老爷一觉睡醒,觉得浑身上下松快了不少,看来这按摩还是有效果的。
他也不需要人伺候,自己亲自动手,穿上了外衣,套好了靴子,出了卧室,时辰已经不早了,再一个时辰,只怕是要用晚膳了。
听长随说少爷还睡着,薛老爷想了想,还是有些心疼儿子,所以吩咐长随,别去吵醒他,让他睡吧。
薛蟠的第一天劳动总算是结束了。
用过了晚膳之后,薛老爷问起了薛蟠的这一天的体会。
薛蟠很是精辟凝练,简单地用一句诗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蟠儿此言在理,也不枉今日之行了。”
薛老爷点头称赞道。
尽管只是这么淡淡地一句夸奖,不过对于薛蟠来说,算是莫大地荣耀了。
毕竟自小到大,老爷对自己动辄不是打骂便是打骂,何曾夸过自己了?
薛蟠觉得心里算算软软地,有些骄傲,又有些酸意,着实地复杂,眼眶有些热意上涌,鼻头子也是有些发酸的。
生怕在老爷面前失态的薛蟠急忙地低下了脑袋。
用过了晚膳之后,薛老爷便开始教导儿子了。
今日的功课便是这首《悯农》了,既然薛蟠也熟悉,薛老爷也省事了许多,大概地说了说这首诗想要表达的是什么,薛老爷便让薛蟠自己去诵读体会了。
当然,也是少不了事后课业的,写个小日志,算是对自己每天的总结。薛蟠听着还挺有趣,忙不迭地点头应下了。
不过许是第一天的缘故,薛蟠洋洋洒洒地写了好几大页纸了,竟然还没有停笔,一旁磨墨的小厮都有些惊讶了。
好在薛蟠哪怕是纨绔的很,不过这字儿还是写的挺规整的,毕竟字是人的门面,薛老爷下了大功夫,然后逼着儿子练过字的。
薛蟠写好了之后,不假人手地将那些晾干的纸张给收拾了起来。
这一番脑力活动下来,薛蟠也累了。
小厮们伺候着主子洗漱之后,便不管了。
这并不是说小厮们敢偷懒,不过是老爷的吩咐罢了,少爷自己也答应了,日后自己能动手的事情自然是不需要劳动下人的。
薛蟠费了不少的劲儿,这才躺在了床上。
尽管是主院儿最好的卧室之一了,可是薛蟠还是觉得逼仄的很,只怕将将儿有自己卧室的三分之一大!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薛蟠立即地陷入了黑甜乡,第二天卯正,他就被自家爹给提溜了起来,也不干别的,就是在庄子里头乱走。
时快时慢,走了小两刻钟,然后又慢慢地跑了起来,薛蟠是个小胖子,从来出门都是骑马坐车的,何曾自己用脚丈量过了?
这跑步,简直是要了他的小命儿,不过看着老爷大气儿都不喘一下,他又有些羡慕。
“用鼻子呼气,吸气,闭上嘴巴,注意手臂的摆动,配合呼吸,这样就轻松许多。”
薛老爷自然是发现了自家儿子的窘境,淡淡地出声指点道。
薛蟠慢慢地在调整自己的步伐,慢慢地胸腔似乎没那么难受了。
又大概地跑了一阵子,薛老爷渐渐地停了下来,薛蟠差点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至于脏不脏的,他现在真心是顾不上的。
不过看着老爷的背影,薛蟠也只能直起小身板,然后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返回了庄子之后,薛老爷带着儿子洗漱,用早饭,然后继续地开始一天的工作。
继续地为白崧松土,除草。
薛蟠看着自己忙过的那一陇地,似乎有些不同了,他似乎是明白了些什么。
羞红了脸的薛蟠左右看了一下,还好还好没有人在,也没有人看到自己的丑态。
今日的薛蟠便认真了许多,外加上有了昨日的经验,今天的薛蟠有了很大的进步,至少看上去挺像是那么回事儿的。
今日的薛老爷也加快了手中的动作,至少今日这一分地是要干完的,否则的话,他老爷的脸面要往哪儿搁?
不过薛蟠的日子渐渐的开始不好过了,手心磨的通红通红的,似乎还有磨破的迹象。
想了想,在自己求助老爷还是咬牙忍着两者之间,薛蟠选择了后者,他不想让老爷说他娇气。
男子汉大丈夫,难道这点儿苦头都受不了吗?
好在有个贴心的庄头!!!
看着自己手上小小的手套,薛蟠新奇的同时又心生感激。
“哎哟,少爷,可千万别折煞了奴才,这可是老爷昨夜吩咐下来,专门为少爷准备的,而且听老爷说,日后咱们薛家专门会有个铺子,做这手套。这东西看着挺简单的,别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奴才总觉得……”
“你呀,你呀,你能想到的事儿老爷会想不到?别闲磕牙了,忙你的去吧!”
薛老爷的长随在旁边拉了他一下,说道。
庄头自知失言,谄媚地对着薛蟠笑了笑,然后于长随一起离开了。
薛蟠边忙活自己手里的活儿,边想着庄头的话,略微地有些担心,若是老爷的生意给赔了呢?损失的还不是自家,所以,薛蟠决定了,自己要给老爷提个醒儿,哪怕老爷早就已经想好了。
可万一百密一疏呢?
午间用膳时,薛蟠将自己早上听到庄头的话对着自家老爷说了,当然,也说了自己的疑惑。
他如今右手疼的紧,所以吃饭都是用了勺子,左手吃的。
“那么蟠儿你可想过有什么法子解决?”
薛老爷盯着儿子,问道。
“(⊙o⊙)啊!老爷,这个,儿子还真是没有想过!”
薛蟠只是担心薛老爷没有想周全,所以想要提醒他一下,哪里会想更多呢。
“现在想想,如果是你遇上了这种事情,可该如何解决?”
“唔,这个好用是好用,可若是销往北方的话,是不是太薄了些,不大保暖?所以咱们可以制成皮子的?各种皮子的,兔皮的,羊皮的,狐狸皮,是不是就好卖了?”
薛蟠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不过眼神中却是泛着得意,自己果然聪慧,灵机一动便有了。
“唔,蟠儿想的不错,很好,多谢你提醒了老爷,为薛家立下了大功了。”
薛老爷其实也没想着要赚多少,这东西卖就卖个创新,卖个新奇,至于日后,等大家回神过来,一涌而入的时候,薛家已经走高精尖路线了。
薛家是皇商,自然是要好生地利用了,再者说了,薛老爷也没有想着一口咬出油来,不过是突发奇想罢了。
不过既然是第一个吃螃蟹的,自然是赚的盆满钵满便是了。
这些话暂时是不会告诉薛蟠的,不过他能想到制成皮子的,薛老爷已经很欣慰了。
他对薛蟠的影响一直都停留在斗鸡走狗,挣丫头,打死人的时候,所以真心是要求不高的。
只要薛蟠不给自己惹祸,将薛家给败坏了他就满足了。
薛老爷给自己设立的目标很低,所以他很容易地就满足了。
所谓知足者常乐!
薛蟠听闻老爷采纳了自己的意见,喜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的模样让薛老爷会心一笑。
看来薛蟠也许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不堪,若果真有人用心教导,说不定还真能成材呢。
在庄子上父子俩待满了七日之后,便离开了,这已经是极限了。
尽管薛老爷将家族的生意归拢了不少,可是他毕竟还有一大堆的事情需要料理,而且他还是薛氏一族的族长呢,族中许多的事务也需要他处理的。
吃喝日常,婚丧嫁娶这些东西都是他这个族长的职责!
薛蟠听闻自己可以回去了,挺高兴的同时也隐隐地有些失落,毕竟在这里他收获的远比自己付出的多,所以难免地有些不舍。
“好了,回去吧,日后有空儿了,咱们再来。”
薛蟠想着自己这些日子过的,他忍不住地打了个冷颤,算了,还是别来了,他还是喜欢去做个小纨绔!
当然,这种想法只怕是越来越不可能实现了。
薛蟠似乎是为某种东西送葬一般,沉默了良久,然后这才自己爬上了马车,开始回城。
回到了家里的薛蟠果然是惹得了薛夫人和宝钗的心疼不已。
着实是太可怜了,自己的蟠儿,如今黑的自己这个当娘的已经有些认不出来了。
“我的儿啊!老爷好狠的心……”
薛蟠兴致勃勃地说起了自己在庄子上的作为,见解,甚至还有他为老爷出主意,让家里避免损失的事情,薛夫人一边在为儿子骄傲的同时,心中难免生疼生疼的,自己生下来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疙瘩,竟然跟那些泥腿子一样下地去做农活!
老爷这般作践自己的儿子,却是不该。
薛夫人打算等到晚间时,好生地和丈夫说道说道,可真心不这般地糟践儿子。
宝钗看着母亲的神色,隐隐地有些担忧,不过她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将话语给咽了下去,有些事情,真心不是她这个当女儿的能说的。
尽管父母看上去对自己和哥哥一样,可是宝钗知道,这是不同的,哥哥是儿子,而且还是长子!
她呢,将来一副嫁妆嫁出去,就成了外姓人了。
心中暗暗地叹息,恨自己不能身为男儿身!
可恨,可叹。
不过宝钗也为兄长的长进高兴,毕竟薛蟠是自己将来的靠山,日后自己嫁的好坏,就要看娘家了。
出嫁女在夫家的生活多半也是要看娘家的实力的。
宝钗的这一番心思自然是藏在心底,决计不会露给任何人看的,哪怕是父母,兄长,哪怕是身边最亲近的丫鬟婆子,谁都不行。
薛夫人晚间的哭诉被薛老爷锐利的目光给吓的憋在了喉间,
“我薛氏的继承人,难道真要成一个只知道吃喝玩闹的纨绔?惯子如杀子,你这无知妇人,若日后再说这话,你便别想再见着儿子了!难道你不知道蟠儿是你将来的靠山,等我死了,蟠儿又没有本事,薛家这偌大的家产被人算计了,你该如何?你一定想着你还有靠山,还有娘家是不是?王家是挺能耐,这我赞成,可若是算计你的便是你的娘家人呢?你又该如何?你那副不以为然的表情是什么意思?看来在薛家这多年,养尊处优下来,你已经忘记了在娘家战战兢兢,讨好这个,卖乖那个的庶女生活了,是不是?”
看着薛夫人苍白的脸色,薛老爷似乎还觉得不痛快,又继续地补了一刀,
“当初和我议亲事的本来是王家的大姑娘,你应该嫁入的是国公府,可是现在呢?同样都是庶出的姑娘,同样都是养在嫡母名下,可是大姑娘嫁入了国公府,而你呢,只能嫁入身为商户的薛家,你可想过这其中的猫腻?别傻不拉几地还以为你那位姐姐就是个好的,你的娘家就是好的。”
说完之后,薛老爷叹了口气,然后袖子一甩,回了书房!
薛夫人被这一番打击给吓傻了,看着丈夫的身影,软软地瘫倒在了地上。
看着老爷竟然离开,又去了前院儿,薛夫人身边的丫鬟婆子立即地进了内室,老爷和夫人吵架了?
看着夫人灰败的眼神,见过风雨的嬷嬷立即地心惊肉跳起来,几人合力地将薛夫人给搀扶到了床榻上,薛夫人拉着自己奶嬷嬷的手,她急忙地挥手让丫鬟们下去了。
“嬷嬷,当初和老爷议亲的果真是大姐姐,而不是我?”
她瞪着恁大的眼珠子,哑着嗓子,带着几分歇斯底里,问道。
“这,这,姑娘如何……唉,夫人胡思乱想什么呢,哪里有的事儿!”
尽管嬷嬷改口改的快,可是薛夫人自是发现了她的异样。
毕竟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就算再是个蠢货,薛夫人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长进的。
王家的姑娘一旦涉及到后宅,涉及到内斗这种事情,脑子特别地灵光。
“所以,那个贱人,算计成功,自己成为了国公府的当家夫人,而我,则嫁入了商户,呵呵,老爷说的对,我果然是个蠢货!这些年,我还掏心掏肺地觉得姐姐为人不错,对我也好,每年送入京中的年礼一年比一年丰厚!指不定那个贱人有多得意呢。”
半晌,似是梦呓,似是自言自语,薛夫人一动不动地说道。
“嬷嬷,你曾经劝过我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是我不听你的,现在我好后悔啊!”
薛夫人看着目露心疼的奶嬷嬷,忍不住地眼泪就掉下来了。
奶嬷嬷对于薛夫人自然也是疼的紧,主仆俩抱头痛哭起来。
第二天,薛老爷就听说夫人病了,已经打发人去请大夫去了。
他眸光闪闪,微微一笑,吩咐人好生地照顾夫人,便出门去了。王家的姑娘确实是小事儿精明,大事儿糊涂,不过是几句似是而非的挑拨之言,他的这位夫人竟然当真了。
呃,而且更蠢的是将自己给折腾病了,简直是愚不可及!
薛老爷去了自家的作坊,看的就是手套的各种制作,如今的这个作坊都是采取的流水作业,裁剪,绣花,最后的缝合,包装,各自只负责一部分,效率自然是提高了不少。
不过想要让薛家所有的作坊都采取这种模式,自然是需要花费不少的时日的,这是个大工程,要做的工作太多,他也只能循序渐进的来。
花了几日将各种累积的事情理顺之后,薛老爷又闲了下来,薛夫人已经打发人请了老爷好几次了,不过他是真心忙,并不是推脱,所以才耽搁到了今日。
“老爷,这些是端午的节礼单子,我已经拟好了,如果没问题的话,我就吩咐人去准备了!”
薛夫人尽管看着脸上还有病色,不过能打起精神来处理内务,看来问题不大。
别人他没仔细看,快速地找到了贾府的那张单子,看着减薄的不像话的单子,薛老爷真心是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个女人了。
蠢的简直没边儿了!
“好了,我知道了,这些事儿我会吩咐管家去办的,日后你也别插手了,好生地养着身子,教导宝钗吧。”
薛老爷选择了简单粗暴,收了她这一部分的权力,至于其他的么,内宅自然还是需要她打理的。
薛夫人竟然一点儿反驳都没有,点头同意了。
薛老爷虽然有些疑惑,不过也没有多想,转身走了。
夫妻之间到了他们这个年岁,已经不大会有多么地亲密了,一般吃喝都是自己吃自己的,不会聚在一个屋子里,挤在一张桌子上了。
薛夫人对此也无所谓,反正她的儿子都这般地大了,老爷对于蟠儿也算是重视,自然是不会让别人欺了蟠儿去,就随他去吧。
如今的薛夫人已经心灰意冷了,直接地选择了破罐子破摔。
父母之间的事情虽然他们掩饰的不错,不过心细如发的宝钗自然是发现了,至于薛蟠,他只怕是还没长这个心眼儿呢。
父子俩这一次换地图了!
成为了杂货铺的小伙计和掌柜的。
这个小杂货铺是新近才开的,生意不好不坏,不过新添了几样油脂膏子,自然少不了手套了。
不过这里的手套却是最普通的那种,粗布制成的,尽管阵脚看着细密,不过一般人还真是看不上的很。
不过瞧见了新鲜的物什儿,大家还是会询问一二的。
一天下来,嘴巴都说干了,可是东西竟是没有卖出去多少,盘点了一下账务,不赚不赔,薛蟠有些沮丧地放下了算盘珠子。
“爹,这样下去可咋办?”
出门在外,薛蟠自然是改了称呼,如同很多的下里巴人一般,称薛老爷为“爹”了,薛蟠刚开始还挺不习惯的,可是习惯了之后,却是觉得顺口的很。
“唔,做生意么,便是这般,有好有坏,有赚有赔,正常。我儿勿要焦躁。”
傍晚时分,父子俩收工关门,结束了一天的工作,然后从后门儿出去,上了马车,家去了。
小杂货铺也是在金陵城内,尽管离着家不近,可是父子俩还是选择了回去,好在有马车,不用自己走路,这就得了。
等爷俩归家,洗漱,吃饭,总结一天的得失之后,竟是快到了交夜了。
薛蟠可从来没有这么晚睡了,困的他眼泪直掉。
薛老爷也是心疼儿子,忙唤了人,伺候少爷回房睡觉。
薛蟠又一次沾枕即睡。
尽管不知道老爷到底想让自己干嘛,不过薛蟠有个优点,想不明白的事儿就不想了呗,关他呢!
接下来的日子,父子俩就将时间尽数地耗在了小杂货铺子里,不过有一小部分的事情已经是薛蟠开始做主了,不过薛蟠已经算是挺满足的了。
至于生意,仍旧是半死不活的那副德行,哪怕是薛蟠还真心不死心地找了不少人去咨询,到底该如何改善这种情况,可结果呢,仍旧是半死不活的模样。
勉强地糊口,可是像薛蟠设想的那般,日进斗金啥的,简直就是遥遥无期存在。难免地,他有些沮丧。
不过日复一日地下去,薛蟠已经习惯了这种早出晚归的生活,他已经好久没有和母亲妹妹说笑谈天了,那种日子似乎就是在梦中一般,悠远地有些模糊起来了。
他也不知道这种现象是好是坏,不过自己没得选,只能听从老爷的吩咐继续罢了。
其实薛蟠还是有进步的,薛老爷每日都跟他在一起,当然没有太多的感觉,不过别人可就不一定了,比如说薛夫人和宝钗,比如说薛蟠曾见过一面的那位中年文士。
风流俊俏的名士一般的中年人再一次地出现在了薛老爷的书房,薛蟠在一旁伺候他们茶水。
“你考虑的如何了?俊生,我也不是逼你,一月的时间,这已经是那位能给出的最大的限度了。”
“考虑好了,也不会让你为难的,宋先生,你放心吧,我已然有了抉择。”
薛老爷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东西从书架上拿下来,然后交给了那位宋先生。
“我不过是个商人罢了,无才无德,着实地看不懂那些大局,多谢贵人的看重,要帮上忙,只怕也是贵人和宋先生你高看我了。”
“唉,俊生,此事我也没有私心,不过也是我对不住你。日后,你且看日后吧。”
那位文士难免地有些尴尬羞愧的模样,对着薛老爷说道。
“宋先生,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为了薛家好,不过实在是我愧对先生,对不住贵人罢,还请先生多替我想贵人赔情。”
薛老爷仪态依旧,不疾不徐,和宋先生你来我往了半天,听的薛蟠一头的雾水。
“爹,呃,老爷到底怎么了?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呢!”
父子俩人亲自地将宋先生送到了侧门,目送他送了马车,悄然离去之后,薛蟠对着薛老爷说道。
“呵,蟠儿感觉的却是不错!这位宋先生,是贵人的幕僚,此次前来,是向我薛家伸手借钱,然后趁势地拉拢薛氏,将薛家绑上他们的大船。”
“老爷,既然是贵人所言,您这般处置又不会有问题?”
薛蟠也不知道是听懂了没有,继续地问道。
“不知道,有问题也不怕,最糟糕的情形便是我薛氏倾覆罢了。”
听着他爹轻描淡写地说出了这般可怕的事情,薛蟠的小脸儿刷地就白了。
“老爷……”
“蟠儿,不怕!若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儿要记得,将来薛家就要靠你了,家财不重要,谁爱拿走拿走,别人你也不用管,只要护着你妈,你妹妹,一辈子做个纨绔即可,万万不可再掺和进去,权贵人家的事情,不是咱们这些商人能搅合的。”
薛老爷却似乎没有吓惨儿子一般,继续地对着薛蟠说道。
“老爷!”
小胖子凄厉地叫了一声,泪流满面,倒是看上去有那么几分狼狈和可怜。
当然,还有莫名其妙的几分喜感。
薛老爷面色严肃,对着薛蟠道,
“你这是做甚?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流血不流泪,快将眼泪收了。这不是万一么,不过是我的推测。还没到那个地步呢。现在我只是希望蟠儿你能尽快地成才,然后将薛家的担子担起来。”
“老爷放心,儿子定然不会辜负了老爷的重托!”
薛蟠哽咽着说道。
“我儿快快请起,我也知道蟠儿最是孝顺不过,老爷有你这样的儿子,老爷心满意足。”
亲手地将儿子搀扶了起来,父子俩一时之间,良久无言。
“最近去的那个杂货铺,便是我留给蟠儿你最后的退路,只有你我得知,再无人知晓,我已经安排好了,若果真有那么一天,我离开了,蟠儿带着你母亲和妹妹,就去小杂货铺生活,尽管生活可能凄苦一些,不过支应你们母子三人的生活却是不成问题的。”
“儿子知道了!”
薛蟠点点头,一脸沉重地说道。
“唔,事情还没有坏到那个地步呢,蟠儿,出了这个门,千万不可露出行迹,以免被有心人给看到了。”
“儿子知道了!”
薛蟠已然收了眼泪,瓮声瓮气地对着薛老爷保证道。
父子二人略过这个话题,继续之前的功课。
自从这一天开始,薛蟠自己主动地将自己的功课时间加到了一个半时辰,而且极为地认真,尝三更天才入睡,第二天卯正便会准时地起床。
薛夫人如今除了关心两个孩子之外,竟是万事不理。
看着薛蟠这般地辛苦,薛夫人心疼儿子,便和丈夫说好了每隔上几日,便让儿子好生地歇息一日。
薛老爷尽管也欣慰儿子的长进,不过生怕他熬坏了身子,到时候只怕自己后悔也来不及,所以点头应了。
薛蟠这下子便彻底地开始了自己的苦难日子,不过宝钗却是从没有听过哥哥抱怨过一句便是了。
要不说人人都爱生儿子呢,看着脱胎换骨的哥哥,宝钗心里还是极为高兴的。
一家人总算是进入了和乐阶段,最起码表面上便是这样的。
不过薛蟠的功课也是越来越多,甚至有些时候,他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不够了。
薛蟠也不觉得辛苦,危机感一直逼迫着他,让他不敢停下来,似乎自己一旦停下来,便是父亡家破的惨象了。
只有不停地麻痹着自己,不停地让自己忙碌起来,薛蟠才能保证自己不会胡思乱想。
一年的时间很快地就过去了,饶是金陵距离京城也算是天高皇帝远,可是有邸报这种东西存在,人们还是能从中扒拉出来蛛丝马迹,风雨欲来……
金陵四大家族的薛家少爷,小纨绔薛蟠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街面上祸害人了,还挺让不少人怀念的,毕竟,这位少爷纨绔则纨绔,却也不是完全不讲理之人。
损伤了你的东西,他手脚大方地就会赏你块儿银角子,这银角子的价值可是远远地高于自己的那筐烂梨的。
当然,也有真心实意地拍手欢庆的,毕竟也不是谁都会和这些小买卖生意人一样获利不是吗?
薛蟠消失了,自然是还是有另外的纨绔呼三喝四,招摇过市的,不过他们未必有薛家的那位纨绔少爷的心慈了。
不就是一筐子烂梨子,有什么大不了的,三五个铜子儿地打发了你,小买卖人也不敢说出个不好来。
欺软怕硬,人性本恶!
小纨绔如今已经改头换面,截然不同的。
被自家老爷真真假假,忽悠地不知今夕是何夕了的薛蟠如今正式地开始学习八股文章了。
尽管他都十二了,似乎起步都有些晚了,不过薛老爷和薛蟠坚持,其他人自然是不会有什么意见的,薛老爷出头,找了一位去年落第的举子,讲好了条件,薛家资助他三年后的春闱,他么,需要好生地教导薛蟠三年。
只学习写作套路,了解破题,行文之类的规矩即可。
举人对于这种商户人家的要求嗤之以鼻,不过他也不会和银钱过不去,所以点头应下了。
至少在薛家,他可以舒服地混三年的日子。
薛蟠混世魔王的性子虽然看上去尽数地改了,不过那是在面对自家父母双亲,自家妹子时才有的和软好脾气,至于其他人,想要糊弄他?那你就得做好了被他揍的心理准备。
不过是个小小的举人罢了,小爷我有数百种方法可以让你吃哑巴亏。
至于那位举人之前所想,舒服地混日子之类的,在半月之后,完全不抱着中想法了。
尽心尽力地教导着薛蟠,薛蟠自己也学习的认真,他不过是想要个出身,考个秀才就得,至于别的,将来再说,恼不得他的儿子可以成为薛家的进士呢。
就跟自己的二叔似的,为了个举人,生生地熬死了自己,现在留下了婶子,堂弟堂妹,何苦来哉。
知足常乐啊!
薛蟠这般地安慰自己道。
至于自己的堂弟堂妹如今过着什么样的生活,薛蟠却是没有过问的打算,反正有父亲在,他们也不会挨饿便是了。
不过是庶出的二叔罢了,也没有多么深厚的感情。
儿子交给了别人教导,薛老爷自己腾出了空儿来,不过现在薛家的大部分生意么,都是在维持,他也不指望能挣大钱,能维持就不错了。
这么维持下去,子孙后代也足够花用了。
所以他完全没必要将自己累的半死不活的,不是吗?
至于薛家的手套生意么,自然不是独门生意,甚至连宫中的贡品今年都不是薛家的了,而是另一个皇商了。
薛老爷对于这种情况早有预料,自己吃的差不多了,也别撑着了,让别人也喝口汤得了。
所有薛家的铺子,货卖完就直接地下架了,再不补货了。
也有眼皮子浅的自己偷摸组织人去做,不过可惜的是,现在的市场简直一片混乱,没赔死,能收回本就不错了。
毕竟手套这种东西可不是消耗品,也不是必备品,而且简单容易上手,刚刚开始学针线的女孩子都能自己照着做一双出来,不是吗?
薛家幸好退的早。
薛老爷也不去各地巡查商铺生意的,缩在金陵守着老婆孩子,别人除了笑话他英雄气短之外,倒也无可奈何,毕竟你还能逼着他出门不成?
直到平地惊雷一声起,太子殿下造反了,大皇子和太子殿下同归于尽了之类的消息传来之后,薛老爷这才觉得浑身轻松了起来。
毕竟谁的头上顶着一颗炸弹,他也不敢轻举妄动是不是?
所以他最讨厌的便是皇权的世界了。
当然,他并不讨厌自己成为皇帝!
看着自家老爷一脸的轻松侥幸,欣喜,薛蟠也觉得自己大大地送了一口气。
不过毕竟是天家之事,父子俩人除了能偷摸儿地聊上几句外,在别人面前,竟是半点口风也不敢露就是了。
毕竟薛家也算是参与其中了,那么多的银票递了出去,幸好皇帝老爷快刀斩乱麻地将事情给压了下去,没有牵扯太广,否则的话,薛家就是妥妥儿的炮灰了。
看着金陵城不少人家凄惶的模样,薛蟠心想,恼不得当初老爷逼着自己上进呢,那副交代后事的模样却也是实实在在地吓坏了他。
现在好了,雨过天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薛蟠这般坚定地对着自己说道。
有些时候,人倒霉了喝凉水也会塞牙,这事儿在冯源头上能应验,在薛蟠头上也能应验!
不过是一个小丫鬟罢了,为何就将两个人给卷了进去?
好在现在的薛蟠与之前截然不同,否则的话,冯源这小子,他又得死一次了!
薛老爷只觉得自己的额头一跳一跳的,这些年,自己这真的是老了吗?
薛老爷忍不住地怀疑道。
也对,自己如今倒真是不年轻了。
不过也容不得别人在自己的头上撒野,是不是?
金陵知府贾雨村几板子下去,拐子恨不得将自己小时候偷了别人家的一根针的事儿给吐露出来,还有什么是不能交代的呢?
至于英莲么,就送还甄士隐的妻子封氏得了,反正大家基本上都在金陵范围内不是?
至于母女俩将来如何过日子,那就不关薛家的事儿了,说不定冯源那小子还真看上了小丫头英莲,两人成亲,奉养一个封氏不过是小菜一碟罢了。
� �老爷静极思动,这些年都一直龟缩在金陵,如今大局已定,他也该是带着家人出去走走了。
打定了主意之后,薛老爷便对着妻儿将自己的打算告知了。
薛蟠和宝钗自然是满脸的欢喜,薛夫人还想着儿子今年是不是该下场去考试了呢。谁知自家老爷竟然说一出是一出的。
“这还不简单,明年制定圣上会开恩科,让蟠儿再下场也不迟。”
这话也只能糊弄薛夫人,宝钗和薛蟠俩人都知道,不好生地复习,就算是下场了那也没有多大用便是了……